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真偽莫辯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她當着人家兒子面前,説出愛慕他父親的話來,總覺得有些礙口,於是説到中途,不自覺又停了下來,淒涼一笑道:“我當時就吩咐他們,把令尊抬到我的屋裏去,給他餵了許多解毒靈藥,照説令尊體內蛇毒,早該解了,但他一直沒有醒來。”韋宗方道:“難道鐵線竹節蛇毒,真的無藥可解?”中年婦人道:“自然有,龍在天身上就有解藥,而且我喂他的解藥,功效上又勝過龍在天的解藥甚多,因此不引起我的懷疑…”韋宗方道:“究竟是什麼緣故呢?”中年婦人道:“是啊,我就為了要探求其中緣故,就把跟着龍在天下山的人,叫來問話,先前我也只希望知道令尊中毒經過,但那人一入我住的宮之中,只道事機敗,嚇得直是叩頭。這就更引起我的懷疑,再三盤問之下,才知道龍在天已經練成了極厲害的毒中之毒。”韋宗方曾聽沙天佑解説過“毒中之毒”是以並沒再問。
中年婦人續道:“這毒中之毒,乃是無藥可解,劇毒無比的一個名稱,這種劇毒,雖説無藥可解,但仍有雪蓮子可以慢慢消解,只因中毒之人,本一無所覺,等到毒發,那就來不及了。”韋宗方道:“我爹可是中了他毒中之毒?”他口中已不稱“先父”自然對中年婦人一再聲稱“令尊並未死去”已經漸漸相信。
中年婦人並沒直接回答,只是繼續説道:“那人供出龍在天練成了毒中之毒,而且也供出了另一件陰謀,那是先父也是龍在天毒死的。”韋宗方聽到這裏,不暗暗嘆,善於用毒的人,死於劇毒,玩火的人,終於引火自焚,是一個道理!
中年婦人又道:“龍在天的謀害先父,卻有兩個原因,第一,當然是覬覦毒沙峽的一片基業,他身為副護法,先父死了之後,”他自然順理成章的登上最高護法寶座,也掌握了毒沙峽的一切。再進一步,他就要向我下手,那時就可以人不知鬼不覺的以他女兒龍香君代替我,當上毒沙峽主。”韋宗方只是靜靜的聽着,沒有作聲。
中年婦人又道:“第二個原因,就是為了引劍珠,他那時已知引劍珠的下落,故意秘而不宣,先父死後,他才假扮先父,去找令尊,因為他以先父的身份前去,總算是令尊師傅的故友,開門見山,直接索取引劍珠,不料遭到令尊的峻拒,才約在中秋那天,在九華山頂相見。”韋宗方暗想:“這段話,自己倒是沒聽叔叔説過。”中年婦人又道:“據説在九華山頂上,令尊一劍砍斷了龍在天的蛇鞭,但被蛇頭咬中手腕,其實龍在天已在那時候,施出了毒中之毒…”韋宗方不劍眉直豎,切齒道。
“這老賊我不會放過他。”中年婦人長長嘆了口氣,道:當時據説還有一個扮成令尊模樣的人,在山頂上出現,壞就壞在此人身上…”韋宗方暗暗哼一聲,付道:“那是叔叔,你這就是胡説,如何會壞在叔叔身上?”心中想着,不覺口問道:“怎會壞在叔叔身上的?”中年婦人嘆了口氣道:“毒中之毒,乃是一種無形毒質,使用輕重,全在用毒之人,龍在天志在得珠,用毒份量自然極輕,有三顆雪蓮子,足以解毒,一顆即可使人清醒,就是鐵線竹節蛇,也有他獨門解藥,只要不延誤時間,更可無慮。”韋宗方怵然一驚,張目道:“我爹可是耽誤了醫治時間?”中年婦人黯然點頭道:“不錯,令尊雖中奇毒,有龍在天在旁自可無害,不料你那叔叔情急拼命,一記“修羅刀”把龍在天擊成重傷。當時他若不見機,勢非死在你叔叔劍下不可,但他這一逃走,自然就耽誤了令尊的醫治時間…”韋宗方忍不住點了點頭。
中年婦人道:“你叔叔修羅門解毒藥丸,原也極具靈驗,只是你爸身中兩種奇毒,自難收效,你叔叔也許驚慌失措,誤以為不治身死,才把他掘地掩埋。龍在天身負重傷,等他眼了保命傷藥,帶着兩個手下,把你爸掘出之後,再喂解藥,為時已遲,龍在天志在引劍珠上,他此行既沒得珠,自然不會死心,這就把你爹帶回毒沙峽去…”韋宗方聽她娓娓説來,有條不紊,似乎不假,忍不住問道:“我爹那是在毒沙峽了?”中年婦人道:“這又須回到原來的話題上去,當時我聽完龍在天手下的口供,心頭不覺大是驚駭。試想一個二十二歲,從沒在江湖上走動的女孩子,如何能與老好巨猾的毒手天王龍在天相抗衡?縱然先父在,曾在他身上下了劇毒,以便控制於他,但他既心懷叵測,毒死先父,自然對他身上之毒,已經得到解藥,我雖有幾種毒門功夫,但他練成了毒中之毒,就無異小巫見大巫了,差幸他回山不久,傷勢復發,一時無暇向我下手。”她眼看韋宗方雖在諦聽,但卻毫不關心一般,不覺微微一哼,續道:“當時我和幾個心腹使女磋商的結果,就連夜帶了你爹逃出毒沙峽…
説到這裏,故意倏然住口。
這下韋宗方果然聳然動容,急急問道:“你什麼時候離開毒沙峽的?”中年婦人道:“那自然是十五年前的事了。”韋宗方聽得心頭大疑,龍在天明明告訴自己説,爹在毒沙峽中,她卻説十五年前,就帶着爹逃出毒沙峽來了?
