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節:魔雲焚鶴金殿爭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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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在同時,卓南雁陡聞轟然一響,體內那縮至米粒大小的金丹燦然一亮,隨即化作道道紅光散入全身經脈。
在金丹消逝的一瞬間,他只覺渾身各處經絡齊齊一跳,那種脹痛僵硬之也盡散不見。適才雖是命懸一線,但在趙祥鶴數十載內家真氣的鼓盪發之下,那神奇金丹終於盡數融入其身,煉骨壯脈也功行圓滿。
此時聽得路風一問,他凝目內視,卻見條條經脈紅芒閃閃,較之最初食金丹時已壯了不止一倍,各處筋絡更是如黃金,臟腑內紅芒閃耀,再無沉黯之,料來被金丹滌盪臟腑後,竟連龍涎丹的殘毒也盡數拔除。
在丹力的九轉運化下,趙祥鶴傳入他體內的異種真氣也被盡數煉化,與他自身真氣水融。讓卓南雁頗覺新奇的是,趙祥鶴這等雄渾真氣撞入自己經脈內,卻無絲毫煩悶之。
他哪裏知道,經得金丹煉骨壯脈,他經脈成倍壯,收納真氣之能暴增。
這等經脈納真氣之理至關緊要,便如小河淺川,遇雨則滿,但長江大河,則能容納連綿暴雨。當年王衝凝自幼隨異人勤習仙學道法,自身經脈大異常人,自可納天表真氣接引的雄渾真氣,但其後輩弟子雖曉“衝凝訣”和“死心訣”仍因稟賦所限,再難煉成他那等境界。
卓南雁知道這等道理一時半會兒也跟路風説不清楚。淡淡一笑:“這老兒乃是一大惡人,恭喜老兄為民除害!老兄習過武嗎,這一腳好大的力道!”路風聽得誇讚,黑臉泛紅“呵呵”笑道:“老哥我沒學過武,但自幼便氣力足、腳力大,當年上山打柴,曾一腳踢死過一隻老狼。這賊老頭再結實,也比不得那隻老狼去!”
“噗!”趙祥鶴本來還殘存半口真氣,聽得路風拿只老狼跟自己相比,急怒攻心,一口鮮血狂噴而出,蹬了下腿,便再無聲息。
“路老哥話出無心,卻將鶴老兒活活氣死了。”卓南雁暗自苦笑,伸掌在路風脈門一搭,察覺他體內氣血並無異狀,料想趙祥鶴的殘餘真氣全跟自己相持,受震之後盡數反撞回老兒體內,倒沒傷到路風。
卓南雁走到直的趙祥鶴身前,低嘆一聲:“你這老賊一生作惡,今也是咎由自取,怪不得旁人!”伸手將趙祥鶴的雙目合上,才轉頭對路風道“老哥,你今怎地想起來看兄弟啦?”路風愁眉苦臉,道:“你還不知,朝廷裏出了大亂子!”
“什麼大亂子?”卓南雁“呵呵”一笑,在一張破椅上悠然坐下“老兄身為棋待詔,卻還為朝廷裏的事憂心!”他經得金丹九轉煉骨壯脈後,又巧借趙祥鶴的大半真氣,已練成了天衣真氣第五重的境界。雖不及衝凝真人當年的傲視宇內,卻也得直窺天元的全新境界,此時談笑舉止,便自然帶着一股説不出的從容博大之氣。
路風嘆道:“你説得是,我身為棋待詔,旁的大事原也不必憂心,但這回的事真真就是棋上的亂子!”他説着一拍大腿“七夕節後的轉,大金國來了兩位使節,上得紫辰殿,便向趙官家索要淮、漢之地。那是咱大宋江山,趙官家自然不依。那使臣便道,聽説你們宋朝有個太平棋會,他們要會一會咱大宋的棋會高手,若是他們敗了,那淮、漢之地便暫且不要;若是無人勝他,便須將淮、漢之地拱手奉上!”
