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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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自己嗎?他怯怯地立在那裏,清澈的大眼睛明亮如月光。一陣風起,起滿心秋思,珍珠只覺得自己的魂靈就住在有着玉妃容貌的小小身軀裏,引領着孩子,引領着自己…得到重生。
玉兒不説話,不似珍珠的沉默寡言,而是不能説話,天生的啞巴。其它人都害怕他,説是玉妃的魂附在他身上,來玉宮找人復仇,是玉妃讓他不能説話。而珍珠知道,附在玉兒身上的,不是玉妃的魂,是自己的魂,是自己的魄。
玉兒是個小小的妖靈,會為身邊的人帶來不可預測的一切。宮奴們傳着玉兒復仇的對象是珍珠,玉妃因珍珠失寵的事情在謠言盛傳的後宮,大家都有所耳聞。
珍珠卻不當回事,一如既往地寵愛玉兒,雖然玉兒只比珍珠小五歲,珍珠卻把他當做自己的孩子一般維護。
玉兒從不領珍珠的情,常常一個人坐到丁香花藤下,默默地沉思,仿似出世已千年…秋,菊月初三,昊帝登基,年號鶴舞,即鶴舞元年。珍珠坐在玉宮的寒池邊已有半。
一池的寒水盡皆如墨般玄碧。寒塘孤鶴,正是菊月秋風濃時光景。池水中映出人與鶴的孤影,隱約見到寒妃,於水盡處含愁而立,淺淡的鬱郁之意,竟把一泓水盡染幽墨,讓人醉於其中…
幾片殘破荷葉才讓人憶起曾有過的夏繁花。
“珍妃!珍妃!”抬起略略僵硬的頭頸,連聲呼喚的是貼身侍婢燕兒,雙手舉起鳳鱗披風,覆在珍妃的肩上。
“主子,小心彆着涼。”沉默中的珍珠點點頭,目光連於水中,不捨得收回來。
“我們回宮裏去吧,今夜可能會下雪呢。”寒風帶來冰雪的清新氣息,燕兒從小生長在北地,自然可以覺得到。
“燕兒,你説今天夜裏真的會下雪嗎?”
“會呀。”燕兒不停點頭稱是。
“那我們回去吧。”沒想到平時少言的主子會突然問自己話,燕兒張口想多説兩句,主子已經失去談的興趣,燕兒只得咬着下低下頭,默默跟在珍珠身後。
從那起,帝王已有數月未來,是失寵了吧?沒想到這麼快。聽説以前的王妃現在的皇后也搬進宮了。昊帝不會再來了吧?難怪珍妃傷心,對着一片寒塘落淚。剛下過一場薄雪。
到處都是白皚皚的一片,夜裏的寒氣讓枝頭檐角的雪結成冰凌,在月光下如星辰閃爍。腳步踏在雪上,發出極為細小輕微的“喳喳”聲,如果不是在寂靜無聲的月夜裏,一定聽不到吧。
珍珠攬着玉兒坐在火堆前藉着燭光認字。入宮前主子為把珍珠賣個好價錢,請先生教過一些字,可是這幾年早就忘光了。現下珍珠受封珍妃,宮廷裏有延請名師教書認字,珍珠就趁着飯後晚間的閒暇時光,把每所學儘教授予玉兒。
昊帝靜靜地潛進來,不讓宮奴通傳,踏進玉宮見到這温馨一幕。啊…極幼時母妃也這樣教過讓字。漫天大舞的鵝雪…母妃抱着暖爐,塗着寇丹的指,輕輕開啓的,微微出一角的貝齒,教着念着…
