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要看書網
主页 推荐 分类 短篇 小説 阅读记录

第六章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葉民主沒有回宿舍,他直接去了百林那裏。百林房裏的燈黑着,葉民主想百林一定已經睡下了,便輕輕地敲門,敲了半天沒有聲音,葉民主心説:百林怎麼睡得這麼死?想着手便不覺下得重了點。百林隔壁有人很不耐煩的拉開門,從門縫裏丟出一句話來:“別敲了,她這些天都到一點多才回哩。”沒等葉民主再問一句,那門又很帶情緒地被關上了。葉民主揚起敲門的手還未放下,聽此一説,不覺一時發了呆。葉民主想,未必百林真的又有了別的男人?一想就覺得不過這麼幾天時間,百林未免太過份,心裏萬般滋味便都湧上心頭。不覺一股就坐在百林門口,倚着門框,沒來得及細想點什麼,就睡着了。

葉民主醒來時,發現自己已經歪倒在百林房間裏的沙發邊上,他突然就想起自己上次同百林在沙發上做愛的情景,不覺就有些衝動。他口叫了一聲:“百林!”百林從顯然已經洗過澡了,着一身睡衣從廁所出來,不耐煩地説:“半夜三更,叫什麼叫呀?”葉民主便爬起來,湊近她的跟前,他聞到百林身上散發出來的清淡的肥皂香味,心裏有一種情在湧動,便又很纏綿地輕叫了一聲:“百林。”百林説:“你給我走開點。你半夜地坐在我家門口,你叫我面子往哪裏放?我還是個姑娘,今後怎麼做人?”葉民主奇怪地説:“可我以前天天都住你這裏,這附近哪個不曉得?我又不是不跟你結婚,我又沒有讓你懷上孩子,怎麼不好做人?”百林冷冷地説:“你當我是‘的士’,你想上就上,想下就下?我告訴你,你既拿我當‘的士’,我這‘的士’從今天起要換客人了!”葉民主嚇了一跳,説:“你可別嚇唬我。你是我心肝寶貝都來不及,怎麼會是‘的士’?你不曉得,我天天都在想你,想得心口都疼,要不我半夜坐你門口乾什麼?”百林説:“你放。你天天夜裏都沒有落屋,誰知道你在哪裏鬼混,有什麼好蒙我的?好嘛,你可以另有女人,我還不是可以另有男人?林邊衞現在天天找我,他説他愛上我了,愛得都發瘋了。我想我也有選擇他的權力。”葉民主急了,説:“你你你…你怎麼能這樣?你我是什麼關係了?哪能説換就換?你他媽也…”百林説:“你先別罵人。我還沒跟他上牀。我要先跟你分手,才會跟他。我死活找你不到,本來今天晚上,林邊衞送我回來就準備住我這裏的,剛好你就在我門口了。我讓他走了,正好我現在就跟你説清楚。”葉民主心裏涼一陣又熱一陣,不知自己該如何是好。心下自想:幸虧今天還來得及時,要不百林就叫人家給睡了。一想百林躺在別人懷裏的樣子,葉民主就渾身發緊。葉民主説:“百林,你我情也不是一天兩天,你何必這麼急呢?我這幾天真的有事去了,而且是公事,上面規定不準跟任何人講,非得等些子才行。就算我沒跟你説清楚,也算是個小小的考驗,你要心裏有一點我,起碼自己也想辦法搞清楚原因,再跟別人走呀?”百林聽着就起眼淚來,邊邊説:“誰知道你們男人怎麼想的?我要心裏有你,可你心裏沒我又有什麼用?你不見影子,連個話也沒有,林邊衞他要來找我玩,我為什麼就要拒絕呢?你不愛我了,他愛我,我手上總還有一個人。我要回掉了他,你又不要我了,我不就沒着落了?”葉民主覺得他無話可説,百林有百林自己的道理。他覺得這道理顯得多麼小氣,可百林不覺得。百林這時候一點漫也不講了,講的全是實惠。葉民主便也實惠起來,他説:“你真沒跟他上牀?”百林説:“沒有。”葉民主説:“其它呢?”百林説:“其它是指什麼?”葉民主心説這還不明白?他艱難地説:“親嘴,還有摸你…”百林説:“他天天來找我,請我吃飯,上舞廳,我總得給他些好處吧?你剛跟我談戀愛時還不是總這樣討好處?”葉民主聽罷就很有些火燒火燎的想罵人了,想砸點什麼東西。可一轉念,覺得也沒意思,百林如此不看重自己,自己又何必?對百林雖説還是很愛的,可到底也還不是個痴情種子,走到哪就算哪吧。他林邊衞再怎麼睡百林,也是他葉民主早已睡過了的。一這樣想,葉民主渾身的緊張便鬆弛下了。飢餓和睏倦則一起襲了過來。他頹然坐在了沙發上,顯得疲憊不堪地説:“我已經工作了一天一夜沒有休息,也有一天沒有吃飯了,你能不能給我煮一碗麪?”百林説:“吃完麪,你就走,要不我不好象林邊衞待。我要再想想我選你們中間的哪個。”葉民主無力地説:“我吃完走就是了。你就選他吧。”百林很是驚訝地望着他。

