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節:驚濤裂岸瑞蓮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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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便見湖面上有四艘大綵船駛出,每船上都有百十號藝人,或揮刀槍蠻牌,或扮獅豹,或演鬼神,賣力獻藝。片刻後綵船分開,絃樂大作,一艘巨大樓船駛到壇下。軒敞的樓船上竟有五十名盛裝美姬分執各花燈翩躚起舞,畫樓中另有歌
撥吹琵琶、箜篌、簫、笙伴奏。
一時間仙樂飄飄,響徹湖濱,眾姬廣袖輕舒,百盞彩燈在陰鬱的湖面上恍似繁星錯落舞動,織出一片
離如夢的輝煌光影。把酒觀舟的君臣侍衞盡皆心蕩神搖,如痴如醉。
被喜慶繁華之氣籠罩的玉壇上,只有一人目光沉冷,毫無陶然之,那便是趙瑗的智囊虞允文。
“羅大要揮師去救殿帥楊存中的家眷,至今未歸;但昨晚羅雪亭與大慧上人齊赴洗兵閣之宴,怎地到現在也毫無消息?這兩人聯袂出馬,天下還有誰會絆住他們?”羅雪亭蹤跡不現,羅大勝負難料,龍蛇變煙雲籠罩,諸般疑雲在虞允文的腦內盤桓不去。
最要命的是羅雪亭、卓南雁和羅大這三大高手齊齊失蹤,此刻他已是看護趙瑗安危的唯一高手。虞允文凝立在玉壇之側,摺扇輕搖,臉上一派輕鬆,但灼灼如電的眸子一直來回巡視。
“好山好水,好歌好舞!”淡淡的和風中,趙構終於似笑似贊地長喟一聲,望着秦檜笑道“有勞愛卿勞多
了。”他故意不提秦檜的重病,語聲也儘量親切和緩。
秦檜乾枯的臉上擠出一絲笑:“陛下聖壽,乃普天同慶的盛事。老臣自當竭盡駑鈍…”他説着深陷的眼眶竟微微一紅“老臣老矣,陛下優渥隆眷的高厚之恩,也只有靠兒孫輩拼力報效了!”趙構立時聽出了他最後那句話中的深意,既是自承老邁,又隱然有讓兒孫輩繼續當權報國之意。
“愛卿的好處,朕都記着呢!”他不置可否地笑着,目光幽幽一閃“聽説今的盛宴,愛卿還特意安排了龍舟助興?”秦檜點頭乾笑道:“今
四方來朝,恭賀陛下聖壽,實乃大宋百年難遇的盛事。各國既來觀瞻,尋常歌舞恐難盡興,唯有在這西子湖上龍舟競渡,雄姿英發,才可一展我大宋泱泱風度。”他沉痾已久,説這幾句話時頗為費力。
一旁的太子趙瑗終於按耐不住“嗤嗤”一笑:“聽説太師為了籌備這瑞蓮舟會嘔心瀝血,以武林豪客槳,競舟如演兵。想必稍後龍舟競渡,定然有許多別出心裁之處!”秦檜緩緩笑道:“太子見笑了。老臣聽聞太子對這瑞蓮舟會也大為關注,京師鐵捕陳鐵衣親自
舟上陣,待會兒定能一鳴驚人!”他言語照舊慢
的,混濁的眼中卻陡地躍出一絲寒芒,霎時間數十載的積威驟現,趙瑗心底不
一顫。
趙構早知太子與秦檜不和,其實在他心底,倒更喜歡他們相互牽制而成的權勢均衡之態。
“朕聽你們這一説,倒愈發來了興致!”此刻他饒有興味地看着二人道“武人舟如演兵,好!今
