第七章韃子來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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遼東後軍帶着帳篷糧草來了,當即搭帳篷的搭帳篷,煮飯的煮飯。遼東軍和其餘勤王軍不同,那些個勤王軍只能天天睜着眼睛等着京城的糧食過活,可遼東軍自身就帶着充足的糧草。
遼東,百戰之地,朝廷也不指望着向遼東征税了,你那點糧食自個兒留着吧。相反,朝廷還會每年向遼東輸送大量的物資補給,全國最先保障軍餉的就是遼東軍!打造一支足以與滿洲族野戰的軍隊,已經消耗了整個大明太多的元氣。
袁督師也不負眾望,遼東軍一起,整個遼東局勢就變了。寧錦防線徹底成了滿洲族的傷心地,天命汗在這裏被天收了命,天聰汗在這裏死纏爛打了好久硬是嗑碎了牙齒,可寧錦防線仍然堅。寧錦防線建於孫承宗,大成於袁崇煥,毫不誇張地講,就是因為這兩個牛人建立的防線,壓制了整個後金崛起的步伐,生生阻礙了大清席捲天下的勢頭,為這衰朽將敗的大明朝多贏得了十年的苟延殘。
昨ri面聖完,祖大壽是相當高興,不是皇帝誇獎他祖大壽什麼了,而是皇帝表示出一種對自家大帥的高度信任和撫卹,自家大帥能得到天子信任,那咱們遼東軍就可以更加放心地追隨大帥麾下,去和那gou娘養的的韃子拼命。
晌午,袁崇煥就遣護衞去請祖大壽來軍帳喝酒,對的,喝酒。雖然祖大壽腦子有點轉不過彎來,這好端端的在軍中喝什麼酒嘛。
進了軍帳,袁督師已經在桌几上自己喝上了,臉上也出現了一絲cháo紅。但是這種cháo紅絕對不是因為喝了酒引起的,就像“迴光返照”呸呸,祖大壽你這傻大個子,瞎想什麼呢?你居然敢咒自家大帥。趕忙甩了甩腦袋,將這些念頭甩去。其實作為一個常年遊走於屍山血海間的大將,祖大壽似乎已經冥冥之中覺到了一絲未來,自家大帥的未來。
“復宇,來吧,陪本帥喝一杯。”袁崇煥敲了敲桌邊,示意祖大壽坐過來。
“好吧,那末將就陪大帥喝杯。”祖大壽也不拘泥,坐下來就開始斟酒,兩人雖是上下級,卻有着比之更深的關係。那是兩個男人在戰場上結下的友誼與信任。袁督師人格魅力十分強大,整個遼東軍似乎除了那個滿桂傻大個,其他人高級將領都已經凝聚在袁督師麾下,甚至那滿桂,也不敢公開違抗袁大帥的軍令!
看着祖大壽為自己斟酒,袁崇煥視線有了些恍惚,“復宇,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情形嗎?”祖大壽將酒盅放了下來,撓了撓頭,“怎麼能忘記呢,末將可是記得當初被大帥好一頓臭罵呢。”袁崇煥使勁一拍祖大壽的肩膀,笑罵道:“哈哈,你小子,幾個月修城就修了那點狗啃的模樣,本帥一看就氣炸了。看到你個大傻個來個,本帥氣就不打一處來啊。偏偏還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牛氣哄哄的樣子,你説,本帥不罵你罵誰啊。”祖大壽被説得也有點不好意思了,“這不是當初咱不懂事兒嘛。一想到居然來了個沒怎麼打過仗的新上司,末將心裏就很膩歪,大帥您一來,就找事兒,我就更膩歪了,臉sè當然就不好看啦。”
“那是本帥的錯啊,本帥沒意識到你這城市在韃子天天sāo擾中建起來的,不易啊,不易啊。”袁督師將杯中酒水悶下。
“哈哈,想當初大帥還跟末將賠不是來着,末將那叫一個受寵若驚啊,放眼天下,又有幾個文官這麼在乎咱們這些丘八的受?更別提向咱們丘八道歉了。那時候,末將就下了決心,跟着大帥一心一意,打韃子。”祖大壽也幹了自己的酒,“不過,當初確實是末將愚鈍,怠慢了大帥。”袁崇煥搖了搖頭,打斷了祖大壽的話,正聲道:“猛將,當如廝!當世猛將自當有絕世之傲氣!沒有個真xing情,那怎麼能帶出一支真正的虎狼之師呢?一支軍隊就是得靠着主帥的xing情養着,諸將如虎,則士卒如虎!主將膽弱,那士卒必定怯懦畏戰!復宇,給老夫記住了!什麼時候都別把自己的xing情給磨掉!”袁崇煥這有點像叮囑了,祖大壽連聲應喏,可心裏卻覺是那麼的不帶勁兒。今兒個大帥説話的覺怎麼讓人心裏那麼的不舒坦呢。
放下自己的酒杯,袁崇煥站起身來,緩步來到武器架邊,深情地盯着御賜尚方寶劍。整個人竟然有了一絲顫抖,伸出顫巍巍的手,抓起了寶劍。仔細地撫摸起劍鞘,寶劍凝重高貴,象徵着無上榮耀,象徵着代天巡狩無上權威。可袁崇煥的手卻顫抖地更加厲害了。遙想當年,袁督師孤身進入皮島,就這麼拿着尚方寶劍砍了文龍,是何等果斷,何等狠戾,可為何,如今這尚方寶劍似乎有着萬千斤重,重到袁崇煥使勁了全身氣力都無法將它穩穩托起。
“復宇,你説本帥斬那文龍,錯了麼?”
