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浪子無名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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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屠刀,並非就可以立地成佛,只是為了不讓寶劍染血,為了現世中無法抹煞的那一筆而醖釀着另一個夢想,為了在世間留下自己的名字。而被世界拋棄時,人也拋棄了世界,可為何在拋棄的同時,不能再創造呢?單單受到被遺忘的黑暗,卻看不到新的曙光,那無疑便是傻瓜。
闊別十年的故鄉——霜華國滄原縣,山水還如離開時一般清秀,然而凌若杉從郊區走進城鎮,差點連路都快認不清了。氣派的大房子、客似雲來的店鋪和驛站,初秋的涼意被淹沒在此起彼伏的叫賣聲中,江湖戲班一路敲鑼打鼓、雜耍戲猴,襤褸的衣襟擦過身畔,她似乎才憶起故鄉十年前的模樣,只要戰火不蔓延到這裏,滄原依舊是片適合人們居住與休憩的樂土。
“從哪裏來,就回哪裏去嗎?”她不時喃喃念着殷寧曾經説過的話,順路尋去,也不知父親是否已經搬了家。的確,曾經的小縣變成了繁華之城,父親升任外務大臣,恐怕早就搬去了都城朔芳。
霜華是霓月九國中著名的強國,但這種強大並非反映在軍事上,而是現任大領齊一賢的母親乃皇家之女永順公主,作為皇親世家,齊氏一門不僅崇尚京城文化,還在領國內將京風大為宣揚。打仗要在別國打,自己的領國無論如何也要昇平繁榮,讓眾領國為之豔羨,這似乎是齊家人最值得驕傲的事。而霜華國,也是九個諸侯領國中唯一有中書令、外務大臣等文臣存在的領國,連各郡縣的太守、縣令,也是文武兼搭。可是,風雅與貴族式的生活絕不屬於凌若杉,回到離別多年的故鄉,只是單純地能讓她暫時忘記邊境的戰火和硝煙,究竟會不會有幸福温暖,她仍然不知道。
穿過擁擠的街道,眼前很快出現了一處圍着幾棟瓦房的府邸。這並不算講究的建築,若是在朔芳,也許只能算中等,門前、庭中都沒有雕樑畫棟,只有門口的兩旁蹲着兩個石獅子,象徵官家宅邸。凌若杉沉默了片刻,緩步上前,抓住門上的銅環輕輕敲響。門口的三個守衞見她敲門,連瞅也沒瞅上一眼,若不是匾額上刻着“凌府”兩個字,她本不敢斷定這就是她當年出生的地方。
“小夥子,你是誰?來凌府有什麼事嗎?”前來開門的是一位身材短小、滿腮花白鬍子的老人。
“沛爺爺,您不認識我了?我是若杉啊!”她驚喜地握住那老人的雙手,半天才想起揭開系在額上的布條。
“小姐,真的是你?你回來啦?不是我辛沛老眼昏花吧?”看到她額上的赤星,老人的手竟不自覺地顫抖,一時間熱淚盈眶。
“當然不是,我離家那時才九歲,現在邋里邋遢的,又一身男子打扮,難怪您認不出了。”
“老爺,您快來瞧瞧啊!咱們若杉小姐回來了!”老管家動得直往裏喊,房門打開,果然走出一位兩鬢斑白、面容清瘦、書生模樣的先生。凌若杉沉默地看着那人,背後的包袱掉落在地,她好像完全沒有發覺。眼前的這個人,正用一種似驚喜又似奇怪的眼神打量着她,她對上他的目光,遲疑了半晌,直到辛沛在後推了她一把,她才回過神,上前拜伏在地,輕輕喚了聲“爹”那先生微微點了點頭,臉上的神情漸漸平淡下來,他讓女兒進屋坐在自己對面,吩咐辛沛沏上一壺苦丁茶。辛沛應聲退下了,凌秉秋放在膝上的手指無意中動了一下,像是要去握住女兒的手,但剛要伸出去,猛然又縮了回來。十年不見的女兒好容易回到家,要説一點思念之情也沒有,那是不可能的,只是凌若杉怎麼會變成了這副髒兮兮的模樣?頭髮亂糟糟的,臉上滿是塵土,身上穿的布衣裳還打了補丁,分明就比那路邊討飯的乞丐好不到哪裏去。要説她是官家的千金小姐,恐怕全世界都沒人會相信。
“這些年來你不是都跟你師傅住在飛虞山嗎?何以會成這般模樣?比那漢看來還糟糕。”瞧了女兒好半天,父親才淡淡地問出句話。
“爹,女兒下飛虞山就是師傅之命,師傅曾教導我説,歷世行路乃修行之本,因此從三年前開始,我就在到處旅行。因為不少領國的邊境都在發生戰亂,我為了方便,才女扮男裝。這次我剛去了中部的歸冕,正是打那邊回來的。”
“歸冕?你學那些漢旅行也就罷了,可你一個女孩子,什麼地方不能去,偏偏要去接近戰場?莫非你到現在還憧憬着打打殺殺?是不是等到為父退職歸田,你都還不能安分,非要逆為父的意?”凌秉秋一臉無奈,搖着頭喝了口茶。
凌若杉正道:“爹,雖然您現在是霜華的外務大臣,但思想也未免太守舊了。霓月九國連年戰爭,霜華雖然是大國,表面看來民生繁榮、風調雨順,可如今連歸冕這種弱國也敢來挑釁,誰又能保證有一天不會被打敗?我親眼看過霜華軍侵入歸冕領土,不僅和敵軍血戰,還對無辜百姓進行殺戮。女兒之所以回來,正是想請求您在大領大人面前舉薦我從軍,好在最短的時間內化解國內潛藏的危機啊!”
