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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影子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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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秦府別院,聽濤園。

園子依而山建,山不高,有松,可俯瞰皇城的一角。山下有湖水假山亭石,泉飛瀑。這兒,是第一公子秦元化辦公的地方。

換了一身緊身夜行衣的範思誠一身天藍書生袍在亭內與秦元化對坐,隨從裝扮的范家老大靜佇亭外,一身灰衣,神情淡漠疏離。出現在眾人面前的範彥誠,時時表現得像是弟弟的影子。

範思誠彙報着昨晚搜查烏衣巷的結果:抓了幾個江湖人還跑了幾個,酒鋪子的老闆了幾百兩銀子自贖,現場沒有南陳人來過的跡象。

秦元化靜靜地聽着,緻的五官看不出任何表情變化,一雙幽似寒潭的眸子不看對自己畢恭畢敬的範思誠,有意無意地繞着亭子外一身灰衣面容冷峻的隨從打轉。

範思誠説完,秦元化面上籠一層寒霜,“抓不抓得住南陳的把柄都無所謂,反正從你手上出去的那個南陳人身上有地圖,只要你一口咬定,是那晚在兵部營房裏現場抓住的就行了。現在南陳使節都被限制了自由,我們暫時可以不去管他們。只是,到底是什麼人在背後跟南陳人接觸,這個才是最要命的事。”

“公子懷疑是咱們朝廷裏的人?”範思誠皺眉。

“朝廷裏陽奉陰違的人多了,私下支持南陳也不奇怪。怕只怕他們針對秦家搞一些小動作,畢竟,朝廷裏效忠秦家的不少,但能象范家這樣跟我秦家共同進退的人也不多。”秦元化表面仍波瀾不驚。

“真是朝廷裏的人可就麻煩了。”範思誠看向秦元化。

秦元化面更冷,眼神卻傲,“真是朝廷裏的人倒用不着你擔心,你只要照着我們的承諾把你那份做好就行了。下去吧。”範思誠面肅然,恭敬地應諾了一聲退出了亭子,帶着灰衣影子大步出園。

亭子裏秦元化的身邊卻多了一個鬚髮皆白的老頭。老頭兒一身黑衣,身體健壯,尤其一雙豹眼如炬,讓人望而生畏。

“無覺,看清楚了嗎?”秦元化的聲音依舊冷寒。

老者對秦元化卻温順,低首道:“是無影門的沒錯。昨晚我一路跟蹤他們到烏衣巷,那個灰衣人雖然自始至終沒有拔刀,但我見了他的輕功步伐,一定是出自無影門。想不到無影門在江湖沉寂多年,終於又有人出山了。”秦元化的心沉了下去。昔的無影門是名動天下殺手組織,亦正亦,行蹤飄忽。十多年前卻在江湖隱匿了蹤跡。正好那時秦府需用人,找無影門不到,就找上了無影門的對頭,江湖上談之變的用毒門派七毒教。

七毒教早年間被無影門前幾任門主掃蕩得七零八落,教中剩餘不多幾多弟子,教中弟子除了用毒,又擅長制香。無影門門主存了一絲慈念放他們改過,是以沒有趕盡殺絕。

秦元化收在身邊的這一位,就是昔年七毒教殘留的幾位長老之一。仇人相見,無覺對無影門的功夫自然最有發言權。

秦元化心沉的原因卻是,昔年秦府都收攏不到的人,竟然在他堂堂第一公子名下的翊府中郎將範思誠身邊現身了。

據探子的回報,灰衣人是範思誠的大哥範彥誠。幼年離家習武,早年不知所蹤,最近出現在京城,是成年後第一次回家。

白髮豹眼的無覺老人沉聲:“這個範思誠當真能為公子所用麼?”

“哼,”秦元化泛一聲輕笑,語調轉輕鬆,“無覺,我知道你心裏想什麼。不過,世間沒有永遠的仇敵,能合作時不妨暫且拋開前嫌。並且現在他們在明你在暗,就算真到跟他們撕開臉的時候,我會把主動權給你。明白?”