“有這等事?”卓南雁越聽越奇,暗道“以幾盤棋局博取數州之地,此事自古皆無。自詡雄才大略的完顏亮怎地如此異想天開?怪不得丹顏身亡,趙構這廝也無暇過問,原來生出了這等太事!”略一沉,便問道:“那金使是誰?”路風道:“那使臣名叫餘孤天,另有個副使叫施宜生,但大事都是那姓餘的定。這姓餘的在紫辰殿上大吹法螺,説道他們這回帶來個大金的棋士,不費吹灰之力,便能橫掃我大宋棋壇!”
“竟是天小弟!這回餘孤天又來耍什麼花活了?”卓南雁心中一動“嘿嘿”笑道“那金國的棋士是誰?他便再厲害,料也勝不了你們三大棋待詔!”路風苦笑一聲:“那大金棋士姓烏名辰。到了弈棋之時,他伸出雙臂。可嚇了我們一跳,卻見他兩手齊腕而斯,竟是個沒手的人。那餘孤天道,每次弈棋,先由烏辰説出棋着,再由他從旁落子!”卓南雁蹙眉道:“這便是怪事了,依言落子的差事,找個尋常內侍來辦便成了,何須他堂堂使節來動手?”
“説得正是!只是萬歲素來忌憚金人,對金使的話,半點兒不敢違拗。”路風説着一拍大腿,長嘆道“跟着天殺的怪事便來了!先跟烏辰對陣的是郎瞻民,兩人棋力相當,正是對手,哪知郎瞻民忽在中盤時連出昏着,大敗虧輸。跟着楚仲秀再上,卻在收官時放出大昏着,敗得狼狽不堪!”卓南雁蹙眉道:“昏着?老兄莫非也是在形勢佔優時,自出昏着俗手,敗下陣來?”
“老弟高明!”路風黑臉漲得通紅“這姓餘的或是這姓烏的必是個妖人,我跟他兩人坐在一處,便覺渾身不自在。只覺四周給人布了一張看不見的大網,纏得我不上氣兒,強撐了幾十手,已是頭昏腦漲他孃的不敗才怪!”卓南雁暗道:“這是餘孤天施的魔功。那烏辰想來只是個棋力高明的棋士,只是完顏亮為了給餘孤天施行魔功的藉口,竟將烏辰的雙腕斬斷,當真心狠手辣!”蹙眉問道“郎瞻民和楚仲秀遇上的,也是這等怪相嗎?”路風搖頭道:“老郎一坐下便覺冷氣罩體,到後來更是如墜冰窟。老楚卻不時聽到陣陣鬼怪嘶叫,給攪得心煩意亂。最惱人的,卻是這等稀奇古怪之事也只有跟他們對陣之人覺察得到,紋枰旁觀戰的皇帝宰相、宦官宮女個個不知,咱們是啞巴吃黃連,有苦難言。事後趙官家聽了。卻罵我等是推罪責,將咱們大加申斥!”
“冷氣罩體、怪網纏身,全是真氣外放之術,鬼怪哭叫想必是庭煙橫傳下的魔功,全都不足為奇!”卓南雁淡淡一笑“這餘孤天和烏辰已大勝了三場,怎地不見好就收?”路風不知他説的真氣和魔功到底何指,卻嘆道:“姓餘的狂話説得太滿,他早説要連勝五場,咱們二人相繼大敗之後,朝中再也無人敢來應戰。趙官家又急又惱,命我去尋高明棋士,尋不來,便將咱們一股腦地殺頭!這天下若還有人能勝這餘孤天的,便只有你老弟了。可這兩偏偏尋你不到,宮裏的人都不知你老弟隱身何處。今早我碰見個侍衞,才知這座冷官內養着一位半瘋半傻的棋士,趕來一瞧,果然是你老弟!”卓南雁見他滿頭太汗,卻不願這老實人着急,拂衣而起,道:“走!咱們這便去見趙官家。”路風大喜,雖見卓南雁衣杉污穢破損,垢面蓬頭,但路風卻是個除了圍棋萬事都不入心之人,當下便喜孜孜地跟他走出殿來。
時已近午,天氣卻陰鬱沉黯。兩人大步疾行,途經倚晴閣時,恰見伺候劉貴妃的陳公公正在閣外打轉。驀地瞧見披髮垢面的卓南雁,陳公公先是一愣,隨即認出了他來,驚叫道:“卓…卓大國手,你…您老還…”