“喲,想不到十年沒見,這丫頭的嘴倒是比從前還厲害多了呢!化解國內的危機,你以為你是男人,是大將軍,是神啊?也不自己照照鏡子,就憑你一個賠錢貨,還是個連嫁都嫁不出去的災星,居然想學人家上戰場打仗,做你的白夢去吧!”凌秉秋還沒來得及答話,後面花廳的門簾掀起,一個身材微微發胖、一身灰黃衣衫的婦人走了出來。凌若杉死都不會忘記這個噁心的面孔——父親的正室夫人洪氏。
“怎麼,大小姐,翅膀長硬了,見到大娘都不行禮啦?”洪氏上前坐在丈夫身邊,瞟了凌若杉一眼。沒想到凌若杉抬頭時,鋭利的目光彷彿化作兩支冰冷的箭,要把她刺穿,她身子竟猛地抖了兩下,用力捏緊了手中的絲帕。
“我跟爹談的是國家要事,這似乎也不是大娘應該過問的。”凌若杉不想再看洪氏,只翻出自己的行李,將兩件東西放在父親面前。
“爹,我在歸冕殺了他們的前軍將領姬平虎,這是他的佩刀和牌,只要您帶着這兩件東西去面見大領大人,相信他就會召我覲見。女兒保證,這次不但不會讓我們凌家丟臉,還能大大提高家族在霜華的地位。”凌秉秋仔細察看着刀和牌,良久,左手才放下茶杯。
“唔…我暫且答應你,明天可以去試試看,不過你也別抱太大的希望。你還是先去沐浴更衣,好好休息一晚,沛叔,去給小姐收拾一間屋子。”
“那女兒先拜謝爹!”凌若杉朝父親磕了個響頭,瞪了旁邊的大娘一眼,轉身告退。
躺在舒適的牀塌上,凌若杉靜靜聆聽着窗外的鳥鳴。她現在所在的房間是她母親劉氏的屋子,房中纖塵不染,定是辛沛經常打掃,一切的佈置都還保留着從前的樣子。
劉氏本名夢頤,是從東北的遼淵前來進宴的藝伎,琴棋書畫、歌舞無不通,被當時還是滄原太守師爺的凌秉秋相中,納為妾室,第二年生下了女兒。然而孩子額上被喻為不祥之物的赤星胎記,令她由寵妾變作了棄婦,凌若杉自從懂事開始,就沒見過父親對她笑,只有大娘和同父異母的兄長凌若松經常對她們母女倆又打又罵。她深深記得,有一次哥哥將劉氏推倒在地,她突然拔下母親頭上的銀簪,朝着凌若松的咽喉便刺了過去。若非父親看見及時阻止,凌若松恐怕不死也得重傷,洪氏一場哭鬧,得父親要趕她出家門。辛沛只好帶她上了飛虞山,將她給山上寺廟中的梅巖師太,同一年,母親憂鬱成疾,離開了人世。
她漸漸進入了夢鄉,可能是太過疲憊的關係,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的中午了,她依稀記得夢中看到了母親,只是母親的面容有些模糊。
“沛爺爺,我爹他有沒有…”看着辛沛帶了丫環端着水盆進來,她低聲問道。
“老爺一大早就出門了。”
“是嗎?爹果然想通了?”一陣欣喜如風般吹散了疲倦,她扶着辛沛的肩膀跳起來,老人樂呵呵地直往後退,就算這孩子跟她再親,也不能亂了規矩。
凌若杉梳洗完畢,但依舊沒有換上小姐的裝扮。她興沖沖地跑到大院門前,一個勁對辛沛説,不管滄原到都城朔芳需要多少天的路程,她從今天開始就要站在這裏等父親帶好消息歸來。不久,門被敲響了,可開門看見的人並不是父親,竟是她昨天才見了一面的兄長凌若松和大娘洪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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