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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部:冒名頂替深入虎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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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中對白老大的行徑,更是佩服之極。

雖然這裏是一個荒島,但是要設置升降機,這工程也是十分鉅大的,我仍然懷疑,這裏是軍留下來的設置,果然,我很容易地就發現,那架升降機,是本一家很着名的株式會社的出品。

但是那電梯,顯然曾經白老大改裝過,因為它有着最新的電眼設備。

電梯一停之後,門打了開來,我向前一看,更是呆了半晌!

只見眼前,乃是一個寬敞到極點的大廳,只怕有五十尺見方,大廳之中,地上鋪着厚厚的地氈,頂上的光線,也十分柔和,放着好幾張沙發,已經坐着不少人,我一走出電梯,便有幾個人哈哈大笑着,了上來,叫道:“秦兄弟!”我實在並不認識他們,但是可想而知,他們都是七幫十八會中的人物,便也照樣打着“哈哈”道:“又見到了,你們還沒有死哇!”大廳之中,響起了一陣鬨笑聲中,在鬨笑聲中,只聽得一個十分綿實深沉的聲音道:“秦兄弟,你怎麼那麼遲才到?”那聲音才一傳入我的耳中,大廳中的鬨笑聲,立即靜了下來。我心中一凜,循聲看去,只見在一張單人沙發之上,坐着一個六十上下的老者。方面大耳,雙眼神光炯炯,一身淺灰長袍,手中執着一個煙斗,氣勢非凡,神態懾人!

我雖然從來也未曾見過白老大,但是在這樣的情形下,不問可知,那人一定是白老大了!我連忙搶前幾步,到了他的身邊,道:“白老大,多年不見了!”白老大笑道:“是啊,一眨眼,便許多年過去了!”他一面説話,一面雙眼望着我,可是忽然之間,面上的笑容,突然斂去!他笑容一,更是顯得威嚴無匹!

我心中不怦怦亂跳,白老大冷電也似的眼光,在我身上,掃了幾掃,道:“秦兄弟,這幾年來,你變得好厲害啊!”我一聽得他如此説法,心頭更是怦怦亂跳!

關於白老大超人也似的記憶力,我早有所聞,我假扮秦正器,可以瞞得過其他人的眼睛,但是能否瞞得過白老大。我卻絕無把握!

當時,我只得硬着頭皮,道:“白老大,別提了,這幾年來,當真是山窮水盡,如果早知道你仍有這樣的局面,我早就來了!”白老大“哈哈”一笑,突然一伸手,他身材異常高大,坐在沙發上,並未欠身,一伸手,已經將我約右手,緊緊抓住了!

我心中更是大驚,白老大在武學上的造詣,當然遠遠在我之上!

如果我這時候,讓他看出了破綻的話,可能連辯白的機會也沒有。便自橫死此處!

其時,大廳中其餘的人,也已經看出了白老大對我的態度有異,一齊靜了下來,向我們這面望來。

我強自鎮定,道:“白老大,各幫的兄弟,都到齊了麼?”白老大道:“到齊了!”一面説,一面倏地捋起了我的右袖!

我一見白老大,捋起了我的右袖,心中不對白老大,佩服到了極點,同時,我也放下心來!

在我假冒秦正器的時候,自然力求相似,秦正器的右臂之上,有着一條五爪金龍的刺花,我也以藍青描在手臂之上,如果不是認真檢查,看上去,的確是和真的刺花一樣的。

我對白老大佩服,是因為傳説中這位奇人的記憶力並沒有誇大。

秦正器並不是甚麼了不起的人物,而且事隔多年,他不但一見我,便覺得和秦正器有所不同,而且,他竟還記得,秦正器的右臂之上刺有一條龍!

我手臂上的龍,既然可以亂真,自然地放下心來,不怕被他識穿。

白老大一眼着到我手臂上的藍龍,定了一定,鬆了手“哈哈”一笑道:“老弟,你樣子變得太厲害了,但手上的龍,卻還仍是那樣,張牙舞爪!”我也打了一個“哈哈”道:“白老大當真記好得驚人!”我渡過了這一個難關,身上實已出了一身冷汗,背上的汗水,向下直,像是有幾條四腳蛇,正在緩緩地爬行一樣!

白老大一揮手,道:“請隨便坐!”我道:“人到齊了,還等甚麼?”白老大向電梯處望去,電梯門恰在此時,打了開來,白素和白奇偉兩人,一齊走了出來,來到了白老大的面前,叫了一聲。

白老大緩緩地站了起來。

他一站起,所有的人,也一齊站起,大廳之中,氣氛頓時嚴肅起來!

