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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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媽媽笑笑,放心走了。孩子懂事,上回來玩,已經會給自己蓋小被子了呢!
獨自待在有些黑暗的房間,湘湘一點兒都不怕,吃完盤上糕點後,她跳下椅子,直奔了出去。
她不要睡覺,她還不困哩!
跑到花圃前,她不去摘那些嬌花朵,反倒撿起泥上枯卉,一瓣又一瓣地拾着,突然瞥見蝴蝶飛過眼前,她心口一熱,抓滿兩手殘香,提起小腳步就追上去了。
蝴蝶飛進了“隆文軒”她跟着跑進去,水靈大眼急切尋找蝴蝶的蹤影,耳畔卻傳來一陣低沈的哭聲。
湘湘吃驚,誰在哭?
循聲走至屏風前,她往裏面探頭,怔怔看着榻上正掩容痛哭的男子。
以前來姨娘家串門子,她見過這個大哥哥,但從未跟他説上半句話,只知他是曾家的義子,歲數與曾家獨子曾元晟一樣,都比她大上十歲。
她跟曾元晟比較要好,都管他叫晟表哥,他會陪孃親她們喝茶,又會帶她去看鬥蟋蟀,而這大哥哥通常跟娘問個安就匆匆走了,姨娘總説他很忙,晟表哥很閒。
倏然響起的細碎足音驚擾了鐵銘勳,他止住悲痛,有些狼狽地抹去淚痕,一抬眼,就見屏風旁站着個小娃兒,眨着一雙烏亮眸子直盯着他瞧。
“大哥不在——你晟表哥不在這兒。”他走上前,認出她是紀家的孩子。
“抱!”湘湘仰着紅撲撲的臉兒,朝大哥哥張開手臂。
不過是個小小娃兒的小小要求,儘管與她不甚相,他也俯身抱起了她。
“你哭了喔,要不要幫你找娘去?”把右手裏的枯花全放進小口袋,她摸摸他微微紅腫的眼睛,學着孃親疼愛自己的模樣,温柔地觸撫他過淚的地方。
聞言,鐵銘勳臉上掠過一絲困窘,但見娃兒滿眸率真,又不悲從中來。
他也有過哭了就找娘安的時候…而今,一切只餘風木含悲。
“我娘…找不到了。”斂下俊眸,他用力遏止眼底冒起的熱霧。
鐵夫人在三個月前病逝,曾家辦好喪事後,所有人如常生活,而他也依舊天天跟隨曾老爺左右,努力在絲綢莊做事,以為放下喪母之痛了,豈料剛才回來午睡,不意翻出了她給自己縫的最後一對新履,他捧着鞋,徹底崩潰。
孃親命途多舛,當他尚在襁褓便不幸喪夫,幾個叔子乘機作亂,斥她不祥,以此為由將他們母子趕出家門,回頭就賣了家中經營的茶莊,瓜分了家產便逃出洛陽,連官府都束手無策,後來孃親幸得曾老爺這位厚接應,才不致攜子落街頭。
寓居曾家多年,曾氏夫婦不僅厚待摯友遺孀,更視他如子,讓他過着愜意無憂的好子,直至孃親去世,予他此生最深沈的打擊,使他幾乎不支倒地。
“你娘跑哪兒去啦?”歪着小腦袋,湘湘想看清楚他越垂越低的臉孔。
深怕再度嚎哭,他説不出“娘死了”唯有挑出她口袋裏的破碎花瓣,低聲道︰“她變成這樣了。”玉碎香殘,他娘已走出他的生命,陰陽兩隔。
“啊?”她極訝異,以為嫦娥能飛上月亮找玉兔玩,已是忒難忒奇之事,沒想到原來人也能變成花兒?她驚叫過便急急問︰“你埋了嗎?埋了嗎?埋了嗎?”他點頭,目光黯淡,以為她小,沒想到她已懂生死是怎麼回事。
“花兒只會枯,不會死,你把花兒埋在花圃裏,它很快就會變出新花兒。你不要哭,你娘會再長回來的,你把娘花花埋在哪兒?我陪你等她長出來!”她興奮提議,稚的臉蛋全是不識愁緒的純淨顏,鐵銘勳曉得她誤會了,誤以為這世上真有人化成花的怪力亂神,但為何他聽了,心頭竟泛漣漪?那麼傻氣的話,居然把潛藏他內心的哀慟打碎泰半。
他是否該自欺欺人,與娃兒一同相信孃親真隨落花再生了?
“可是,你娘怎麼做花兒去了呢?花很香、很漂亮,但不會走路,每天都站在一個地方,不好玩!”認真思考着,她噘起,覺得大哥哥的娘不該當花兒的。
看她苦惱得皺起小眉頭,他失笑,輕問︰“不做花兒,你想做什麼?”
“我想做蝴蝶!可以飛,又可以跟花兒玩!”他大笑,陪着她説些異想天開的童言童話,連綿憂傷都淡去了。
湘湘柔柔眼,先前飽了,這會兒終於知道乏了,偎着大哥哥温暖而寬厚的膛,她傻乎乎地跟着他笑,而後眼皮一沈,嘴巴仍咧得大大的,就這麼矇矓睡去。
夢裏,她飛上了屋檐,又躍上雲端,忽然瞥到兩旁正劇烈拍動的美麗翅膀,才發現自己真變成蝴蝶了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