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節:三陣洶洶兩情依依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收藏就要看書網,防止丢失阅读进度】
无广告在线视频开通,立即体验精彩内容,点击 X1024空间,立刻访问!
卓南雁只覺懷中一軟,鼻端傳來一陣似蘭似麝的幽香,一時間心神盪漾,只覺全身飄乎乎地如在夢中,雙手雙腳全不知放在何處,口中只道:“我,我…”糊糊地説得什麼,自己全然不知。二人年紀尚小,本來不太知曉男女之情,但這時相惜相憐,不免真情
。
林霜月哭了一陣,心神稍定,才覺不好意思,急忙身出來,紅着臉道:“我才知道,原來除了娘,這世上還有人待我好!好,我就答應你了!”卓南雁見她白玉般的臉上新淚未乾,星眸藴彩,似喜似愁,在玫瑰紫般的晚照夕霞中瞧來,更覺楚楚可憐。他深深注視眼前這張嫵媚動人的臉孔,登時痴了。
“人家跟你説話,”林霜月給他瞧得滿面嬌嗔,道“你卻發什麼呆?”卓南雁噢了一聲,連道:“沒有,我、我只是歡喜!”林霜月心中欣喜,口中卻道:“那你説,我適才説了什麼?”卓南雁搔首道:“你説…世上我待你最好,對了,你説答應我了——你要答應我什麼?”暖融融的黃昏風中夾着陣陣香氣,也不知是島上花香,還是林霜月身上的幽香,卓南雁已是如痴如醉。
“誰説這世上是你待我最好了?”林霜月瞧着他那痴痴呆呆的樣子,倒覺十分可愛,隱含憂的臉上這時終於破出一絲淡淡的笑意,道“我要答應你的是,今後再不那樣活死人樣的終
落魄傷神了。”卓南雁連連點頭:“是,那就好!我就是要你好好活着!”林霜月心中
,嘆道:“就是因我往
自以為聰明伶俐,乍然遇上挫折,才一發地消沉落魄了。”卓南雁苦笑道:“我這麼半死不活,還要努力讀書下棋,你又聰明又伶俐,更要振奮起來!”林霜月聽出了他話中的自怨自艾之意,忙安
道:“其實你的聰明勝我百倍,只是眼前有這個病…”説到這裏,才忽然想起了他和爹爹的棋戰,聲音立時顫了起來“只是眼前這一關咱們怎麼過去?”想到父親手段狠辣,贏了卓南雁之後,不知該用什麼法子處置自己兩個,不由花容失
。卓南雁心中也是一沉,卻攥了攥拳,道:“明
拼命去下,是輸是贏,由他去吧!”
“咱們一起逃吧!”林霜月忽然雙目一亮,抓住他的手道“逃出大雲島,找個爹爹尋不到、又沒人欺負咱們的地方去!”卓南雁也是滿面歡喜,雙眉一揚,正要説好,驀地心思一轉,搖了搖頭,黯然道:“不成!咱們年紀太小,我又一身病,逃不出幾步,便會給你爹抓回來,那時更會給島上朋友恥笑!”林霜月想想也是,秀眉顰蹙地愣了半刻,忽然蓮足一頓,道:“我倒有個法子,或能先治好了你的傷病!”卓南雁雙目大亮,急問:“快説!”林霜月緊咬櫻,搖頭道:“這法子未必管用,而且一旦
漏,必受爹爹的重罰!但事已至此,左右都是挨他的罰,也只得一試了!”她説着望了望天邊那抹細若遊絲的紅霞,道:“你先回去用飯。我也要回去給爹爹練靜功,過上一個時辰,我再偷偷溜出來見你。咱們還在這裏相見!”卓南雁聽她説得神秘,心中好奇,便點頭道一聲好。眼見林霜月轉身待走,他卻忽然叫住了她:“月牙兒,等一等!”林霜月凝身回眸,問:“什麼事?”卓南雁紅着臉道:“我…我想再抱一抱你!”林霜月登時飛霞撲面,神