葉民主離開百林家時,已經快兩點了。臨走時,百林竟又對他依依不捨起來。百林説:“我好想要你。”葉民主説:“你不是不好向林邊衞待嗎?”百林説:“完了你再走就是了,我不會告訴他的。”葉民主拼命剋制着自己的慾望,説:“完了我就要住在這裏,跟你同牀共枕。你不叫我住我就現在走人。”百林沒有作聲,葉民主就自己開門走了。出了門外面風有一些涼,葉民主有一點後悔,心想其實睡了她再走也可以的。

葉民主走到自己宿舍門口時,業已糊糊的不明方向了。他好半天才認請自己的門,又摸索了半天才掏出鑰匙。門還沒打開,忽然一個幽幽的聲音説:“是小葉嗎?”葉民主嚇了一跳,扭過頭,見身後站着臉上極顯悲哀的科長夫人。不覺一陣驚醒,忙開門開燈,將她進屋裏,嘴上説:“出了什麼事?”科長夫人一落座便哭了起來。葉民主拼命抵制瞌睡的侵襲,心説你老頭不見了,找我哭,我女朋友吹了,我還恨不得哭一場哩,不是你老頭點上我,我會有這倒黴的事?但嘴上葉民主還是問着怎麼了。科長夫人哭了一會兒,才説:“你見着我家老頭了嗎?”葉民主默默一點頭。科長夫人説:“他什麼也沒跟你説?”葉民主説:“沒説什麼。最近我們都有些事…”科長夫人打斷他的話,説:“他總是有事的,這輩子我從來也沒有拉過他的後腿。可這回不一樣,我不扯他,閻王爺要扯他呀。”葉民主説:“沒有那麼危險,您放心好了。”科長夫人説:“你説得輕巧,那是肝癌呀,而且已經是晚期的了。得了這病的,有幾個人活了出來?人都這樣了,怎麼還能跑出去呢?我勸都勸不住呀。我剛才找了廠長,廠長説並不知道他晚上有什麼事,是公安局安排的,叫我來問你。”葉民主大驚,心裏有如地震,睡意頓時全無。只覺得自己兩腿發軟。他想説點什麼卻張口結舌地説不出什麼來。

科長夫人説着又哭了起來:“已經病到這份上,連到哪裏去也不説。這哪裏把我當了老婆,比個傭人都不如。葉民主,我求求你了,能不能幫我把他找回來?”葉民主忙不迭地説:“我馬上去找。你放心。我去找。我去找。”送走了哭泣的科長夫人,葉民主方想這是怎麼了?這是怎麼回事呀?不及自己回答,又一頭栽倒在牀,睡了過去。

隔壁上早班的人,一個接一個的呵欠在走廊裏打得又響又長,就象一隻早叫的雞,突然地叫醒了葉民主。葉民主猛然一驚醒,正想口罵人,忽又憶起情緒低落的科長和哭泣的科長夫人。不由得一個翻身起來,沒等刷牙洗臉,便奔了出去。

