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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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痛死我了…”漱芳齋中,山海莊最難伺候的嫣夫人發出拔尖的叫聲,用力打掉殷情為她梳髮的手。
“真不知這張嬤嬤怎麼訓練你,笨手笨腳,連發髻都梳不好!”殷情望着嫣夫人凌亂的頭髮,差點沒笑出來。
從小她就沒自個兒梳過頭,離開殷家莊這些年大都扮男裝,一頭秀髮也只是隨意攬起再覆上帽巾,梳髻這等事還真沒人教過她。
“嫣夫人,讓奴婢再為您整理一下…”
“不必了!”剛入莊的如嫣從一介煙花女子躍升為“關外之虎”親自帶入莊的寵妾,本以為奴僕成羣伺候乃必然之事,誰知張嬤嬤卻派這麼一個笨手笨腳的丫鬟給她,恃寵而驕的她怎受得了這般輕視?
“去將我那對瑪瑙髮釵拿來。”如嫣沒好氣地命令着,一邊挽起袖子自個兒盤髻,只求莊主前來之時能以最美麗的裝扮接他。
只是,入莊之後卻不見爺兒前來漱芳齋,真不知將她晾在這兒何用?
殷情打開妝台邊的木盒,瞧了老半天。
“啓稟夫人,這裏頭並無您所説的瑪瑙髮釵。”
“怎會?”如嫣往盒裏一瞧,“不就是那個嗎?我就瞧你這丫頭沒見過世面,金銀珠寶在你眼前也識不得。”她拿起髮釵往髻上一,對着銅鏡得意地笑着:“這是入莊時爺兒特地命人送來的賞賜,依照爺兒出手如此大方,只怕那隻小錦盒很快就裝不下這些價值連城的珠寶。”殷情望着那隻髮釵,本能地提出她的看法。
“可是這上頭鑲的分明不是瑪瑙,那只是一般的琉璃珠。”出身富貴之家,從小什麼珠寶沒見識過?殷情只覺得納悶,聽説這山海莊莊主擁有滿坑滿谷的珠寶,送給寵妾居然只是廉價的偽品?
況且這嫣夫人還是莊裏唯一的侍妾,聽説之前莊主從未帶任何女人入莊。
這番實話果然引起嫣夫人不悦。
“哼,你這低賤的丫頭懂什麼?爺兒富可敵國,怎會送我這寵妾普通的琉璃珠?”她的語氣充滿輕賤不屑,“愣着幹嘛?還不快將櫃裏那對夜光杯拿出來擦拭,我有預爺兒今夜會上我房裏,待會兒你叫廚房備些葡萄酒…對了,你待會再去打聽,看爺兒回莊了沒?”
“是。”殷情不敢再反駁,嘴裏恭敬地應是,心裏卻直嘀咕。
伺候嫣夫人近半個月,從未見過莊主踏進這漱芳齋,如嫣卻每天要她做同樣的事…她才不信莊主今晚會過來。
況且,這裏的奴僕一個比一個嚴肅,極少私下嚼舌,怎麼打探莊主的行蹤?
看來她要找出契哥哥的下落還得靠自己…或許他是莊主身邊的人,跟隨莊主外出所以沒見着他…
殷情滿懷心事打開櫃門,墊起腳尖取出上層的錦盒,轉身將它擺在桌上,忽然瞧見站在門口的身影。
見鬼似的,她眼睛瞪得老大,手中的錦盒滑落而不自知,下意識地呢喃出夢中喚了千百回的名字。
“契哥哥…”雖然那人更加高壯,成的臉龐染上歲月風霜,威嚴的氣勢令人望之生畏…但她肯定他就是契哥哥,她朝思暮想的愛人!
夜光杯破裂的清澈聲響驚擾了攬鏡自盼的如嫣,她先是往地上一瞧,隨即衝上前狠狠給了殷情一個巴掌。
“你這死丫頭,居然摔壞了爺賜給我的夜光杯!”補上一掌時,眼角餘光這才瞧見站在門邊的男子,如嫣立即斂起兇惡神態,嬌柔萬分地撲進男子懷裏。
“爺,您要替如嫣做主吶…”殷情站在牆角撫着發燙的臉頰,眼眶泛紅地望着熊契,紅豔的嬌因為訝異而顫抖着。
爺?契哥哥是山海莊莊主?真是他?