羞不可抑,低聲道:“你胡説什麼?”卓南雁上前兩步,笑道:“那你…就叫我一聲雁哥哥!”林霜月看了他一眼,忽覺一陣微微的害怕,心中怦怦亂跳,啐道:“叫一聲大笨雁吧!”轉過身來,如飛去了。
卓南雁佇立樹下,眨也不眨地凝望着她的背影發呆。那老樹的一新枝給柔柔的晚風吹着,輕拂着他的面龐,他的心也跟這隨風搖擺的輕枝一樣,發出陣陣撲顫。直到那襲窈窕的白影完全消逝在暮靄煙霞之中,卓南雁才轉身向藏劍閣走去,這時心內泛起陣陣的甜意,連腳步都輕快了許多。
回去後草草吃了晚飯,卓南雁便又匆匆奔回。時候還早,他便倚在那老樹下仰頭望着那寂寥的紫赭天宇發呆。等了多時,那月才出來,淺淺的只一彎淡眉,清清的輝光已映得四周薄雲瑩瑩晶透。他就盯着那姣好明媚的彎月,一聲聲唸叨着“月牙兒”
“月牙兒。”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忽然耳邊傳來一聲嬌呼:“叫我做什麼?”林霜月忽然自他背後閃過來,妙目波,臉上神
半喜半嗔。卓南雁一骨碌爬起來,道:“你可來啦!”見她又換了一身雪
束
長裙,蛾眉秀髮也似細細
心修飾過的樣子,藉着
水樣的月光,那霧鬢風鬟,雲裳縞袂,更顯得風神楚楚。
“我怕你等,乘着爹爹不備,胡亂換了衣裳就急急趕來,可還是讓你久等啦!”林霜月説着提起一個竹籃,笑道“咱們走吧!”卓南雁見那竹籃瞧上去分量不輕,便伸手去提,道:“去哪裏,不知你有什麼神機妙算?”
“還是我拿着,”林霜月卻不讓他碰那竹籃,臉上神也緊了緊,道“我帶你去找個給你治病的大夫,你跟着我,千萬不要出聲。”卓南雁見她説着鄭重其事,皺眉道:“是去找林教主麼?”林霜月搖了搖頭:“不是教主,可是這人也跟教主一般的神通廣大,”沉了沉,才嘆一口氣“就告訴你吧,咱要求的這人便是我教的紅陽長老!”卓南雁隱約聽過,明教素來有淨風五使、三世長老和
月二尊的兩位教主。自他父親月尊教主卓藏鋒沒後,明教便只有一位
尊教主林逸煙惟我獨尊。淨風五使之中的韓道人當初追隨爹爹卓藏鋒,早早的死了,剩下彭九翁四人相互之間貌合神離,各不服氣。最奇的是排位在淨風五使之上的三世長老,眼下只有一位白羊長老林逸虹,餘下的青陽、紅陽兩位長老是死是活,大雲島上的明教中人從來都是諱莫如深,卓南雁自然也是一直不知。
這時聽林霜月提起,他倒了一口冷氣,道:“這紅陽長老還活着麼?”
“自然活着,”林霜月的聲音壓得低低的,似乎身旁的竹林雜樹間都有偷聽的耳朵“這紅陽長老是個道號滌塵子的老道人,俗家姓徐,只是因他違抗了教規,便給困在了後山鎖仙中,已經十年啦!”
“十年了?”卓南雁忍不住輕聲一呼,心中卻有些惱怒:“林逸虹脾氣如此暴戾,他兄長林逸煙自然更甚,這徐滌塵卻不知所犯何錯,竟給一困十載!”雖未見面,竟對這人生出幾分同情。
兩個人邊説邊行。大雲島三面鄰水,南側卻倚着一座峻險奇峭的蒼鬱大山,二人説話之間已經轉過一道飛瀑,卻見四處景物愈發清幽。只聽林霜月接着道:“倒不是教主將他硬生生困在鎖仙裏的。這徐伯伯其實是天底下最怪的怪人,他是對教主所行之道不敢苟同,自願待在
中,以示不滿的。後來惹得教主惱怒,施展神法,費去了他的大半內力,説到只要他開口認錯,才回復他的武功!徐滌塵硬是不認錯,他內力大減,還餘下輕身功夫,鎖仙
中無鎖無鏈,他其實可以要來便來,要走便走。但他自進
之後,十年來決不走出那鎖仙
的十步之遙”卓南雁嘿了一聲,忽然想起風雷堡中與虎狼為伍寧死不食金粟、也不退回淮南的那些熱血漢子,忍不住道:“這人真有骨氣!”林霜月嗤的一笑:“該叫痴氣!每