是孩童時難得留有的温暖記憶呀。眼前的兩個孩子坐在一起,紙上有早已寫好的字,珍珠纖細修長如葱管的長指一個個字點過去,然後念出聲來,在玉兒的耳邊輕輕地解説,玉兒辛苦地聽明白後迴轉過頭地回望一眼,珍珠絕美的小臉上漾出欣喜的微笑,明黃的火光為兩人細的臉頰染上柔然的璀璨澤…
昊帝被珍珠發生內心的喜悦和愛意驚呆在原地。温暖、驚訝、氣憤、惱怒…情如打翻的甜酸苦辣五味瓶…渾在一起,不知所謂…
這是那個侍寢的珍妃嗎?為什麼有着同樣的軀殼卻擁有不同的靈魂。從未見過的灩灩風華在漾動的火光下因為愛意而展現。
輕淺的酒窩,盈滿笑意的含霧凝波雙瞳,熱氣蒸得紅滴的,微微挑起的如遠山青黛的眉角,微翹得令人忍不住想咬一口的鼻尖…
沒有見過哪個妃嬪似這一刻的珍珠,如被含在母蚌中的珍珠,不是取出的死物,而有活生生地,有生命地存在…散發出漾漾光華奪目的珍珠。明明是個男孩,無半點女態,卻勾起人的無數憐愛,想呵護他,愛惜他,珍藏他,甚至想毀滅他…
昊帝忍不住問自己:如果親手毀了他,自己會心痛嗎?昊帝在一旁立了很久,腳旁的淺雪都漸漸劃開,珍珠才見到他。
雪又再下起,男人的肩頭被沾濕一片。不知道在窗外立了多久,象石雕般呆在那裏,如果不是見到兩點如星辰的雙眼,只怕仍然不會發現。
玉兒見到昊帝,驚得身子一顫,忘記施禮,小兔一樣地逃了。失神中的男人緩緩地走進來,執起珍珠的如玉的柔夷,吻在驚嚇得不懂得合攏的温暖柔軟的上。
上仍有上次珍珠自己咬破的疤痕,昊帝着那裏,用舌尖輕輕地耍玩,如小貓對待自己的爪子。…玉兒被嚇到了。面對血跡斑斕的下體,玉兒手足無措,只會放聲大哭。
教導嬤嬤抓住玉兒的肩頭,把他的頭壓近污濁的身體,迫玉兒面對鮮血,無法逃避。氣若游絲的珍珠想阻止嬤嬤的行為,卻無能為力。
只得放低身段,哀求玉兒的教養嬤嬤:“嬤嬤,別玉兒,我自己來就好。”嬤嬤峙仗着自己年老資深沒把力的珍珠放在眼裏“哼!這是玉兒的本份,你護得他一時,豈能護他一世?”珍珠被頂到啞口無言。最終玉兒被嬤嬤手持着手,小心仔細地擦拭乾淨珍珠下體的血淚。玉兒如窗外秋雨般大聲地哭着,寒徹心肺,滴滴淚都帶着冰寒滴進珍珠的心底。
身體在幼小青澀的手指觸碰下更為疼痛。昊帝早已不見身影,聽説他從不在妃嬪的宮裏留宿。帝王的温柔為什麼總是一瞬,後宮的妃嬪不過是他們權傾天下的證明和玩物。
可是為何憶起昨夜的淚眼朦朧裏,曾經一瞬,彷彿依稀見到他的柔情似水,愛戀優柔?梅月十五。隆冬漸至,宮裏的梅花盛開,朵朵擁簇壓滿枝頭,更落得樹下如花雪海。
珍珠身子漸好,奉召到帝宮參加梅花盛宴。侍奴燕兒為珍珠挑來最華麗的衣裳,和帝王眾多賞賜中最耀目的金簪。
見到繁複的服裝和沉重的首飾,珍珠無言的接受,任由宮奴們把他擺成痴呆布偶。只在出門的時候,喚燕兒折下一枝曲梅,持在手中,清香幽幽,忘卻眼前煩憂。
到達昊宮時,賞梅盛宴已經開始,珍珠的粉綿衣因他匍匐在地謝恩領罰,如花海般展開…歡樂的宮殿裏瞬間安靜下來,大臣妃子們個個被珍珠引,疑惑地觀望。
驚人美貌姍姍來遲的妃子會受到何等的懲罰。昊帝閒靠在龍椅上,正啜飲身側明妃以哺餵的美酒。冷冷地掃一眼殿下的珍珠,令羣臣失望,揚手示意遲到的妃子起身並坐在他身旁。