既是與民同樂,便愈惹惱愈好!”秦檜躬身微笑,衝趙祥鶴點了點頭。趙祥鶴遙遙施了一禮,踏上幾步,將一面火紅的小旗向着湖心連連揮動。
連壇下的彩舟和畫船忙收起舞樂,迤邐而去。
眾人的目光全向湖心投去。
古時的孤山獨峙湖中,唐時才築起白堤東接湖岸,西側則由本朝建成的西泠橋與北山相連。這一山一橋一堤,就將西湖分成了裏外兩湖。此刻孤山南面的外湖上,八艘大龍舟在湖心一字排開。
所謂“北人賽馬,南人競渡”江南人士自隋唐起便有端午節賽龍舟之俗。杭州每年端午龍舟競渡之時,往往觀者如。及後好者愈眾,往往在喜慶佳
賽舟,已不拘於端午。
風俗所及,不説格天社和建王府這些財大氣的官府衙門在賽龍舟時不甘人後,便是霹靂門、南宮堡等江南大派也頗專於此道。而各派弟子武功高超、內力悠長,
槳持棹,自非尋常劃手能及。諸派中尤以丐幫混雜三教九
,多有卧虎藏龍之輩
於龍舟,而雄獅堂便在建康玄武湖畔,羅門弟子船
奇佳,在江湖間都是聲名遠震。
此刻瑞蓮舟會上的八艘龍舟,各長五丈,龍首高昂,舟尾飛翹,形制全是一般無二。各舟分塗了赤、橙、黃、綠諸般顏,通體一
,連舟上四角
的旌旗都跟船身顏
一致。格天社和建王府的侍衞以及雄獅堂、霹靂門、南宮世家、丐幫等好漢,分穿着與所乘龍舟一致的各
勁裝,在舟上昂然端坐,蓄勢待發。
此刻雄獅堂二十名白衣如雪的幹弟子,正
板筆直地端坐在一艘白
龍舟上。方殘歌白袍臨風,卓立船頭,卻是滿面焦急。瑞蓮舟會即將展開,但羅雪亭、卓南雁等人卻一直蹤跡不見。他轉頭四望,卻見沿岸觀者如
,臨岸
立的多是千挑萬選的
軍將校,也有不少皂袍黑甲的格天社鐵衞四下裏穿梭巡視,卻哪裏有羅雪亭、卓南雁等人的影子。
隨着趙祥鶴掌中紅旗一展,立時沿湖的百十面金鼓一起擂響,鼓聲隆隆。沿岸百姓均知瑞蓮舟會將開,也一起喝彩鼓譟。便在此時,忽聽一聲長嘯破空飛來。這嘯聲越高亢,渾若天外神龍,倏忽而至,竟將那百鼓轟響和萬眾喧譁聲盡數壓了下去。
眾人心神一凜,便連端坐玉壇上的趙構和文武百官也一起扭頭向東側望去。卻見一道青影沿着貫穿西湖南北的蘇堤如風奔來,乍望上去,便似一道青線劃堤而來。
方殘歌眼尖,一眼看清正是卓南雁,心頭狂喜。他怕那些軍阻攔,正要長聲吆喝,卻見卓南雁手中擎着一枚黃燦燦的金牌,白堤上佇立的百十號
軍武官遙遙見了金牌,便即紛紛避讓。那正是太子賜予親隨羅大的金牌,
軍校尉見了自然不敢阻攔。
端坐壇上的太子趙瑗見卓南雁迅疾如飛,怕趙構受驚,忙笑道:“這少年換作卓南雁,勇武絕倫,而又稟忠義…”一語未畢,忽聽沿岸百姓和將校齊聲驚呼。卻原來卓南雁陡自堤上躍起,半空中橫移數丈,向湖心撲去。眾人呼聲未絕,卓南雁這一躍之勢已盡,他驀地伸足在一艘逡巡湖上的虎頭舟頭輕輕一點,便再躍起。三起三落,橫空疾飛十餘丈,穩穩落入雄獅堂的白龍舟上。
沿岸百姓見他凌波飄飛,恍若天神降世,又是鬨然喝彩。玉壇上的趙構也從未見過如此出神入化的絕頂輕功,也不拈髯微笑:“好本事!”壇上愕然驚望的百官和將校一見皇帝點頭,忙也紛紛喝彩。