清晨自有教眾奉命給他送飯添衣,卻絕不許跟他説話,旁的人更不得近那鎖仙
一步!”卓南雁問:“為什麼?”林霜月嘆道:“教主説,這人滿腦
思亂想,旁人跟他稍有瓜葛,不免就會染上
氣!”卓南雁不以為然,連連搖頭,卻懶得説什麼。
走了一陣,忽見眼前一座數十丈的孤峯拔地而起,月光下一道清泉如銀的帶子在峯下蜿蜒而過,泉旁鬱鬱葱葱生着幾叢矮樹,遠遠地便有一股清新的茶香撲鼻而來。卓南雁到了這裏聽這泉聲泠泠,風送茶香,體內煩惡之
就減了許多。
林霜月伸出葱玉指,遙遙一指,低聲道:“到了!也虧得有教主這道
令,鎖仙
前方圓十餘丈,從來沒有教眾往來!不然咱們雖然偷偷摸摸,卻也難免給人瞧見!”卓南雁點了下頭,抬頭望去,黑魆魆的山壁頂上卻有一個
口,想必就是那鎖仙
了。一抹斜月光輝正照在
前,映得
口四周石壁碧光粼粼,真有幾分仙氣。只是那山壁光滑如鏡,卻不知如何上去。
卻見林霜月上前幾步,將那大竹籃放在地上,掀開蓋子,一樣樣地拿出了茶盞、竹筅諸般物事來。卓南雁瞧着萬分稀奇,卻不敢出聲相問。這時候那半鈎月兒越發明亮起來,蒼暗峭的奇峯四周樹影婆娑,泉聲隱隱。林霜月昂首望着藏青
的廣袤穹窿,笑道:“這裏月白風清,正是個烹茶的好地方。”説着取出了一個鼎般樣式古拙的小巧風爐燃起火來,口中道“這是茶鼎,又叫風爐,唐人有詩説‘新泉氣味良,古鐵形狀醜。那堪風雪夜,更值煙霞友。’這茶鼎貌不驚人,卻能烹好茶。”卓南雁才知她竹籃內的各樣東西全是烹茶的物件,心下更
奇怪:“月牙兒不是找那人給我療傷治病麼,怎地卻在這裏烹起茶來?”又見她白衣如雪,端坐在碎銀般的月光下,舒展着雪白晶瑩的皓腕凝神烹茶,不
心中
慨:這樣的景,這樣的人,這樣的月
,當真只有畫中才能見到。
“徐伯伯自號‘茶隱’,萬事不愛,卻最愛飲茶!也虧得他鎖仙旁就有這道上好的清泉和兩
茶樹,不然他這‘不出鎖仙十步’的誓言必破無疑。”林霜月説着就用一個
澤蒼潤的石瓶在清泉中汲了些清冽的泉水來,架在爐上,又道“這煎水所用的瓶子用金銀為上,用石瓶呢,也不錯。石瓶煎的水叫‘秀碧湯’,不過總不如金銀瓶煎出的‘富貴湯’水味好!”卓南雁聽她娓娓道來,如數家珍,心下暗道:“這些文人飲茶,原來有這許多的講究,也只有月牙兒這般心細如髮的女孩,才能記得如此一清二楚!”一念未絕,忽聽頭頂上傳來一聲蒼老的笑聲:“誰説秀碧湯不如富貴湯?前人説得好,石凝結天地秀氣而賦形者也,琢以為器,秀猶存焉——”隨着笑聲,一道青影已從鎖仙
口探身出來,雙臂橫展,身子有若大鳥一般飄然盤旋了兩圈,才慢悠悠地落下地來。
卓南雁見這人在空中御風而行,真似仙人一樣,不由驚得嘴張得老大,暗道:“月牙兒説,這老先生內功全失,只餘下些許輕功。卻還有這麼大的本事,若是他武功不失,不知該有多厲害!”藉着月光細瞧這人,卻是個方面大耳的老者,黑髯過腹,滿臉笑意,道袍臨風輕拂,使人一見忘俗。
“徐伯伯好,月牙兒多不來看您啦!”林霜月似是跟這人甚是
捻,轉身便要施禮。那老道卻笑呵呵的將手一擺,道:“免了免了,你知道老道這裏什麼規矩也沒有的!”卓南雁心中暗道:“原來這人便是那紅陽長老徐滌塵了,嘿,也只有這樣恬淡沖虛的人才能棲隱古
十餘載!”那徐滌塵這時已眯起一雙老眼,向他深深凝視。卓南雁給那古井寂波一樣深邃的目光瞧着,霎時只覺渾身不自在,似乎心肺肝膽都已給他瞧得歷歷在目,急忙躬身道:“晚輩卓南雁給道長問安!”
