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偷天換日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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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梓博鴻正要伏倒在地,梓央真上前一把扶住了父親,淚水奪眶而出。
冷星桓在門外看見這一幕,只覺心像被紮了芒刺一樣,血不止。這個大商賈梓博鴻,真正的身份竟是梵靈武將,還對梵靈邢家忠誠到了如此地步!看到梓央真將阿榮小心地抱到父親懷裏,梓博鴻蹙眉落淚的一剎那,她猛然回憶起母親劉氏去世那天,自己連母親的手也沒牽到,就被父親叫人送走,一陣陣劇痛撕扯般地攪動着五臟六腑。她不敢再看,轉身朝村莊外疾奔而去。
“師姐?可找到你啦!你這幾天都不陪我去後山看我試驗烈火神鳶,真的很過分!”剛鑽進一片樹林,她頭就碰上了梓央改,小夥子嘴裏叼着草葉,一臉埋怨的樣子。她知道若是換了從前的梓央改,恐怕又要大發雷霆,還好他並沒有看到梓博鴻與梓央真會面的情景,她不能想象他知道秘密後會產生什麼反應。
梓央改雖然天真爛漫,但當目光對上她臉龐時,已發覺不太對勁。
“怎麼了?臉怪不好的,該不會是哭過吧?你究竟上了哪兒?發生了什麼事啊?”
“沒事,你別胡思亂想,是眼睛進了沙子而已。喏,你不是要我陪你去試驗你的寶貝麼?咱們這就去。”冷星桓擦了擦眼睛,拉起他的手,飛快地走出了林子。
晚上,梓博鴻等子杜氏睡着後,抱着藏在客房中的阿榮,悄悄走進了密室。
“伯宗夫人!”他輕輕喚了一聲。
齊淮禮驚訝地轉過頭,從前梓氏夫婦總是叫她為“郡主”如今以“伯宗夫人”相稱,着實讓她吃驚。
“夫人先別問詳細的原由,在下只能告訴您,我梓家本是梵靈武家,我已想到辦法,今晚特來救定邦公子。”梓博鴻説着,便把睡着的阿榮放在牀褥上,定邦在旁邊睡得很香,兩個孩子躺在一起,身材和臉蛋都有些相似,若不仔細查看,還果真難以辨認。齊淮禮聞聽此言,抬頭望着對方肌微微搐的臉,頓時呆住了。
“梓老闆,那孩子是誰?難道…你想用他換走定邦?”
“您説得沒錯,請您快些將這孩子和小公子的衣物調換,我便能越快安排一個值得絕對信任之人將小公子送走,讓他帶着小公子去找大領大人。至於我帶來的孩子是誰,您不用多問,那户人家都已經答應讓我把孩子抱了過來,難道您要我再冒一次險把他送回去嗎?”
“可是…用這孩子將定邦換走,就是讓他代替我兒子去死,你叫我如何忍心害死一條無辜的命?”齊淮禮實在太難接受他的提議,遲疑不決。
梓博鴻放低了聲音,沉着臉道:“夫人儘管放心,這孩子從小就身患絕症,大夫診斷過,他活不過十天了。”在一場苦口婆心的勸解下,齊淮禮再三猶豫,終於答應“偷天換”的計劃,讓定邦吃了兩個浸過酒水的麪餅,將阿榮的衣裳換到他身上,抱他躺到梓博鴻懷裏。而就在梓博鴻轉身要走之際,她突然撲上前去,凝淚伸出雙手,卻在半空中僵住了。這一分離,或許今後永遠也不能再見到兒子,她最後一次觸摸孩子的小臉,手指在劇烈地顫抖,然而她並不知道梓博鴻也跟她一樣,心早已碎成了一片片。
“天底下恐怕沒有任何人,會比再也抱不到自己孩子的母親更不幸的了吧。如果她能堅強地活下去,也許能等到和兒子重逢的一天,霓月大神要是有眼,就請保佑伯宗夫人和小公子…”梓博鴻走出密室,不住地搖頭嘆息,可他不能不強忍着自己的親孫子即將死去的悲痛,抱着孩子的雙手,幾乎快要被壓得失去了力氣。
“梓伯父,我…可以幫助您嗎?”他剛走到偏廳門口,正要喚來心腹,忽見一個人影站在黑暗的屋裏,那個身形…是冷星桓!
