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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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貝,這個不行.我打斷她.“喜歡音樂的不行;讀詩的也不行.我不是跟你説過了嗎?而且,我都跟你打暗號了,誰叫你不睬我?”
“你那是什麼鬼條件?班貝氣鼓鼓.“喜歡音樂有什麼不好?讀詩又有什麼不妥?你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再這樣下去,真的會變成一個老女處!”
“那也沒辦法.”我搖搖頭,不想再跟她乾耗下去,掉頭説:“我先走了.那個就給你收拾!”不等她叫魂的嗓門再拉扯起來,拔腿就跑,快步走到了街,攔下一輛計程車直接趕赴機場.
**在機場寬闊的大廳裏,上演的永遠是聚散離合的劇碼.我-繞了一圈,在聯合航空的櫃枱找到正在劃位的明娟.她爸媽都來了.她媽媽且還要和她同機赴美,主要是為了想照應,順帶赴百老匯觀賞表演.
“伯父、伯母.”我向明娟爸媽打聽招呼,才轉向明娟説:“都辦好了嗎?”
“嗯!差不多了.再去繳機場税就可以了.”明娟點頭,將護照和登機證放進皮包裏.
“我陪你一起過去.”我説:“伯父、伯母,請你們在這裏坐一下,我和明娟過去繳費.”
“麻煩你了.”明娟媽媽還是不變地那微笑和親切,快五十歲的婦人了,卻恆存着二十歲的活力.我眼眶一紅,想起媽佝僂的背影和可哀的一生.
大廳裏來往都是人,總有那麼多聚散離合,那麼多割捨和挽留.
“結果,還是要出國.早知道如此,當年高中一畢業就出去了,繞了這麼大一個圈子!”明娟哀聲嘆口氣.
音樂系畢業後,這兩年多來,除了教教琴,以及連同學生舉辦一些不關痛癢的師生聯合發表會外,明娟便無甚作為.每天遲鈍老化,逐懶怠成一潭死水,再無任何刺;她驚覺再這樣下去會萎縮退化,痛定思痛,末了還是決定出國去尋求新的契機.
“有覺悟總比沒覺悟好.別嘆氣了!”我説的是衷心的覺,不算安.
“是啊!”她口氣老老的,大概也認為除此之外沒有別的辦法.轉臉來問我説:“那你呢?若水,你以後打算怎麼辦?你現在剩下自己一個人,你有沒有想過將來的事?”她這樣問,倒問得我一臉茫然.將來?那麼遙遠的事──“過一天算一天嘍.”我聳聳肩,無所謂.“找個老實、可靠的人嫁了,生幾個孩子,過着安靜平凡的子,就這樣了.反正人生嘛,就是這麼回事.”明娟卻聽得直搖頭.“真慘!一點夢想都沒有,你不應該這麼消極的!”
“反正一個人也是漂泊,有沒有夢想都差不多.”我只是想要屬於自己的一個家;一個我累了、倦了、受傷了可以療傷舐血的窩巢.
“唉!”一向明朗樂天的明娟,竟發出一聲長長的吐嘆.
繳了税,我們往出境室走去.明娟的爸媽走在前頭;我們兩邊走邊聊,放慢了腳步.
“這一去,打算待多久?”我本來不打算問,臨分別,還是忍不住探問.此後,隔山隔海,隔一個世事茫茫.
“我媽是待個三五個月就會回來,至於穩櫎─”她垂垂頭.“總得一兩年的時間吧!”説得她自己也不確定.
是嗎?一兩年…不算長也不算短的時間.只是,滄海桑田,水去雲回,一杯冷如冰.
“你要好好保重.”我説着,泛開起笑顏.
“討厭!説得這麼鄭重,好像以後不會再見面似.”明娟嗔我一眼.“我很快就會回來的,而且也會常寫信給你.倒是你,常讓我會有一種突然就消失不見的覺.”我僅又是一笑.我想擁有屬於自己的一個家,如種子般落地生.
短短的距離,很快就走盡.還有一點時間,明娟的爸媽自避到一旁説他們的體己話和話別;明娟和我,就停在閘關前,隔着一牆透明玻璃,關裏關外,分離的路卻便在眼前.
明娟有點鼻酸,強自笑着説:“真是的!也才不過去個一兩年就這麼不捨!想想我表姐和明彥,小小年紀就離鄉別井,獨自一個人待在異鄉,真不知他們是怎麼熬過來的?”説着一頓,想起甚麼來,略搖頭説:“你知道嗎?若水,江遠和我表姐她──”
“我知道.”我明白她想説甚麼,打岔她的話.
二十四歲的天,聽説他們分居了.我不知道──只是聽説.
“真想不懂,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明娟百思莫解地搖搖頭,亮清的眼困惑地看着我.
不要這樣看着我,明娟,我也不懂.
“對了!”她從皮包裏取出一封淡藍的信箋.“這是明彥前兩天寄來,託我給你的.”我默默接過信,問道:“明彥…他好不好?”
“還不就是那樣.”明娟個不輕不重的表情,恰似説明彥的生活概況.“拆開信看看説些甚麼吧!我搞不懂,他幹嘛沒事突然寫信給你?”信裏頭,透着憂傷宿命的藍顏裏只有寥寥兩行字.蒼勁的筆跡,彷彿在説一種落寞──我一直在找的那個理由,永遠不會等待着我.
所以我選擇了一種方式留下來;留給你我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