“故人之子,何須多禮!”徐滌塵説着將大袖一拂,扶起了他。林霜月奇道:“我又沒跟您説起過他,您怎地知道他是故人之子?”
“自然知道!老道還知道你月牙兒多月不來,想必受了一些磨難,呵呵,金風雨功是那麼好練的麼?”徐滌塵一句話説得林霜月目瞪口呆,又轉向卓南雁笑道“天下除了卓藏鋒的兒子,還有誰能有這樣的風神,這樣的
骨?嗯,你這孩子的眼神跟令尊一摸一樣,只是瞧來
子卻比卓教主還要執拗!”説着緩緩搖頭。卓南雁也怔在那裏,心中更覺驚奇:“這老道一見我們便什麼都知道了,難道世間真有神仙不成?”徐滌塵卻忽然聽那石瓶內水聲微響,急對林霜月道“過一會石瓶內的水就是一沸了,到了二沸之時最為要緊。”林霜月應了一聲,卻自懷中取出一枚
澤晶瑩的茶餅,道:“跟您學了這麼久,這點茶之術總是不到家!”將那茶餅碾過之後,又用茶羅細細篩了,才將顆粒細緻的茶末放入茶盞之中。
“驟雨松風入鼎來,”徐滌塵聚會神地盯着那石瓶,口中笑道“這時二沸剛過,三沸初來,正是時候!”林霜月忙伸出纖若削葱的玉指,提起瓶來向茶盞內輕輕一點。這茶盞早已燙熱,再給她注入了這些許開水一調,茶末立時濃如膏油,一股清雅芳馨的茶香已經飄然騰起來。卓南雁只聞了聞那隨着白霧狀的熱氣騰起的茶香,便覺心神一
。
宋時上自宮廷顯貴,下自文人墨客,都盛行飲茶。宋徽宗更親著《大觀茶論》,詳寫了“七湯”點茶法的許多講究,使點茶鬥茶之道,風行天下。林霜月這時也正行到了“七湯”點茶法的關鍵之處,左手提起石瓶向茶盞內注水,右手持着那竹筅在盞內輕輕打拂,全神貫注地盯住茶盞。
徐滌塵顯是點茶的大行家,不時細加指點。過了多時,林霜月最後一次傾水入盞之後,就見一團淺霧如,自水面湧起。那徐滌塵不
嘆道:“好啊!月牙兒,這些年來老道的手段全被你學去了。假以時
,只怕你也該稱作點茶‘三昧手’了!”林霜月凝視盞內的茶水水面,卻嘆了口氣:“您説過,要調得湯花咬盞,才能稱作‘三昧手’,這一次湯花雖然細密,卻不能緊咬盞壁,未免可惜了!”説着將盞內茶水倒入杯中,捧到了兩人身前。徐滌塵接過茶來,先凝神細細瞧了,再將茶緩緩
入口中,雙目微閉地慢慢品味,口中連道:“老道自入了鎖仙
,萬事都不縈懷,只這茶事難得一忘。也虧得這兩年月牙兒時常給我帶來些好茶!嗯,這‘陽羨小團月’茶,想必又是偷你爹的吧,還有些味道!”卓南雁只見那茶
澤青白,香味清幽,才一入口,便覺一片清香順着齒縫頰間直沁入心胃裏,登覺俗慮全消,似乎體內的煩熱之
都少了許多。他喝了一口,便恭恭敬敬地將半盞茶放在身前。
林霜月忽閃着一雙靈動的美眸問他:“你怎地不飲,是覺着茶味不佳麼?”卓南雁搖頭道:“不是,這是我這輩子喝過的最好的茶,佳飲難得,捨不得一口喝掉。”他頓了頓又道“月牙兒,你適才烹茶的樣子真美!真盼着從今而後,你在我身邊給我烹茶喝!”林霜月聽了他的誇讚,心下歡喜,但聽他最後那句話,又覺萬分不好意思,嬌羞地瞧了他一眼,便垂下頭去。