白老大向右一指,道:“各位兄弟,請到那面。”眾人你推我讓,進了一扇大門,裏面又是一個大廳,但是有六七公尺見方,大廳之中,放着一張老大的圓桌,桌旁放着二十五張椅子,桌子和椅子,都是紅木的,對住門的那幅牆上,掛着一幅老大的結義圖,圖旁一聯,上聯是“月齊心”下聯是“天地一德”在圖前,點着幾支老的香,煙篆曲折,更令得氣氛肅穆。眾人一進了來,就有人“啊”地一聲,道:“白老大,這就是當年的那套桌椅!”白老大道:“不錯,我知道總有一天,咱們七幫十八會的弟兄,又會用到了它的。我們仍照當年的坐位坐下,不必客氣了!”眾人答應一聲,紛紛上前就坐!

這一下,卻難倒了我,因為我本沒有參加過七幫十八會當年的集會,黃龍會的位置,在什麼地方,我怎知道?

但是,我又不能站着不動,只得跟着眾人,轉來轉去,又踱到了畫旁,抬起頭來,看了一會,只聽得白老大道:“秦兄弟,該就坐了?”我這才回過頭來,二十五個座位,只有一個空着,不問可知,那座位一定是秦正器的了,我連忙繞過了幾個人,在那個位子上,坐了下來。

坐定之後,便見白奇偉和白素兩人,站到了白老大的身後。

白老大緩緩向眾人望了一眼,眾人也都而坐,靜了好一會,白老大才嘆了一口氣,道:“青幫不幸,差點出了醜!”他這句話一説,眾人的面,盡皆為之一變。

白老大立即道:“當年,人人皆敬他是一條好漢的於司庫,竟然臨老變節,想要獨咱們七幫十八會的寶藏,但我們發覺得早,他已死了!”座間響起了一陣嗟嘆之聲。當然,這些人全都記得於廷文當年,何等慷慨昂,但如今,卻在各幫各會之中,落得個臭名!

白老大頓了一頓,道:“事隔多年,這一大筆錢,長埋地下,也不是辦法。是以我才作了半年多的準備,總算二十五人,盡皆齊集,我們不妨將這筆錢,取了出來,照原來所議,將之分開,不知各位兄弟,可有異議?”白老大的話説完之後,靜了好一會,才見一個瘦削的中年人沉聲道:“敢問白老大,當年咱們存儲這一筆錢的目的何在?”白老大嘆了一口氣,道:“不錯,如今將這筆錢分了,確是有違當年的目的,當年,我們原是想待局面可能,用這一筆錢,發揚幫會的仁俠之義的,但現在。世人對於幫會組織的觀念,已經改變,就算局面有變,只怕以前的目的,也不容易達到了!”我立即大聲道:“我們自己人之中,出了敗類,實也難怪世人!”白老大面現驚訝之,連:“秦兄弟此言,可是實有所指?”我向白奇偉望了一眼,心想如今,也未曾提到他的什麼證據,若是公開指責,我也説不出所以然來,所以只得道:“我只是有而發,黃龍會本就一個錢也沒有,我也實無資格説話。”白老大面陡地一沉,道:“秦兄弟,這是什麼話?當年各幫各會兄弟,既然稱你們黃龍會,曾為國出力,你如此説法,豈非自絕於眾弟兄?”白老大這幾句話,説來聲俱厲,我自知失言,連忙站了起來,道:“白老大,這幾年來,人窮了,自然難免有牢騷,尚祈白老大見諒。”白老大緩緩地點了點頭,道:“秦兄弟,你是一條好漢,直腸直肚,但如果再這樣説法,未免有負其他兄弟一番盛情!”我立堤道:“是!”白老大道:“你坐下吧!”我坐下來之後,對於白老大的為人,更是佩服,心想就算他沒有其他多方面人所難有的各種卓絕的才能,便足以成為一個極好的領袖了。他之能在中國的幫會組織之中,得享如此盛譽,確非幸致之事!

我坐了下來之後,又道:“既然如此,我確以為,如今大家分贓,實是不合昔年宗旨!”我一面説,一面望着白奇偉,只見他的面,十分難看,同時。也看到他對幾個人,在使着眼,那幾個人立即嚷道:“我説好!再等下去,也是一樣,反正是埋在地下,為什麼不分?”他們一面叫,一面各自從袋中,取出鋼板來“砰砰”地放在桌上,向桌中央推來。

片刻之間,桌子中央,已經有了十三塊鋼板之多!

白老大咳嗽了一聲,一抖手,緩緩地將手中的一塊鋼板,推向桌中央。白老大一出手之後,靜了片刻,又有七個人,將鋼板推了出來。桌子中央,已經有二十一塊鋼板了!