“契哥哥…”驚愕和喜悦衝擊着脆弱的心防,委屈的淚水隨着深情呼喚溢出眼眶。
熊契緊抿着嘴不發一語,冷凝的目光一徑瞅着殷情,對懷裏磨蹭的女體毫無所覺。
如嫣覺這兩人之間微妙的互動,被冷落的怒氣只能找殷情討。
她一個箭步衝向,另一個巴掌猛然揮下。
“賤婢,膽敢在爺面前胡言亂語!”沒人知道山海莊莊主的本名,她只當殷情這副楚楚可憐的神態只為媚惑主上,瞧熊契回應的目光深沉難懂,不免嫉妒心慌。
“還不快收拾乾淨!”如嫣用力壓着殷情的肩要她蹲下,殷情這時也沒了主張,只能任由擺佈。
蹲下後,她木然地收拾地上的碎片,一雙眼睛卻沒離開熊契,淚水幾乎淹沒視線。
身邊的丫鬟公然誘惑自己的男人,如嫣怎麼也咽不下這口氣,嬌蠻的脾再也隱藏不了。
“你這死丫頭!”她一腳踩上殷情撿拾琉璃碎片的手,鋒利的鋭角硬生生刺進她的掌心。
“啊!”殷情痛得大喊,努力想回手,如嫣卻踩得更賣力。
這時熊契終於有所回應,他拉開如嫣,冷淡地説了一句:“夠了。”殷情咬着牙伸回手掌,攤開掌心,忍痛拔出琉璃碎片,鮮血直。她無助地望着熊契,他的表情異常淡漠,像是這一切完全不干他的事。
滿腹的委屈和疼痛讓殷情不下淚來,她只能緊握住拳頭,一手往懷裏摸索着手巾,笨拙地包裏着沾滿鮮血的手掌。
熊契冷眼旁觀這一切,只有緊握的拳頭漏浮動的心思。
好諷刺的一幕!當年宛兒所受的苦,如今終於一一報應回這女人身上!這還只是開始…孃親死前所受的苦,將他玩股掌的恨,他要從她身上加倍索討!
這些年他出生入死,為了強大自己,過着刀口上討生活的子,終於讓他闖出一片天,成為盤據一方的霸主…他憑藉的就是這股恨意,誓言找殷家父女討回公道。
如今殷情終於落入手中任他宰割,本以為對這虛情假意的女人早已深惡痛絕,一見她受傷,他的掌心竟跟着覺刺痛。
熊契十分惱怒自己的反應。
“還不快點收拾退下?”他嫌惡地丟下這句話,便往牀上一坐,甩掉不該有的心軟。
如嫣狐假虎威地應和着:“聽到爺的話沒?給我留心點!”改天再教訓你這死丫頭!如嫣狠狠瞪了殷情一眼,連忙換上狐媚之飛奔至熊契身旁。
“爺,您好久沒來看如嫣了,人家想你想得心好痛呢!”
“爺這不就來了嗎?”熊契一把抱住黏上身的嬌軀,大掌開始往如嫣的衣襟裏探去,“今晚讓爺兒好好愛你,只怕我的嫣兒心不疼了,這兒倒會疼得受不了…”熊契口中説着挑逗的話,凌厲眼眸卻盯着黯然收拾碎片的殷情,沒有忽略那如雨滴落的淚珠。
殷情忍痛加快速度拾起散落的碎片,再待下去她怕需要收拾的會是自己心碎的殘片。
契哥哥已經忘了她嗎?方才他的眼神如此淡漠無情,顯然只將她當成卑賤的奴僕。
會不會離開殷家莊之前所產生的誤會尚未釐清,所以他還不能原諒她,才會將她擄來?
一定是這樣!她要找機會對契哥哥解釋清楚…
“啊…爺兒…”耳邊如嫣的越來越狂,殷情努力壓制嫉妒得快要發狂的情緒,帶着碎片退出房間。
一合上門,她就再也難以剋制地哭倒在門邊。
“契哥哥…”她喃喃哭喊着愛人的名字,無力承受蝕心的痛苦。
為什麼總是這樣?她只能眼睜睜看着、聽着心愛的男人與其他女人jiao///歡,以前是宛兒,現在則是如嫣…
她是那麼地愛着契哥哥,他為什麼不能愛她?為什麼?
殷情跌跌撞撞地逃離漱芳齋,否則嫉妒和絕望會將她啃噬得屍骨無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