“大帥,那文龍投敵之心已昭然了,大帥當機立斷斬他,末將支持。”
“可這樣,本帥是不是太忤逆了呢?”
“難道要先通報朝廷?到那時候朝中肯定有文龍的耳目收到消息,反而和文龍撕破臉皮了。到時候我們將面對整個皮島守軍的反擊!大帥,即使天下人説您忤逆,説您跋扈,可我祖大壽絕對明白您的忠心。為這風雨飄搖的大明社稷,您擔當的太多了。”
“唉,不説他,不説他。”祖大壽看袁督師撫摸着尚方寶劍,道:“大帥,皇上對咱還是很信任的。那文龍要反了,大帥拿着尚方寶劍去把他砍了,皇上也沒説啥子,還幫咱壓下來了。昨兒個面聖,皇上看您臉凍得發青,還解下自己的衣服給大帥您披上,唉,有此聖君,末將為大帥喝,為大明喝!”
“是啊,食君之祿,分君之憂,眼前韃子將犯,就讓吾等為這大明捐了吧。”
“大帥何出此言?就算韃子再厲害,有我遼東jing鋭在此,還怕保不住大帥周全嗎?我祖大壽就將話放在這兒,誰敢動咱大帥一汗,得先從我這兩百斤身上跨過去!”袁督師沒有再説話,整個人身上寫滿了落寞,深深的落寞,一種已經觸摸到夕陽的無奈與悲哀。那一天,也快來了吧。呵呵,且讓老夫再為這大明擋一劫吧。
韃子來了沒有?
現在幾乎成了京畿百姓們每天必説的一句話,其頻繁程度一時與“你吃了嗎”相當,韃子雖説要來,可到底是沒來呢不是。大家心裏雖然有點惴惴的,可都像鴕鳥一樣,將頭深深地埋在沙子裏,麻痹着自己的神經。
樁爺是這片兒農場的管事,已經管了這農場二十個年頭了,在這一帶很有聲望。農場本家據説是京城裏的大官,對樁爺很是信任,所以農場裏大大小小的事兒都是樁爺説的算。
韃子要來了,有的農場人都跑了,韃子可是殺人不眨眼的野蠻人啊,可樁爺這兒卻一個人也沒跑,為啥子?今年個工錢和口糧被樁爺壓着沒發呢。
樁爺可是撂下狠話了,誰要是跑了,工錢和口糧全都別想要了。
這招可死死卡住眾人的命脈了,這可是大家一年的辛苦勞作成果啊,誰肯輕易捨棄,韃子來了可能大家會沒命,可是沒了今年的工錢和口糧也一樣熬不過這個冬天,那是肯定會沒命。報官就更別想了,縣太爺見了樁爺都得客客氣氣的呢,你還指望着縣太爺幫我們斷案?眾人也就這麼咬咬牙,堅守農莊了。頂多睡覺前在心裏,向着各路菩薩祈禱下,可千萬別讓韃子到我們這兒來。這世道平頭來百姓可是夠難活的了,可別再讓天殺的韃子來糟蹋咱們了。
樁爺也不是死腦筋,其實他自己已經和主家通過氣兒了,主家傳話説韃子有大明軍隊擋着,不可能來破壞莊園,叫他安心守着這份家業。出於對主家的無限忠誠與信任,樁爺也就發了狠心,為了來年的耕種收成,將整個莊園裏的人都留了下來。莊園在他樁爺地位才在,莊園沒了,他樁爺活着也沒啥意思了。
或許,這將是個錯誤的決定。
冬天,大傢伙也沒什麼農活兒幹,外面又是死冷死冷的鬼天氣,所以即使大上午了,莊園裏也見不到幾個人,都在屋裏困大覺呢,還是被窩裏最舒服了。
莊園原本有着十幾名護衞,昨晚守夜的一批現在已經回去睡覺了,輪班的四個人才打着哈切去輪班,昨晚四個傢伙賭到半夜,這會兒還睡眼朦朧的。莊園護衞們和那幫子泥腿子傭工不一樣,樁爺可不敢欠他們工錢,相反還得給他們薪水翻倍。韃子要來了,雖然不大可能打到這裏來,給這些護衞們多點銀錢,提提他們忠誠,也算給自己買個心安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