沒有帝王的震怒,沒有滿足嗜血之人的懲罰,好似失望一般,剛剛引來的注目盡皆散去,珍珠更加低頭垂首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不敢動作,唯恐再引來不必要的注意。
儘管如此,珍珠依然覺到有目光如劍,不時在自己身上面上戳過。兇狠地看着自己的是一個女人,打扮得高雅大方的女人,幾件適當而不誇張的首飾自然地托出雍容華貴的氣勢,緊靠向昊帝的身體,宣示着女人的地位。
回首望去,鳳冠帶在與昊帝同年齡的女人頭上,雖只有三十多歲,已有些老態,也不刻意遮掩,舉手投足間隱約可見年青時的絕風華,見到珍珠,眼中只有一片慈愛安祥神,大有國母之風範。
珍珠無來由地對德後有着濃濃地親切,想親近她,又不敢冒犯她。大臣們坐在下首飲酒作樂,有妃娉獻舞,將採來的梅花撒得漫天繽紛,合着彩袖翻飛。
落在珍珠的眼裏,卻是點點心痛。炫爛的生命,就這麼謝了,敗了,殘了…化作塵泥,任人踏於足下…執於手中的梅花清香復熾,傳到昊帝那裏,引來一瞥。淡淡的,無情的目光,好似全然不識伊人。
引起他全神注視的是庭上的宰相申公,不飲酒的男人,不笑鬧,坐於一隅,不語。四十歲年紀,練強幹,雙目開合間有光乍。昊帝也注意到申公的異常,與明妃共飲後,啓聲問道:“正值寒梅盛開,舉宮同樂,申相為何不暢飲開懷呢?”申公報拳行禮,答帝王:“吾皇萬歲,梅花盛宴本是喜事,皇上卻不除後患,反引入內室,只怕必有近憂。”
“呵呵,你原來為此事煩惱。來人,把他帶進來。”珍珠不明就裏,滿頭霧水,正在糊塗,一個人被帶入宮室。
“勝帝!”有大臣驚呼出聲。
“勝帝還沒死?”
“怎麼會這樣?”一時之間耳語聲頗傳,宮廷裏議論紛紛。在珍珠眼裏,勝帝卻已不是勝帝。
殘落的夕陽怎與正當空暴橫肆的紅可比?今的勝帝老態龍鍾,不復當年。只有在他抬眼望向一班見到他心有餘悸的大臣的時候,眼中才會閃過一絲往昔的威嚴。
勝帝始終沒有抬頭看一眼奪位的兒子。珍珠心中暗幸,不知道自己與勝帝目光視時會何等模樣,眼前落泊如斯的勝帝依然會鄙視自己吧--一個人儘可夫的孌人。
仗着昊帝的寵愛,明妃的氣焰可不一般,見到勝帝大勢全盡,伸指瞪目,指着殿下之人,用她的尖細的聲音叫道:“大膽,見到帝君,還不下跪行禮。”原來今之勝帝早已不是往的勝帝被明妃這麼一喚,羣臣皆醒,不過是階下一囚徒,立刻大聲喝斥,唾沫飛濺如雨。珍珠無事,觀昊帝容顏,怔然,為何見一絲親情浮面,原來他心中也有不忍不捨之情。
眾人的喝斥何時停止下來,珍珠並未留意。腦海中早已轉過千萬個畫面:婉轉承歡的玉妃,苦苦磨難中涅盤的寒妃…殿內靜下來的時候,珍珠聽到衣物磨擦“嗽嗽”作響的聲音,回過神來,只見昊帝和眾人盡皆瞪着自己。怎麼回事?暗問自己,恐怕失神之間,已不知過盡千山萬水。
“珍妃,你滿面憐惜神,是為勝帝嗎?”昊帝的聲音緩慢而凝重。明妃在帝君身側輕輕淺淺地笑着,難得的暢意和舒展。
珍珠不知如何答覆,也不敢冒然答覆。如果説既為勝帝也為你,只怕要即刻領死。殿堂上君心難測。勝帝的生死,乃帝王家的家事,君國家的國事,唯一無處置喙的是自己小小孌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