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一回守財鬼傾述鬼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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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往前走了一段路,勝英看見小牛落在了後面,走起路來直勁咬牙,兩條腿哈巴着,頭上沁出了汗珠,順着臉頰往下淌。老聖僧心細如髮,囑咐遲尚清和蘭芝公主先走,他和陳若霞留下來等小牛。李小牛早就看見了勝英和陳若霞,故意放慢了腳步,慢慢地往前磨蹭。
勝英幾步走了過來,蹲下來一看,發現小牛的褲襠,撕裂開一條尺餘長的口子,已經乾巴了的血漬上,又磨出了一層鮮血,便急忙開來一瞧,老聖僧一下愣住了,只見他腿
兒處有五條血道,鮮血直往外淌,傷口已經紅腫得老高,起了一層烏黑的亮皮兒,連那個小命
子,也腫得像個獨頭蒜!勝英氣得一拍大腿埋怨道:“你這個傻小子!要是老衲再不來看你一下,你這個千頃地裏的一
獨苗,也該爛在地裏了!”説着,從懷裏摸出個小白瓷瓶,倒出來些許淡紅
藥粉,用水調成糊狀,然後清除掉毒血,把藥輕輕地塗抹在傷處。
傷處馬上便消去了火辣辣的疼痛,一股涼絲絲的覺直入心田。小牛呲牙一笑道:“老佛駕!您的藥真好,剛抹上,那兒就不痛了!”勝英白了一眼道:“哼!還覥着臉説呢!來,還是讓老衲揹着你走吧!”小牛推辭不過,最後還是上了勝英的後背。
正在這時,忽聽身後傳來陣陣虎吼,銅頭鐵臂僧大驚,急忙回頭望去,只見兩隻斑斕猛虎旋風般跑過來。
山谷裏升起一束淡藍的濃煙,在寂靜的羣山裏格外醒目。
一團篝火正旺,一位美若天仙的姑娘,不時地添些柴草。
在她身側,有個頭戴開了花兒破氈帽的老年人,手持利刃,從一隻被剝去皮的羚羊那血淋淋的腿上,切下來條狀的瘦,掛在用樹枝搭成的架子上,被火烤得“吱啦啦”作響,一股股
香瀰漫開來,離老遠就能聞到。
“他們怎麼還沒來?”叫花子模樣的老人叨咕着,朝羊腸小路上望去。
“是呀!可有老半天啦,也許他們走了路了吧?”姑娘臉上被草灰抹得一條一綹的,但掩飾不住她那焦急之
。
老花子滿有把握的説:“不會的!這股濃煙要招不來他們,這股香也會讓他們找到這裏來的。”話音剛落,小路上出現了銅頭鐵臂僧,身後跟着陳若霞、虎怪,猛虎背上騎着李小牛。
離老遠勝英就大笑着道:“哈哈哈!老花子又表演起拿手好戲來了!”遲尚清同樣“哈哈”大笑道:“是啊!沒有香味,就引不來你這個饞蟲子了!”蘭芝公主與陳若霞説笑着,手拉着手地來到火堆旁。蘭芝公主用小樹枝挑起一條烤好的羚羊
遞給若霞道:“快趁熱吃點兒,蠻香的。”若霞姑娘接過來,用鼻子聞了聞道:“嗯!還是遲老幫主手藝好!”還沒等吃到嘴裏,遲尚清走過來,伸出髒兮兮的大手道:“行行好吧!吃了花子的烤
,賞幾個小錢吧!一兩銀子不嫌多,兩個大子兒不嫌少!”
“這麼大年紀了,也沒個正經兒,吃四方吃得裏外表也分不出來了!你唱上一段玲瓏塔,貧僧賞你一錠銀子。”勝英開玩笑地這麼一説,老花子眼前一亮,倒認真起來,從兜子裏摸出一塊豬扇子骨,用豬腿骨敲打着,清了下嗓子唱起來:“高高山上一老僧。身穿着衲袍幾千層。您若問老僧年高邁,曾記得黃河九澄清。五百年前清一澄,一共四千五百冬。老僧倒有,八個徒弟,八個徒弟,都有法名。大徒弟名叫青頭兒楞;二徒弟名叫楞頭兒青;三徒弟名叫僧三點兒;四徒弟名叫點兒三僧;五徒弟名叫嘣呼嚕吧兒;六徒弟名叫吧兒呼嚕嘣;七徒弟名叫風隨化;八徒弟名叫化隨風。老師傅教給他們八宗藝,八仙過海,各顯其能。青頭兒楞會打磬;楞頭兒青會撞鐘;僧三點兒會吹管兒;點兒三僧會捧笙;嘣呼嚕吧兒會打鼓;吧兒呼嚕嘣會念經;風隨化會掃地;化隨風他會點燈。老師傅叫他們換一換。要想換過來萬不能。楞頭兒青,打不了那青頭兒楞的磬,青頭兒楞撞不了那楞頭兒青的鐘。點兒三僧吹不了那僧三點兒的管,僧三點兒就捧不了那點兒三僧的笙。吧兒呼嚕打不了嘣呼嚕吧兒的鼓,嘣呼嚕吧兒就唸不了吧兒呼嚕的經。化隨風掃不了風隨化的地,風隨化就點不了那化隨風的燈。老師傅一見有了氣,要打這徒弟整八名,眼看着八個徒弟要捱打。”唱到此,遲尚清不往下唱了,伸手向勝英討那一錠銀子。