“我還活着,是嗎?”卓南雁“嘿嘿”一笑“怎麼,不遂你的意啦?”陳公公卻滿面喜,連連搖頭:”哪裏哪裏!官家剛剛遣人來尋你,貴妃娘娘正在發脾氣呢!卓大人來得正好,來得正好!”此刻卓南雁身價倍增,陳公公想不起如何稱呼他,竟喚他為卓大人。
聽得卓南雁這便去見趙構,陳公公驚得渾身一抖:“這…這可如何使得?卓大人這身打扮別驚了聖駕,還是先去洗漱一下,換件衣裳。”這些子卓南雁心如死灰地苦練內功,哪裏顧得上儀容打扮,這時他也覺自己滿頭長髮披散,幾也沒洗過一次的臉上短髭橫生,再配上一身被血汗塵垢染得污穢不堪的衣衫,膽小的人半夜裏撞見自己,定會嚇得半死。他本也想痛痛快快地洗個熱水澡,但此刻見了陳公公那副嘴臉,卻覺氣往上撞,執意不肯去更衣洗漱。
“趙官家便不怪罪您,回頭也得扒了小人的皮!”陳公公急得痛哭涕,又是作揖又是下跪,跟着狠劈自己耳光。
卓南雁才冷冷一笑,忽道:“丹顏的屍身在何處?”
“沈丹顫?”陳公公臉一白“便在…便埋在西城外的紫雲湖邊,那可是常百草他們埋的。”那萬秀峯和常百草將沈丹顏的死訊報到倚晴閣,劉貴妃着實歡喜了一陣子。陳公公替她細看了沈丹顏的屍身,使命常百草將之胡亂埋在城外紫雲湖畔的亂葬崗子。只是沈丹顏死得蹊蹺,陳公公也沒敢細問,此時聽得卓南雁問起,陳公公只當他追究沈丹顏死因,不由心底生寒。
“丹顏姐姐…”卓南雁昂起頭來,兩行熱淚刷地滑落,將臉上衝出兩道白痕“陳公公,你這就派人,將丹顏厚葬了!”陳公公聽他並無怪罪之意,心頭大喜,忙喚了個小宦官出來,吩咐他取了銀兩,即刻動身。卓南雁道:“風兄,請你一同前去,先給丹顏尋個清淨佳處,替小弟了此心願!”路風慨然應允,跟那小宦官快步去了。
仰在熱騰騰的澡盆內,暢洗去滿身的塵垢,卓南雁忽然有一種胎換骨之。
“蒼天,”他仰望着靜室內嫋嫋升騰的水汽“我卓南雁已死過幾回,卻又都活了回來…”瑞蓮舟會後渾如廢人,又深入大內九重,幾番出生入死的巨大波折後卻又武功盡復,九死餘生之後,他的心底有傷痛,有慨,更有一種歷盡滄桑後波瀾不驚的平靜。
跟着陳公公大步走出,卓南雁已是回覆了往昔的奕奕神采。他的步子邁得極穩極實,修為再得躍升之後,他發覺自己的目力和心神都博大恢弘起來,這等修為,似已近於師尊所説的天元境界。
途中展目所及,卻見一花一葉,映在眼中都是那樣的明亮靈動,仰望灰溟溟的蒼天,竟也覺浩渺無際。遠天浮雲、大地草木都躍動着生機,織成一道看不見的,將他心底洗得一片清朗明徹。
趙構正在風華殿內唉聲嘆氣,太子趙瑗和湯思退也是愁眉不展。
忽見陳公公帶了卓南雁進殿,趙構不由一陣太喜,竟破例賜了座,卻又有些疑惑。戰戰兢兢地道:“卓愛卿,你當真能勝得那烏辰和餘孤天?你…有幾分把握?”卓南雁穩穩坐下,道:“十成把握!”趙構雙目一亮,他親見卓南雁在對棋痴的嘔血局中反敗為勝,頗覺這氣度沉穩的少年有一股神奇之氣,聽了他有成竹的四字應答,心頭一陣狂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