雨在夜裏又下了起來,及至凌晨還沒有停。沒有星光和月亮,天顯得特別地黑。早班公共汽車已經在城市裏穿行了。

葉民主跌跌撞撞地找到埋伏點。科長頭髮濕漉漉地,正發呆地想着什麼。見葉民主,有氣無力地説:“你怎麼這麼早?”葉民主想自如地説一句:“失戀了,睡不着。”可沒有説出來卻漱漱地下了眼淚。他見科長十分驚愕地望着他,立馬又掩飾一下説:“水都到臉上了,雨好大呀。”科長説:“我老婆找你了?這個混蛋婆子。”葉民主説:“她要不去找我才不是人哩。你快回去吧,好好養病,這裏的事都給我。”科長説:“給你?怎麼?讓你一個人在這裏夜埋伏,不吃也不喝?”葉民主一時語。科長又説:“想穿了,這病反正都是一死,真要讓我等來個罪犯,同他上手,讓他殺了,好孬我還是個烈士。撫卹金也高多了。”葉民主心裏一哀,臉上卻作笑態説:“説得嚇人。不過這病現在也好治,關鍵要休息好。”科長苦笑笑,説:“也就多拖幾天而已。只是我一走你能抗住?抗過了今天能抗過明天?”葉民主想想説:“今天我肯定能抗得過,要不您白天呼一下楊高,讓他們再派個人來?”科長想了想,説:“好吧。那只有辛苦你了。葉民主,你是個好人,如果有來生,我還要做你的科長。”葉民主作輕鬆一笑,説:“那沒準下次我是你的科長了。”中午的時候,科長又摸來了,遞給葉民主一個盒飯,然後苦喪着臉説:“呼不到楊高。我就用了緊急信號。是小邰回的話,問是不是有目標出現?我説不是。小邰説不是你呼個什麼?我説我病了。小邰説叫葉民主多頂兩天。眼下正在收網,人手緊張,這幾天就是關口,沒有事別亂呼叫了。盯緊點,別馬虎就是了。你老革命了,曉得厲害。然後就掛了電話。連多讓我説一句的機會都沒有。”葉民主不由罵出聲:“他媽的,讓不讓人多活幾天呀。”他剛説完就覺得這話説得不是地方。

科長果然就苦笑了,説:“其實多活幾天少活幾天也沒什麼差別。人真到了這份上,也就無所謂了。”葉民主趕緊又打起笑臉説:“沒那麼危險。説不定還是誤診哩。我一個親戚,拍了片子,硬説是肺癌,後事都準備得差不多,不料是醫生那天喝了點酒,錯了病歷。”科長已無心亦已無力去發笑了,只是説:“你回吧。我反正站好最後一班崗。”葉民主無奈地望望科長。他的確覺得自己的無奈是一種含有絕望的無奈,他不能完全不休息,又無權取消埋伏,他不能找人替代科長,又不忍看到他拖着這樣的病體頂着風雨在鶴立山山間。

科長又催了他説:“走吧。我還頂得了一個下午,晚上你再來。就這你也夠辛苦了。”葉民主猶豫了好一會兒,才勉強地往山下走。走到山腳下時,他忽然想了個主意,於是又折回山上。葉民主對科長説:“這樣吧,下午我陪你。你監視,我睡覺。有事或有什麼不舒服就叫我。我睡個四五個小時也就差不多了,五點鐘你就回去。早上也不用來。你這身體不能這麼拖,不為自己着想,也得為家裏嫂子和兒女們想。”科長半天不語。葉民主説:“你要有個三長兩短,這不是叫我這輩子都過不好麼?”科長説:“你行?”葉民主説:“有一個下午的休息,絕對行。小邰不是説了,這幾天就見分曉了。估計也沒幾天了。”科長同意了。葉民主説:“那我去買幾個盒飯上來。”這是科長和葉民主倆進入埋伏的第二十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