“明白。公子的意思是,現在我應該摒棄前嫌,跟范家兄弟同心,一起為秦府掃清障礙。”無覺回答完,眼神閃爍,“不過…”秦元化眸光一寒,臉上現不耐,“説!”

“不過,只怕範氏兄弟另有居心,就像昨晚的事,他就瞞過公子一些細節沒説。”無覺一口氣説完,吐出一口悶氣。

看秦元化挑高了眉,果然起了興趣,無覺老人再説:“範思誠瞞過一事,昨晚還有三個可疑的人也進了青衣巷,並且一進了那間酒家就沒有出來。跟那兩個南陳人一樣,神秘地從那間酒樓不見了蹤影。後進去的那兩個人中,有一個跟公子你以前要我查的,曾出現在燕子磯跟那兩個盜匪一起吃飯的是同一個人。”秦元化心跳加快,似乎抓住了一絲關鍵,轉瞬卻有些惘,“我找人問過,那天喝酒的兩個好像是梅莊上的管事。兩個都跟我照過面的。”話出口眼神一亮,“對了,梅莊也是江家的產業。終於逮到了江家出來的尾巴。給我盯緊了,看看江家究竟還有什麼動作,光憑几個小廝,怕是沒有這麼大的膽子。”範思誠兄弟倆騎馬回的范家。一路上,大哥沉着一張寒冰臉。兄弟倆都長着好看的五官,模樣乍看相似。

不同的是,大哥範彥誠臉部線條獷,明顯經過風霜洗禮的眉眼透着看透世情的滄桑,肌膚糙微黑。三弟範思誠斯文俊氣,面目白淨、眉眼氣質透着温潤。父母都誇他思維捷,有心機。

范家三子,只有範思誠最受父母寵愛。大哥對此不以為意。不過此刻卻成了範思誠拿來壓服哥哥的籌碼。

“我知道你跟着我不服氣,天天對我擺個死人臉。不過誰叫你是我嫡親的大哥,既然答應了爹孃要保護我,不像影子似得天天跟着我怎麼叫保護我?”範思誠好看的眼睛長長睫撲閃,心情舒暢,言語得意。

不想,卻被大哥呸了一口,啐道:“看你對秦元化一臉媚骨,我看不起你!”範思誠冷臉笑,“你看不起我奴顏媚骨,豈不是連咱們老爹都被你看不起?如果你不想我們被人踩在腳下,你就得幫我!你是我親哥。”範彥誠臉愠怒,動着嘴角,糾結還有一絲苦痛一閃而過。轉瞬臉上卻是更加冷漠疏離的表情,説出的話也沒有温度,“怪不得老二想出家,我看都是你們的。”

“二哥是自來有些不正常。”範思誠出言不遜,還邊説邊點着自己的頭,“二哥這裏有問題。”説話間在家門口下馬。僕人牽過馬去,兩人徑直往正屋大堂上去。

範彥誠聞言停步,回身狠狠地盯着三弟,怒道:“看來,兄長在你眼裏都有問題?”範思誠後退了一步,嘴上嘻嘻笑卻忙大聲喊了聲娘,拉救兵。話猶不停口,“可不是我説他有問題,這府上的僕人們不算,就爹和娘也説二哥是瘋子。”

“老二可不是瘋了!”一箇中年女聲大着嗓門接過話,來人圓盤大臉,一身錦緞,正是范家的主母,范家三子的親孃。

“昨天一晚上沒回來,屋裏留了一封信説是這回堅決出家去了。你們説,這剛給他把親事訂下了,他鬧起來還沒完了,再一還再二再三?老大老三,你們還不去找!去給我抓回來!”範思誠連聲應了,跑出門去。範夫人瞟一眼老大不動,哇地一聲哭開了。

老大範彥誠一聲不吭地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