“這孩子很有意思,”徐滌塵卻哈哈一笑“月牙兒,你深夜裏巴巴地帶着他來,自然不是隻想給我這糟老頭子點一碗茶喝!若不是遇上了難得不能再難的難關,你是決不會帶着個生人前來見我的吧?”林霜月苦笑一聲:“什麼事情能瞞得過徐伯伯去?只怕我們一到此地,徐伯伯便什麼都算出來了!”徐滌塵微微笑道:“不是算出來,而是看出來!”説着望着卓南雁,深深一嘆“他這病實在有些古怪!”袍袖一拂,已將手指搭在了卓南雁的脈門上,眯起眼睛聽了片刻,不由連連搖頭,道:“怪哉!怪哉!你這脈象忽而細滑,忽而有力,若説中氣不足,內虛發熱,卻又不似!看你五臟強壯,為什麼偏呈水濕不運、虛陽外浮之相?”林霜月聽他説得一聲“怪哉”芳心就突地一顫,又聽他一股腦地説出一堆醫家術語,急得眼圈登時紅了,道:“求徐伯伯一定給他治好!他這病好怪,不能使力練武,也不能費神過度。他…他前些子為了我,以三番棋挑戰爹爹,兩戰下來一勝一負,卻因這舊病發作,難以集中心力!若是第三盤再輸了,我們必會挨爹爹重罰!”説着又滿上了一杯茶遞了過去。
“這小孩竟贏了林逸虹?”徐滌塵接過茶來,雙目一亮,問道“他讓你几子?”卓南雁搖頭道:“我不要他讓子,是分先!”徐滌塵仰頭哈哈長笑,將那茶一飲而盡,道:“有志氣!當年只有我的老友棋仙施屠龍能勝這林老二,你小小年紀就能勝得了他,真了不起!好,我説什麼也要給你治好這傷!”當下凝神斂氣,雙目垂簾,似是入定一般地靜坐在那裏,不再發一言。
卓南雁只覺他搭在自己脈門上的手指忽緊忽松的按着,更有一股暖如風的柔和勁力隨着他的手指
吐不定,煞是好玩。過了一柱香的功夫,徐滌塵才睜開眼來,瞅着他問:“孩子,你練過什麼上乘內功麼?”卓南雁緩緩搖頭,道:“風雷堡的易伯伯説我不能練武!”徐滌塵眉頭皺得更緊:“那你這病是何時患上的?”卓南雁道:“他們説我一兩歲時便得了重病!”想了想又道“厲叔叔説,我兩歲時全家曾遭人追殺,我在
戰之中受了些傷!後來我娘為了救我,累得身子也垮了,不久便也棄我而去!”這些傷心往事他從不願提起,這時説着,又是一陣傷心難過。
徐滌塵點了點頭,若有所思地又閉上了眼。這一次時候卻更長,卓南雁坐在地上,只覺腿雙都酸了,那徐滌塵還是毫無動靜,竟似睡着了一般。卓南雁正覺得奇怪,猛見徐滌塵雙目一張,低喝道:“接我這掌!”大袖一展,便向卓南雁前推到,一股勁風隨掌而至。卓南雁大吃一驚,想不到徐滌塵內力大減之後,還有這等掌力,聽他這意思竟似要試探自己武功,無奈之下急忙奮起雙掌
了上去。
才和他那鐵掌接在一處,便覺一股真氣循着自己雙掌鑽入體內,與此同時,卓南雁腹內登時騰起一股灼人的熱氣,也向掌上湧來。徐滌塵身子微震,搖晃了兩下,卻喝了聲好,鐵掌霍地收回。
“是了,”他望着卓南雁低笑起來“原來如此!”卓南雁這一使力,霎時又覺渾身乏力,熱汗奔湧,勉力扶住地面,滿是疑惑地望着他。林霜月卻比他還着急,問道:“徐伯伯,他這病有治了麼?”
“好歹可算尋到了他這病源,”徐滌塵手拈長髯,聲音卻忽然無限傷起來“依我推算,卓南雁幼年受傷之後體質極虛,或許是命懸一線。他娘趙芳儀為了救他,將畢生功力盡數輸到了卓南雁體內,這才燈枯油盡而死!卓南雁重傷下的虛症雖被趙芳儀以內功治好,但他一個孩子,體內忽然間藴了二十年的上乘內力,不會運使又無法運使,使力過大之時便會
發內力衝蕩,自然
汗無力,渾身難受!”
