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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新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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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人輪番勸下來,從奉天殿轉戰到了文華殿,朱祁鈺就像是吃了秤砣鐵了心,怎麼也不肯答應做這個皇帝。

只有太后勸了幾句,便自行回宮去了,臨去之時,衝着凌若辰深深地看了一眼,讓她不由得心頭一顫,想起之前她説過的話來。

見幾位大人苦勸無果,甚至連吃飯喝水都顧不上了,她靜靜坐在一旁聽着,最後終於忍不住説道:“幾位大人,現在已經過了用膳時間,不如幾位大人先回去,讓郕王先休息一下,冷靜想想,或許就會想通了。”王直本想堅持下去,于謙卻看了凌若辰一眼,沉聲説道:“皇后説得有理,微臣就先行告退,還望殿下念及大明江山和黎民社稷,三思而後決之!”朱祁鈺被他們折騰的筋疲力盡,此刻一聽他們終於肯走了,忙不迭地點頭相送,那幾個老臣走到門口還言又止,硬是被于謙拉着離開了。

“終於肯走了!”朱祁鈺長出了口氣,懊惱地走回來,對凌若辰地説道:“若不是皇后救我,我真會被他們給死了。”凌若辰並不理他,對金英吩咐道:“金公公吩咐御膳房將午膳送來文華殿吧,本宮還有些話要跟郕王爺説。”金英會意,招手將隨侍的宮女太監引了出去準備午膳,只留下了朱祁鈺和凌若辰兩人。

朱祁鈺望着凌若辰,眼神漸漸變得古怪起來“皇后有什麼話要跟我説?若還是和太后他們一樣的話,就不必再説了。朱祁鈺沒有那麼大的能耐,只想過些平靜安寧的子。”凌若辰搖了搖頭,苦笑着説道:“其實説起來,無論在公在私,我應該是最不想你做皇帝的人,只是眼下這情形,除了你,還能有誰擔起這個責任?”朱祁鈺皺起了眉頭,深深地望着她問道:“既然你不想我皇帝,為什麼還要勉強來勸我呢?更何況,皇兄不過是被瓦剌人俘虜,我們可以贖回他來…”凌若辰搖了搖頭“沒那麼簡單的,瓦剌人扣他做人質,哪裏會那麼輕易讓我們贖回,只怕要了金銀財物還要土地城池,要大明的江山,這樣的條件,你能答應嗎?”朱祁鈺低下頭,沉了一會,再抬起頭來時,眼圈都有些紅了,輕聲説道:“皇兄一向待我很好,我怎麼忍心…”凌若辰輕嘆一聲,説道:“你只要記得他的好處就是了,眼下的情形,只有你當了皇帝,才能穩住局面,守住北京,大明江山穩住了,才有跟人家討價還價的機會,才能堂堂正正接他回來。只要你記得他曾經對你的好,到了後,別忘了他,不論如何,不要做出傷害他的事情,就夠了。”

“我怎麼傷害他?”朱祁鈺像是受了刺,有些惱怒地瞪着她“我今的一切,甚至連這條命,都是皇兄給我的,我怎麼會傷他?就連當他搶走了你…”他猛然住口,呆呆地望着她,重重地咬了咬牙,轉身頭也不回地離去。

凌若辰望着他的背影,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到現在為止,她都深信,這個客串了幾年皇帝的景泰皇帝,就是那個穿越過來的男友秦翰,只是自己穿越雖然變了容貌,可記憶跟格都沒變,但朱祁鈺和秦翰的格喜好卻是判若兩人,甚至完全沒有了從前的記憶。

這大半年相處下來,不用説之前的秦風了,就算是那個有名無實的皇帝老公,也比朱祁鈺更與她相投,她想盡辦法在每次遇到朱祁鈺時想喚醒他的記憶,可都無一例外地失敗。只顧着個人事情的時候,竟然忽略了朱祁鎮,就這麼眼睜睜地看着土木堡的悲劇上演,卻沒來及阻止。

她也知道,若是朱祁鈺當了皇帝,只怕跟她在一起,甚至跟她回到原來世界的希望,就更加渺茫了。可是她更知道,這個時候,除了他,沒人能做這個皇帝。朝堂上的各種勢力錯綜複雜,唯有他這個原來完全遊離於朝堂之外的太平王爺,不會突然改變現有的東西,更沒有那個雄才偉略到讓羣臣無法左右,只有這樣的人,才能夠讓他們充分發揮,打贏大明開國以來最艱難的一仗。

她別無選擇,只能時勢,等着他恢復記憶的那一天。

或者,等着他真的放棄的那一天。

凌若辰離開文華殿回到後宮,先是去了慈寧宮,向太后稟告了幾位大臣的勸誡之言,也説了自己照她的要求,委婉地提醒朱祁鈺勿忘手足之情,説了他的反應之後,安太后道:“太后不必擔心,郕王本純良,並沒有做皇帝的心思,更不會做出手足相殘的事情來,眼下還是想想怎麼救皇上回來要緊。”太后苦笑了一下,一揮手,一個宮女走上前來,手裏高舉着銀盤,上面紅布襯底,放着一張不規則的淺黃絹布,上面隱約可見暗紅的字跡。

凌若辰一見,不知怎麼地,心頭就是一顫,看了太后一眼“這是…”太后神黯然,長嘆一聲“是皇兒的信,瓦剌人送來的。”凌若辰拿起絹布來,這顯然是從朱祁鎮的內衣上撕下來的布片,上面的暗紅字跡也不知道是不是血字,反正看起來就讓人渾身不舒服,而上面的字句,卻更是奇怪。

“朕得瓦剌太師款待,一切均安,卿等見字如見君。

念此情此恩,望備厚禮重貢答謝之,以示誠心。

必要之時,由軍隨行護送,以免途中不利。

不到之處,勿念勿怪,以上諸事,從快從速。

正統十四年秋”落款除了朱祁鎮三字之外,還有個奇怪的花押,像是個古怪的圖案。

凌若辰看了,卻是呆了半響,方才開口,聲音顫抖地問道:“母后,這…這…這是皇…皇上的親…親…親筆信嗎?”太后驚詫地看了她一眼,疲憊地點了點頭,説道:“是,特別是最後這個花押,是前幾年皇兒別出心裁跟個西洋傳教士學的,説是什麼給自個兒起的西洋名字,叫什麼白輪還是黑輪的…”

“是拜倫…”凌若辰‮腿雙‬一軟,差點跌倒在地上。

這封寫的文辭不通,筆跡混亂的書信,表面看是讓他們給瓦剌人財物,實際上,只傳達了八個字“不必念朕,速立新君”可這一切,都比不上那個名字對她來的震撼。

拜倫,這個花押式的簽名,分明就是秦翰的英文名字,她尋尋覓覓了大半年,原來要找的人,早就近在咫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