我向其他三個,未曾有所動作的人。各望了一眼。一個便是最先開口的那個瘦長中年人,另外兩個,一個是胖子,生得十分威武,頗像是傳説中的飛虎幫大阿哥宋堅,另一個則是四十上下的人,貌相生得十分平凡,但是仔細看去,卻有一股剛毅之氣。本來,我怕的是,二十四個人同意,只有我一人,實是難以堅持。

如今,我一看竟有三個同道,心中為之寬了一寬,只聽得那胖子道:“各位弟兄,宋某人有一事相詢。”白老大道:“請説。”那胖子自稱“宋某人”我更可以肯定他是飛虎幫的宋堅了。

飛虎幫也不是大幫,幫眾大多是皖北一帶的炭工,和淮河域的窮兄弟,在飛虎幫勢盛的時候,相濡以沫,確曾救過不少人命。那時,淮河域一有災,便是最看得出飛虎幫力量的時候,人們對宋堅的為人,也是十分佩服,因為他家中本來財富盈萬,皖北蕭縣境內的山頭,有一小半是他家的,但是他的家產,歷年來,都用在飛虎幫幫眾身上了。

當下,只見他略欠了一欠身,道:“如今齊集在此約二十五位弟兄,固然不少出身豪富之家。即如兄弟,家財也十分可觀。但如果咱們將這筆錢,分作二十五份,兄弟敢言,每一份的數目,仍超過任何人的家財之上!”他講到此處,頓了一頓,又道:“試問我們這幾個人,憑什麼能接受那麼大的錢財?”宋堅的話剛一住口,我便立即道:“宋大哥説得好,要分,這筆錢,便仍要用在各幫各會,千千萬萬的兄弟身上!”那瘦子道:“我的意思,也是和宋兄弟、秦兄弟的一樣。”白老大望了望桌子中央,那二十一塊鋼板,又望了望我們四人。

我注意到,在剎那之間,他的臉上,現出了極其疲倦的一種神態。

那種神態,雖然一閃即逝,但是卻逃不過我的眼睛。剎時之間,我心中明白了不少問題。

本來,像這樣的事,七幫十八會中的人,能夠贊成的,絕不會有二十一人之多。

我相信,除了受白奇偉收買的那幾個人之外,其餘的人,都是看到白老大做了,他們便也照做如儀。但是,他們卻不知道,這件事的發起,本不是白老大的心意,而是白奇偉的意思。白老大對白奇偉的寵愛和信任,是可想而知的,他一生最大的缺點,只怕也在這裏。當然,白奇偉是用着種種的巧妙的方法,在欺騙着白老大的。但白老大在自己的兒子身上,竟會栽了筋斗,這無論如何,是他的污點。

靜了半晌,白老大才道:“三位説得,也有道理,也有道理。”他講到這裏,竟停了下來,沒有了下又。眾人心中,盡皆驚愕不已。只聽得白奇偉道:“爹,可容我説幾句話麼?”白老大揮了揮手,道:“你説吧。”白奇偉向前跨出了一步。道:“各位大叔,如今,只有四人不同意,而有二十一人同意,這件事,實在用不着多加討論了!”白奇偉那幾句話,聽來雖是不着邊際,但實際上,卻極是厲害!

他分明是在提醒眾人,本不必理會我們四人,而要眾人來強我們,取出鋼板來!我看到其餘三人,怔了一怔,像是不知怎樣應付才好,我立即一掌,擊在桌上,道:“放!”白奇偉面一變,道:“莫非二十位大叔,連家父在內,全在放?”白奇偉此言一出,眾人全都向我,望了過來,有幾個,已是滿面怒容,我立即霍地站起,道:“白老大,如果你説,本不必聽我們四人之言的,我立即就將鋼板,取了出來!”宋堅也道:“秦兄弟説得是。白老大,青幫弟兄,散處海外的還很多,尚且可以分得開來,但像飛虎會那樣,除了七八人之外,已再無他人,莫非得了巨金,便是由七八個人分享了麼?”我沉聲道:“白老大,你得好好想一想,莫為一時錯念,誤了一世英明!”我不顧一切地講出這樣的一句話來,舉座盡皆愕然!因為可以説,從來也未曾有人,對白老大講過這樣的話,本來七嘴八舌的爭論,立時又靜了下來。只見白老大託着頭,並不望眾人,呆了好半晌。

我心中也在暗慶得計,因為只要説服白老大,白奇偉的陰謀,便難以得逞。好一會,在鴉雀無聲中,白老大才抬起頭來。

每一個人都望着他,等待着他的決定。但白老大卻忽然“哈哈”一笑,道:“我剛才只當老眼昏花,原來並不是!”他此言一出,人人盡皆愕然,連我也覺得莫名其妙,不知他是什麼意思。他話一講完之後,立即面一沉,道:“你剛才話説得極有理,但在下倒有一言相詢。”我看出事情,已然十分不妙,但是卻不得不硬着頭皮,道:“白老大請説。”白老大一字一頓,道:“敢問閣下,究竟是什麼人?”我一聽得白老大問出了這樣的一句話來,一時之間,不由得如同五雷轟頂一樣,頭皮發麻,不知道説什麼才好!