勝英遞給他一錠銀子,老花子樂呵呵地放在背兜子裏。
勝英笑道:“你再唱一段兒,貧僧還給你一錠銀子。”遲老幫主先是一喜,繼而大眼皮一翻,撇着嘴道:“哼!你當老叫花子真得喜歡銀子嗎?再往下唱,也不怕讓姑娘家笑話嗎?”李小牛卻拉住遲老幫主的手央告道:“老前輩!你唱得真好聽,再來上一段吧,啊?”遲尚清輕輕搖了搖頭,吃磨不過地清了下嗓子又唱了起來:“從門外來了五位雲遊的僧,共湊僧人十三位,一到這個後院數玲瓏。後院倒有玲瓏塔,他們上去數單層,回來數雙層,誰要是數的上來玲瓏塔,誰就是一個大師兄。誰要是數不過來玲瓏塔,叫他罰跪到天明···”勝英説道:“這沒啥意思,就你那滿肚子的學問,嚼別人的饃,沒味道。整點兒新詞,讓我們聽聽。”遲尚清想了想,敲打着骨頭唱起來:“玲瓏塔,塔玲瓏,玲瓏寶塔第一層,一張桌子四條腿兒,一個和尚一本經,青蛙一蹦三條壠,癩蛤蟆一步步往前來爬行。君子發財是福星高照,叫花子要飯是命裏就窮。玲瓏塔,塔玲瓏,玲瓏寶塔第二層,兩張桌子八條腿,兩個和尚兩本經。蒼龍飛天神抖,蚯蚓入地它是土裏的蟲,有錢人蓋得是錦繡被,老花子蓋得是漫天的星。玲瓏塔,塔玲瓏,玲瓏寶塔第三層,三張桌子十二條腿兒,三個和尚三本經,財主府上金銀滿,窮人的蝨子數不清,老爺良田千萬頃,花子沒有針扎的坑。···”玲瓏塔的詞是那麼有趣,但此刻遲尚清洪鐘似地歌聲,顯得是那麼悲傷、淒涼,好像心頭在
血,在
淚!勝英悄悄地把一錠十兩的銀子,放在吃四方遲尚清的手掌上,默默的垂下頭。
老花子遲尚清一揚手“嗖”地一聲,把銀子扔入叢林裏,昂首大笑道:“什麼金子,什麼銀子,都統統讓它見鬼去吧!我只要一個清平世界!”説完“啪”地一拍大腿。誰又能瞭解他此時此刻的心情?天曉得老幫主在想些什麼。
“啪啪啪”一陣掌聲,接着傳來一陣瘮人的“嘎嘎嘎”地怪叫聲,隨後就聽有人説道:“好啊!有銀子不要,那儘管扔給我好了。有道是君子不愛財也,多多則益善!”這聲音就勝英聽得見。
勝英厲聲喝道:“什麼人?還不現出原形,更待何時!難道還要讓我用降魔杵不成?”説完,就覺得心眼兒裏一陣濛。
“嘎嘎嘎!老和尚也不必高抬某家了,我本來就不是人,也沒有形體,便愧對老佛駕了。説來我們也曾有一面之的,我就是那個被你罵作守財鬼的王大發啊!今
初入豐都城,已在鬼薄上注了冊,我要去人間轉世,因為沒有冥錢,
納不上閻王的轉生費,小鬼兒向我索取出關錢,只好求老佛駕來幫一個忙了,燒化些紙錢給我,這個人鬼
情總該是有的吧!王某在此拜託老佛駕了!”那條鬼影伏身下來,深施了一禮。
勝英輕嘆一聲道:“唉!人變鬼,鬼變人,乃是天經地義的六道輪迴,又何須用錢來買?真是荒謬之極!”守財鬼王大發聽了很生氣,呵斥道:“你是站着説話不疼,不做鬼不知道鬼的苦!小鬼兒也是要吃鬼食的,坑蒙拐騙偷,敲詐勒索別的鬼,那也是常有的事。我是一個剛入鬼界的小鬼,在這一段時間,老鬼們整天介讓我幹又髒又累的活,稍不如他們的願,就把我丟到刀山之上。更可恨的是,有好多鬼向我要前世血債,可把我給害苦了啊!老和尚!你趕緊給我
到一些冥錢啊!只要給足了閻王銀子,小鬼們便不敢再招惹我了,到那時,連鬼判也得拍我的馬
,何愁找不到個世間福地去轉生啊!”勝英點了點頭,輕輕一笑言道:“貧僧身在佛門,早已四大皆空,視金錢如糞土。施主既然有求於貧僧,老衲身上尚有二百兩的銀票,便燒化了讓你拿去吧!”王大發大哭三聲,又大笑三聲,拍着雙掌言道:“老佛駕心善如斯,定能早成正果,轉生於西天淨土,去極樂世界享受。佛駕心存曠世善念,足見心中有佛,便是轉生為佛的法門。”勝英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施主有此善心美意,老衲愧領了,但願你早
到富貴瑞祥之地轉生。”守財鬼王大發長嘆一聲道:“唉!老聖僧此言誤也!想我生前,是何等地富有也,那些東西再多,又有多少能夠帶到鬼域?正所謂身外之物,生不能帶來,死不能帶去啊!斂財過億,荒
數十載,能有幾個落得個好下場?越富有越不願施捨者,被世人罵做吝嗇鬼;有錢捨不得花的,便被罵為守財鬼;沒錢的,到哪裏都是窮鬼。如此説來,人間也成了鬼蜮呀,就難分陰與陽了。人生不易,皆被外物所困啊!此次若有機緣,吾願轉生到佛所之側,早晚聽得佛音,也算是福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