“凌姑娘,你怎麼會在這裏?”他驚恐地抱緊了孩子。
冷星桓上前幾步,低聲道:“我全都知道了,因此才想助您一臂之力,其實我現在的名字叫做冷星桓,曾是梵靈邢大領麾下大將。雖然此時的我已經離開了梵靈軍中,但我從沒忘記過大領大人的恩德,定邦公子是大人早已指定的繼承人,我自然應該送他回到他二叔身邊。”
“你覺得我會相信你?”梓博鴻眼中着懷疑的目光。
冷星桓揭下額上的布條,藉着月光指了指那塊赤星胎記,解下間的寶劍舉到他面前,正道:“梓伯父,您曾經是武將,我相信就算您經商多年,依然不會不關心戰況。像我這種生着災星、帶着不祥之劍的女子,除了邢大領之外,又有誰肯大膽封我為將?不管您信不信我,我仍然要説出心裏話,如果我説完之後,您覺得那是謊言,大可以用我的霸風劍拿了我這條命去。”她説着,將劍硬到梓博鴻手中,眼中閃動着堅定的光芒。
“你究竟有何計策?”
“請您讓央改和我一同上路,前往烈洛都城雁口,定邦公子要由央改送到大領大人手中,才會避過三公子邢震東和四公子邢震雲所有的眼線。伯父,您就算不能相信我,也應該相信您的兒子,央改是天生的將才,您若真要為梵靈盡忠,就應該讓他走上夢想之路,不是嗎?”梓博鴻猛然怔住了,冷星桓那語重心長、全然與其年齡不相稱的一番話,早已令他再無理由去懷疑。望着她額上的赤星和手中的霸風劍,他似乎能受到,這姑娘忍受的痛苦或許並不亞於自己。
“大領大人…現在人在歸冕?”
“不,厲將軍率前軍以給懿夫人弔喪的名義趕去梓京,只不過是想引開齊淮信的注意,讓他覺得梵靈和歸冕小國聯合,遲早要被霜華、巨鶻兩國收入囊中,自然就會放鬆警惕。其實大領大人真正藏身的地方,是東南領國烈洛的都城——雁口。”山頭的縫隙裏,抬眼可見半個月亮,只是駕馬奔走在崎嶇山路上的冷星桓與梓央改,全然無心欣賞月,反而各自黯然神傷。
吃過酒面餅的定邦早已睡得透,連馬蹄的顛簸也無法吵醒他,小小的臉蛋上似乎還掛着一甩意。是呼到外面新鮮的空氣,而受到了自由,才會這樣安心醉在夢中嗎?冷星桓撫觸着孩子的頭髮,她記得自己已經是第二次抱着個孩子騎馬飛奔了,雖然這次抱的是定邦,不像當時抱定天單槍匹馬殺出霜華軍重圍那般危險,心情卻始終無法平復。
一路上,她將往事對梓央改娓娓道來,原本還擔心他認為自己被父親騙了多年,會又火山爆發一次,沒想到小夥子的反應竟然出奇的平靜。
“師姐,再過一個時辰天就亮了,白天換我來抱小公子吧,看你臉差的…”
“你抱他?你一個臭小子,知道怎麼抱孩子嗎?”
“也倒是,女人天生會抱小孩,那等我們出了大墚城,再找間客棧歇歇腳,不然夜兼程地趕路,就算人吃得消,馬兒也會累趴下。”梓央改輕輕勒了勒馬,放慢了速度,只看到冷星桓在點頭,連眼珠也不轉,一直眺望着遠方。
“師姐,從一出來開始,你整個人都怪怪的,好像除了小公子和吩咐我無論如何都別在大領大人面前提你的名字,就真沒別的話跟我説?”
“有,你是個讓人覺得不可思議的小子,看來只要有機會做武將,所有被揭穿的真相都能被你拋到一邊。也許是我之前低估了你,沒想到你平時脾氣暴躁,到關鍵時刻卻會這樣冷靜…不,我或許早應該想到,覺先師叔是位智者,他收的徒弟必定有其出的地方吧。央改,你若真當我是你師姐,我希望你能完成你爹的心願,為梵靈和大領大人一生盡忠。”冷星桓回頭,朝着他笑了笑。
“既然你能看出我的情有特殊的兩面,我又怎麼會看不出你的心思?在你心目中,比起梵靈,大領大人明明就佔着更重要的位置,可你居然寧願自己心痛,放棄一切,也仍然在全力幫助他。你説服我爹讓他放我去追求自己的武將之夢,你卻放棄了自己的夢,為什麼?”小夥子的眼圈竟有些發紅。
冷星桓沉片刻,抬眼望着他的臉龐,似是在為他存在截然不同的兩面格而驚異,又似在對遠方的邢震洲懷着思念。
“央改,也許你唯一不能理解的,就是情吧。不過你看看我,再想想大領大人,就會知道那堵牆是不可能被打破的。我和他不能相配,就像星星和月亮,通常不能同時存在於夜空一樣。即使可以開始,即使對我們來説,我和他都是彼此的唯一,但兩人靠得再近也看不到終點,所以才會藉着距離偶爾產生一絲想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