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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斷鴻零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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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寒意見到東野蘭時,可以用“眼前一亮”來形容她當下的心情。

這個看上去孱弱俊逸的青年,竟然就是權傾東野,讓鄰國聞之變的攝政王東野蘭!

她知道自己和哥哥現在的樣子可説是狼狽至極。一路上不斷和赤多兵戰,馬不停蹄的趕到東都,滿身征塵,還帶着滿腔的悲憤,就像是剛從地獄爬出來的怨鬼。所以當他們面對東野蘭時,在氣勢上已經輸了。

然而東野蘭温和的聲音,卻像一片暖陽輕輕籠罩在他們兄妹傷痕累累的心上。

“不遠千里將兩位請到東野,請恕我不能起身相。”蕭寒聲注意到他始終坐在輪椅上,但即使他是個殘疾之人,依然清俊飄逸,氣度儒雅從容得讓人嫉妒。被他與自己這天差地別的境況所刺,蕭寒聲一開口的語氣並非如他自己所想的温和“東野第一臣,海外四國第一臣,沒想到你竟然已經殘廢了。”對於他語氣中的尖酸刻薄,東野蘭僅是淡然一笑“不錯,我已是個半廢之人。但人怕的不是廢在身,而是廢在心。”這犀利的言詞讓兄妹兩人都是一震。蕭寒聲點點頭“好,一句話便可看穿人心,東野蘭不愧是東野蘭。”他看向靜靜無言的蕭寒意,問:“小妹,我們是否可以將自己的到這個人的手上?”蕭寒意在心底輕嘆,如今他們可還有第二條路走嗎?

“你明知道,我們已經別無選擇。”東野蘭自信地説道:“兩位可以放心,我會將你們安置在絕對安全的地方,絕不讓赤多族有機可乘。”提到赤多,蕭寒意臉慘變,那名神秘男子中劍血的樣子如鬼魅一樣始終纏繞在她眼前。她暗暗甩頭,想甩去那個黑影,口氣陰冷“從鬼門關前走過一遭的人已不會怕死。就是赤多練現在站在我面前,我也不會躲避。滅國之仇,我定會向赤多練討回!”赤多練,赤多族的族長,真名赤多焰,練為王稱。據説此人手段殘忍兇狠,兩年前殺了自己的親兄弟才登上族長之位。此次對於北陵出兵來勢兇猛,所到之地如水一般席捲一切,相信在北陵滅亡之後,赤多練也會是東野、南黎、西涼的心腹大患。

東野蘭沒有馬上提及國事,對引兩人進來的利刃問:“兩位貴客的住殿可都準備好了?”

“是的王爺,按您的吩咐都已經備好了。”東野蘭又對兩人道:“那請太子公主先去休息吧,我這裏還有些奏摺要看,明再與兩位詳談。”蕭寒意視自己為亡國之人,儘管對方説得客氣,也沒指望他們兄妹能被用多尊貴的禮節對待。但沒想到一進西宮的大門她就愣住了。

門口三五株玉梨花正值盛開之季,雪一樣的白漫進眼裏,明眸一閃,已有淚光不覺閃動。

即使在滅國那一刻到來的時候她都不曾淚。但是,這玉梨花正是北陵獨有的花木,見之如同重返家鄉。

抬眼一看宮門上的牌匾,簡簡單單兩個字--復園。

蕭寒意愣在原地,聽到兄長嘆息的聲音。

“人道東野蘭七竅玲瓏,八個心眼。難為他想得這麼周到。”復園,復國之園,在這裏駐留的除了北陵的玉梨花,還有兩位北陵故人。

這一夜,蕭寒聲和蕭寒意在復園之中皆無眠。窗外的風聲和北陵並無二致,但他們距離北陵已有幾百裏之遙。

蕭寒意起身走到樓外的花徑上,依稀看到兄長獨自坐在月下,手持一杯酒,呆呆地望着天上明月。

她輕聲走過去,從後面取下兄長手中的酒杯。

蕭寒聲悚然一驚。經歷了這些子的鉅變,他已如驚弓之鳥,對周圍的一切都不敢信任。猛回頭,乍然看到妹妹的臉,才斂迴心神“睡不着?”他問。

蕭寒意飲乾杯中酒,半晌才開口“這裏的月亮好像沒有北陵的圓。”

“是啊。”他輕嘆着。即使心中明白無論在哪裏看到的都是同一輪圓月,但月是故鄉明,月是故鄉圓。

見月傷心,如同睹物思人。現在並非懷故的時候,但他們都不敢入睡,怕在夢中又見到家鄉的山水,家鄉的人事。

於是兩人沒再説一句話,相依而坐,默默對飲直到天明。

在東野小住了十幾天,正逢東野皇后壽宴,蕭氏兄妹也受到了邀請。本來蕭寒意無意前去,但蕭寒聲卻道:“既然來此作客,也要有客人的風度,不能被東野人輕看了。”蕭寒意在兄長的鼓勵下,收拾起頹廢的心情,簡單的穿了一件鵝黃的長裙,削肩、收、長袖,標準的北陵服飾。走到宴會場上,她的出現震動了不少的東野官員。

對於他們兄妹兩人入住復園的事情,在東野宮內已非絕密消息,但甚少有人見過他們。然而蕭寒意的名字卻早已是如雷貫耳。她傾城的美麗,比起北陵的赤霄劍毫不遜。曾有傳聞説:若能得蕭寒意一顧,願畢生為奴為僕。

而蕭寒意的目光從進場後,就停在對面那個同樣冷豔的白髮女子身上--東野天殺東野雪。

這些天她已經和這個女人見過幾次面,但幾乎沒有説過話。第一次見面,是在東野蘭的住所,剛剛帶軍從西涼撤退的東野雪闖入花園,對東野蘭連番質問。氣勢凌人,讓蕭寒意頗為吃驚,也讓她一眼便看出這個看似無情的女子眼中那份痛苦掙扎的深情。

公主愛上了攝政王並不奇怪,像東野蘭那樣的男子,沒有女人會在面對他時不為他動心。但他們畢竟是叔侄關係,怎能相愛?

後來聽説東野雪一把火燒了皇宮中的繡坊,燒燬了東野蘭準備成親用的禮服,更讓蕭寒意吃驚。為了掠奪愛情,可以如此不計後果行事嗎?

她曾為東野蘭把脈,得知此人患了一種奇怪的病症,可能命不久長。這或許也是東野蘭一再閃避東野雪熾烈愛意的原因吧?

她忽然為這兩人湧出一種同情的憐惜。終究會有訣別的一天,而如今的朝夕相處其實對兩人都是一種殘忍。如果換作自己,對這樣一份沒有結果的愛情,她會怎樣?會放手嗎?

她恍惚着想了許多,沒料到東野雪會主動來找他們説話“兩位也來賀壽?”蕭寒聲輕揚起下巴,太子之風忍不住一而出“雖是亡國人,但不能讓人説我們不懂得禮數規矩,總是要出來見見人的。”面對他的言詞,東野雪笑了“若在這裏有什麼不慣可以找我,皇宮中多是勢利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