“什麼,”卓南雁渾身突突發抖,顫聲道“我娘是為了救我而死?”徐滌塵慨然一嘆:“可憐天下父母心!當年我追隨卓教主,對趙女俠的素心上清功甚是捻,適才一試,便知你體內所藴必是這門內氣。呵呵,你回思你年幼之時是不是更加怕熱怕動,隨着年紀增長,這
病是不是漸漸好轉?還有,你是不是情急之下便會氣力大增,事過之後卻有容易昏厥無力?這都是你童年的經脈細弱,難以容納這股內氣所致。”
“是!”卓南雁聽他説得絲毫不,不由連連點頭,暗想:“怪不得我目力耳力自幼超逾常人?還有,我的力氣忽大忽小,氣力小的時候難敵尋常少年,情急之下卻會一掌擊傷那武功奇高的海老怪!”想起那晚海老怪被自己一掌擊得口吐鮮血的情形,忽然間便對摺磨自己十餘載的這股熱氣有了一種親近之
:“娘,原來你苦苦修煉的內氣一直在我體內,是你這二十年的
深內力那晚再次救下了孩兒
命!”隨即卻又想到母親當時奮力救活自己之後又要永久離開自己,臨終之前她不知何等傷心,立時
中大慟,淚水奪眶而出。
林霜月見他傷心,急忙岔開話題,道:“徐伯伯,卓南雁體內藴了二十年的高深內力,這麼着,他不就是一個大高手了麼?”徐滌塵卻搖頭道:“他不懂導氣歸元之法,使力勞神之時便會受那內力衝蕩之苦,哪裏算得上高手?嘿,也虧得素心上清功中正平和,若是換作卓教主那等剛猛霸道的功力,只怕會使他多受十倍的折磨!”
“那可怎生是好?”林霜月聽得蛾眉頻蹙,忙給徐滌塵碗中點上一注新茶,道“徐伯伯你説過定要治好他這傷病的,可定要想想法子!”徐滌塵兩道長眉緩緩揚起,笑道:“別説他是教主之子,便是看在我喝你月牙兒多年好茶的份上,這個忙卻也不能不幫!不過,當真是難啊!”緩緩飲了茶水,卻又閉目沉思。
卓南雁一顆心怦怦亂跳,大張雙眼,緊張地瞧着他。過了片刻,徐滌塵才睜開眼來,對林霜月道:“月牙兒,你回去告訴你爹!卓南雁要養上七病,這第三盤棋,要到七
之後再下!”眼見林霜月面
猶豫之
,又笑道“放心!咱明教的白羊長老林逸虹是何等心高氣傲之人,你只一提卓南雁病中無法凝神下棋,他自會滿口子答應!”他説到這裏,面容一肅,站起身道:“當年老道有一位摯友,曾傳過我一套風虎雲龍功,老道終生受用無窮。這門功法最能調和人身龍虎二氣,我這就傳給他。這七
功夫,雖不能大成,但伏其內氣,暢其經脈,必有初效!”林霜月雙目一亮,道:“風虎雲龍功?早就聽爹爹説過,這門功夫是武林中的上乘丹法,連他都佩服得緊呢!”徐滌塵笑道:“小丫頭知道得倒是不少,只怕今晚就來得不懷好意,早就想着要老道傳他這門功夫了吧?呵呵,這門丹法源出道家,雖不及本教鎮教玄功‘三際神魔大法’凌厲霸道,但中正淳和,練得好了可以直趨地元境界!”林霜月問:“什麼是地元境界?”徐滌塵道:“天下修煉之道,分為天元、地元、人元三個境界。尋常江湖武功,重在搬
真氣,任督運轉,全都是人元境界。再進一步,要煉氣化神,使五行
魄,山海之氣,皆可調為我用,這才是地元境界。只有煉神還虛,到了天元境界,那才是真正的與天地合一,真氣往還,無人無我!”林霜月忽道:“那有沒有一下子練到天元境界的武功?”徐滌塵呵呵一笑:“小丫頭好不貪心!素聞天衣真氣為天下最高妙神奧的內功,想必可以直趨天元。”卓南雁奇道:“天衣真氣?我好像聽無懼和尚説過,這天衣真氣乃是天下有名的魔功啊!”徐滌塵翻起眼睛,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這天衣真氣效驗如神,修煉起來自然多了許多兇險。江湖中人不免罵它為‘天下第一
功’,嘿嘿,少見多怪,莫此為甚!可惜老道卻無緣得見這門神功!”説着連連嘆息,臉上頗有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