秦檜忽地一笑,欠着身子向趙構道:“聽説這少年乃是太子慧眼識珠於草莽之間,今想必是太子特命他展示神功,以博聖上一笑。”趙構大喜,笑道:“二位愛卿都是用心良苦,功不可沒!”卓南雁驟然遠來,太子本來措手不及,萬料不到秦檜竟會一反常態地給自己出言遮掩,當下也只得乾笑施禮,心底仍是詫異無比。
方殘歌見卓南雁氣勢奪人地神兵天降,驚歎之餘更隱隱有幾分失落,強自笑道:“卓兄,可曾見到師尊了嗎?”卓南雁將那金牌晃了晃,入懷中,笑道:“這唬人玩意便是羅老給我的。”他不願説出諸老洗兵閣遇險之事,讓方殘歌等雄獅堂弟子憂心,隨口道“羅老命我先來一步,他們隨後便到。”方殘歌點一點頭,仍不
轉頭向孤山西麓和西湖沿岸凝望。
“大雁子,你可出足了風頭啊!”莫愁這時正立在雄獅堂白龍舟右側的黑龍舟上,將手中的黑龍旗當扇子一般胡亂扇着“適才你從天而降,威風凜凜,那些簾子後面的嬪妃公主個個瞧得媚眼如絲,嬌呼連連…”他覷見巡湖的軍校尉離得稍遠,便這般大咧咧地開起玩笑來。眾丐幫弟子見他捧
皺眉,學那女聲“嚶嚶”嬌呼,忍不住鬨然大笑。
卓南雁哭笑不得,忽聽霹靂門赤龍舟上的少門主雷青焰叫道:“卓兄,家嚴昨晚曾跟羅堂主一同赴宴,待會兒也會一同前來嗎?”卓南雁聽他問起雷震,心底一沉,又見赤龍舟後便是南宮世家的青龍舟、唐門的灰龍舟和青城派的藍龍舟,南宮世家二當家的南宮禹等人均因掌門未到而神
惶然,只得笑道:“諸位赴宴的掌門稍後便到,請諸位暫勿掛念!”忽聽身左有人低笑道:“原來卓公子昨晚也赴了洗兵閣之宴?”卓南雁轉頭回望,卻見左側便是格天社的黃龍舟,立在舟頭的萬秀峯正向他斜睨冷笑。卓南雁目光一燦,昂頭笑道:“昨晚我是不請自到,碰巧,竟救下了趙祥鶴的老命!”正説話間他的笑容驀地一僵,卻忽然瞥見黃龍舟旁的紫龍舟上
立一人,竟是陳鐵衣。陳鐵衣這時一襲紫袍,手抱紫龍旗,
立在龍首之處,面
僵冷如鐵。
“他果然來了!”卓南雁這時心下的震驚卻大於歡喜,顧不得再跟萬秀峯鬥口,低叫道:“鐵衣兄!”陳鐵衣循聲望來,卻只向卓南雁微微點頭,便又緩緩轉過頭去凝望湖面。兩人目光接之際,只見陳鐵衣臉
漠然,卓南雁心底更是一凜。
這時沿岸金鼓驟然一停,巡湖虎頭舟上的校尉大聲吆喝,提醒眾人賽會將開,眾劃手各安其位。方殘歌見卓南雁衣着不對,忙讓一名弟子下白袍給他換上。那弟子則乘虎頭舟上岸。
這瑞蓮舟會上規則繁複,除了力拼舟速,更要在最後關頭力奪龍蓮才算得勝,是以在龍首外揮旗的“旗手”都是一舟中武功最高之人。方殘歌將懷中白龍旗鄭重給卓南雁。卓南雁也不推辭,持旗卓立於舟頭。
片刻後,金鼓再響,鼓聲密集緊湊。巡湖虎頭舟上錦衣校尉的火紅大旗已高高擎起。觀戰百姓登時喧囂再起,沿岸的天武官也齊齊揮旗吶喊,霎時彩旗招展,人聲鼎沸。眾劃手均是鼓氣凝神,攥緊船槳深水中,豹子般緊盯前方。蓄勢待發的龍舟隨着平靜的湖波微微起伏,蕩起一股股白
的泡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