而座間也變出了一陣喧譁之聲,白奇偉道:“大家靜一靜,聽家父説下去!”我也在這時間,略為定過神來,道:“白老大,你怎麼啦?秦正器你都不認得了麼?”白老大道:“是,你很像秦正器,連手臂上的刺龍也有,你學得很不錯,但是你卻太能幹了,秦正器要像你那麼能幹的話,黃龍會又何致於局處浙西山區,毫無發展?”他講到此處,陡地提高了聲音,喝道:“你究竟是什麼人,敢來假冒秦正器?”白老大此言才一出口,立即便有四個人,離座而起,閃到了我的身後。

我回頭一看,四人已將我包圍住。

我自頂至踵,生出了一股涼意,忙叫道:“宋大哥,你看這是什麼話?”宋堅也站了起來,道:“一經白老大提醒,閣下該是表現得太能幹了!”我知道,即使在處理那筆財富上,我和宋堅的意見,完全一樣的話,但如果我的身份被揭穿,宋堅也決不會和我站在一邊的!

我手心已然出汗,道:“白老大,那麼你説,我是何人?”白老大推開了椅子,站了起來,道:“不論你是什麼人,你絕不是秦正器。兄弟,你扮秦正器,扮得十分像,幾乎連我也瞞過了,但是你卻忘了一點,秦正器只是一個漢子,我看你卻是極其能幹的人!”在白老大講那幾句話的時候,所有人,都已經離座而起,將我圍在中心。

白奇偉更趨眾而前,待向我撲了過來,白老大立即喝道:“住手!”白奇偉停了下來,離我不過五六尺遠近,道:“爹,我知道他是什麼人了!”白老大沉聲道:“他是什麼人?”白奇偉面上,現出得意無比的神。道:“他一定是衞斯理!”白奇偉的話,才一出口,便聽得白素道:“哥哥,你別亂説!”白奇偉冷笑一聲,道:“妹妹,你放心,我還不致於連這一點都料不到,你何必到處幫着這個與我們七幫十八會作對的人?”白素怒道:“這是什麼話?我憑什麼要幫着衞斯理?”白奇偉得理不讓人,道:“妹妹,當着那麼多叔伯,説出來就不好聽了!”白素又氣又急,幾乎哭了出來,白老大喝道:“住口!”他“住口”兩字,出口之後,整個大廳之中,都靜了下來,沒有一個人敢説話。白老大道:“兄弟,你既然有膽,冒充別人,混進我們中來,難道連承認自己是誰的勇氣都沒有麼?”我在這時候,心中的焦慮,實是難以形容!

在那片刻之間,心念急轉,不知曾想到了多少身的方法。但是,不要説這時候,圍在我身旁的人,足有三十個之多,又是個個身懷絕技。就算我只是面對着白老大一人,只怕也是難以身!

我竭力鎮定心神,道:“白老大,你也未免將我看得大小了,我就是衞斯理!”我話才一講完,白素以手掩口“啊”地一聲驚呼,眾人也是一陣譁然,白奇偉一個箭步,掠到我的面前,五指如鈞,伸手向我當抓到。我身形一側一矮,反勾他的手腕,以三隻手指之力,向外輕輕一帶!白奇偉絕想不到我在這樣的情形之下,竟然敢予還手,因此我一出手,便自得手,白奇偉身形一個踉蹌,向外跌出了七八步去。白奇偉一向外跌出,圍着我的圈子,立即小了許多,白老大擺了擺手,眾人又停下了來。白奇偉在地上,一個翻身,跳了起來,狠狠地瞪着我。白老大望着我,道:“衞兄弟,這幾年來,我雖然沒有在外走動,但是外面的事情,我卻也知道不少,你為人行事,我也大有所聞,頗敬你是一條漢子!”我立即道:“多謝白老大這一句話。”白老大的面,突然一沉,道:“衞兄弟,可是你今此舉,卻是犯了咱們七幫十八會的大忌,你有什麼話,快些代吧!”他一面説,一面已經緩緩地揚起手來!

白老大一揚起了手,衣袖褪下出手腕之上火也似紅一隻瑪瑙手鐲來。我一聽得白老大的這幾句話,已經知道白老大今晚,絕不肯放過我,一時之間,幾乎已經絕望了。

可是我一看到那隻火紅的鐲子,立即想起紅紅來,忙道:“不錯,我的確有話要説。”白老大道:“你不妨直説,就算有一些什麼事,你必須要做的,我也一定可以代你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