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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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回你若有任何疑慮,請找我求證。”他説完,從箱子裏抱了兩瓶酒遞給我後,直接推開鋁門窗往廚房走去。
我望着他蹣跚的背影,瞄了一下他給我的酒瓶,不可置信地看着這兩瓶粉紅泡沫香檳,傻傻地問他“我…可以嗎?”
“當然可以。”他的聲音從裏頭傳來“你可不可以幫我幾個忙?”我飛奔似地來到廚房站在他旁邊,問:“什麼忙?”
“我換衣服時,可不可以請你將香檳丟到冷凍庫降温一下。”我馬上照辦,開了三次冰箱門總算找到位在最下層的冷凍庫,一八五先生也換上一身短褲與t恤回來了,我誠懇地問他“還有呢?”
“有沒有用刀切過菜?”他問。
我謹慎地告訴他“我切過皮蛋豆腐。”那是我在美國讀書時最常吃的一道招牌懶人菜,因為只需淋上醬油和灑上鬆就好,配乾飯與稀飯是兩相宜。哦,差點忘了提,我不是用刀切的,是用線。
但駱偉似乎很滿意。
“太好了。不介意當我的二廚吧!”我眉一擰,好驚訝“你會做菜?”他好笑地看着我。
“我從青少年起就來台北求學了,不自己學着做,恐怕要餓死。”我也是啊!可是為什麼我就學不來做菜!但為了能當他的二廚,我隱藏自己遠庖廚的弱點。
“這裏有一件圍裙,你披上吧,免得我炒菜時油漬濺到你。”我還來不及反應,一件hellokitty圍裙就往我頭上罩過來,他甚至順手在我業已纖細的柳後繫上一個活結。天啊!他這個動作也太不經心了吧!讓人有一點吃不消。
我靦腆地對他一笑,問:“介不介意我問一個問題?”
“請問。”他將食物從箱子裏一一取了出來,送至砧板,一粒中型洋葱和八顆鮮紅的番茄請我切塊。
我研究那個洋葱數秒,不知如何下刀?
“這件圍裙是你第一任女朋友留下來的嗎?”他搖頭,從我手中接過洋葱和番茄,一一示範給我看後,才説:“不是。這是我媽留下來的,我以前的女朋友不擅家事,所以被我媽賺沒用。”我一聽,趕忙用心切番茄,後來聽他補上一句“但我喜歡我未來的老婆不擅家事,起碼我下廚時,她不敢批評我的手藝不佳。”於是,我又心安地放緩我手中的刀。
我將洋葱切成不規則的丁狀,又淚眼汪汪地將番茄分屍,心懷好奇地問:“你打算煮什麼?”
“意大利海鮮麪。”他將鍋碗瓢盆全部各就各位後,蒜頭一壓,快刀斬成末狀與碎洋葱一起丟進不沾鍋裏,五分鐘後再丟番茄進去熬成番茄醬汁,同時間將油丟進另一個熱鍋裏,油一溶後馬上邀請生猛海鮮下去爆跳一番,白酒一灑,鍋蓋一壓將火轉滅後,不慌不忙地將一把意大利麪丟進加了鹽的滾水鍋裏,接着兩臂一搭,閒閒地回眸對我笑。
“差不多了,只要再等八分鐘,菜即可上桌。你想不想到客廳稍坐一下?”他説,嘴往客廳那頭一努。
才不想!看一八五先生炒菜是一種視覺、味覺的雙料官享受,但我的眼睛被洋葱燻得難過,於是點頭卸下圍裙遞還給他。
“既然主人這麼説,我就不在這裏礙事了。”來到客廳後,我挑了雙人椅落坐,轉着兩眼打量室內陳設,基本上就是很男化的傢俱,巡過一回後,我的視線定在陳列櫃上的一塊石頭,那石頭黑到幾乎發亮,誘人神秘的光澤讓我忍不住湊上前瞧個究竟。
嗯!是一顆被風化成鵝卵狀的黑大理石。
“你手上捧着的是我的大老婆,高中畢業旅行時從花蓮撿回來的。”我被他的聲音嚇了一大跳,連退了兩步,瞄了一眼他口中的大老婆,問:“你養了快十年了吧?”
“正確的説,是十一年又三個月上。”他上前,隨意地將手往棉衫上抹兩下,才取餅黑大理石,摩掌幾回後,呵護有加地擱到我手上。
一股暖意從我的掌心順着血擴散出去。他如此大方地將他的“大老婆”引見給我認識,我也對他透我心裏的一個小秘密“我小時候也養過一顆石頭,是我外公給我的,那鵝卵石很尋常,淡水河邊隨便撿都強過它,但我卻視它如珍寶。”
“可惜我出國唸書時忘記帶走,回國探親時卻怎麼也找不着了。我想,它大概是被我母親清掉了。”我很少在別人面前埋怨我母親,這大概是多年來的第一次。
他見我對黑大理石愛不釋手,順手取下櫃上另一顆白鵝卵石,送到邊呵一口氣後,抓起衣角輕拭幾回,轉遞到我面前。
“既然碰到一個有經驗的養石人,你非得收下這一顆不可。這一顆是我的小老婆,最後一任,自從有‘她’之後,我亂撿石頭的嗜好也戒掉了。”也就是説,這一顆才是他的最愛。瞭解這一點,我馬上拒絕“這怎麼成?”他好笑地反問我“怎會不成?我就要出國了,雖然只有半年,但聽了你的故事,我還真怕我媽趁我出國時,將這些石頭清掉。”那代表我有好些時見不到他。我望着白石,心裏總覺得石頭在他手上比在我手上來得有生氣。如果這顆石頭真有靈的話,可要開口怨嘆他了。
我撫着樸潤的石頭,建議着“那我幫你照顧好了,等你半年回國後,再找我拿。”他聞言無可無不可地聳肩,大方地説:“隨你意。但你後若改變主意,‘她’隨時隨地是你的。”
“隨時隨地”這四字他説得很輕鬆,卻令我的心情沉重。因為我知道一旦出國後,他會如斷線風箏一般,隨時隨地都不可能是我的。我現在才知道“屬於我的”這個獨佔字眼在得不到手時最為強烈。
我斯文地卷着他為我煮出來的海鮮麪條,強顏歡笑地稱讚他的手藝。
撇開我低落的心情不談,這意外的一餐其實算得上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