看來兩人説的,全都靠不住!
一個用假話騙人的人對你縱無惡意,也不會有什麼好事。
韋宗方冷冷間道:“我爹呢,現在那裏?”中年婦人臉上一紅,低低的道:“他…就在這房裏。”韋宗方暗暗哼了一聲,沒有什麼表示。
中年婦人瞧他一眼,道:“所以我聽到公子來了,就着人把你請來,免得你輕信人言,上了人家的當。”韋宗方心中想道:“你叫我不要上人家的當,那是要我上你的當!”一面答道:“在下從不輕信人言。”中年婦人道:“我知道,公子進入此屋,始終也沒有相信過我的話,是麼?”韋宗方道:“不錯,人心不同,各如其面,何況江湖險詐,夫人説的,在下也自難盡信。”中年婦人笑了笑道:“你倒誠實,也很世故啊!,”韋宗方道:“在下父仇未復,目前連仇人是誰,都真假難辯,這也是不得已之事。”中年婦人深表同情的點點頭道:“唉,這也怪不得你。”説到這裏,偏頭道:“我約你到這裏來,原想讓你瞧瞧你爹,可憐你三歲就父子分離,十五年來,從沒見過你一面…”她聲音柔和,説來宛如慈母跟孩子説話一般!
韋宗方忍不住心頭一酸,眼淚幾乎奪眶而出,但他立時警覺,心中暗暗説道:“方瑋啊,你千萬莫要相信她,一個人越是説的言詞動人,説謊的成份也越多,要是謊話不能動人,天下還有誰因此上當?”中年婦人自然看得出他臉上神,一會悲苦,一會又突然冷漠下來,心中暗暗一嘆,抬目道:“公子縱然不肯見信,但既然來了,不論你爹是真是假,你總該見上一面才對!”韋宗方瞿然一怔,暗道:“這話不錯啊!”這就拱拱手道:“夫人説的極是。”中年婦人站起身來,道:“他往在樓上,你隨我來!”韋宗方起身道:“夫人請吧!”中年婦人忽然淒涼一笑,回頭道:“公子不要叫我夫人。”韋宗方聽得一愕,中年婦人眼角間隱含淚珠,緩緩回過身去,低頭道:“十五年的歲月,青已逝,但我仍是未嫁之身,公子稱我夫人,不是有欠妥當麼?”韋宗方聽得心頭猛地一震,她雖未明説,但已經隱約的説出來了,如果她説的全是事實…“啊,聽她口氣,莫非爹十五年來,還未康復?”一念及此,不覺問道:“我爹莫非…”中年婦人走在前面,邊走邊道:“是的,十五年來,他始終不能行動,不過,現在已經好得多了!”她説到“好得多了”口氣之中,隱含喜悦!韋宗方雖沒看到她的臉,但可以聽得出來,她臉上應該有了笑容。
韋宗方心頭更是一緊,他證實了自己的料想不錯,於是只是默默的跟在她身後,不便作聲,也不好多問。
寬闊樓梯,中間鋪着紅氈,走在上面,絲毫不聞聲息,才一登樓,只見兩名白衣少女了出來,一齊躬身為禮。
中年婦人悄聲問道:“方大俠醒了麼?”左邊一個使女回道:“早就醒來了,婢子扶他坐起,現在正在練劍呢!”中年婦人面上飛過一絲喜之,點點頭,腳步放得輕,朝一間房門走去。
兩名使女立即替她打起軟廉,中年婦人也不謙讓當先跨了進去。
韋宗方跟在她身後,心頭不期而然起了一陣動,房中住着的人,也許是假的,也許真是自己十五年不見的慈父!
自己從小由畢叔叔扶養長大,小時候的印象,已經模糊不清,縱然父子見面也不會認識了,此刻叫自己如何去辯認呢?
跨入房間,韋宗方只覺這間房佈置得相當雅潔,前面一排四扇落地雕花長門,門外是一條廊,放着幾盆幽蘭。
室中靠壁是一張錦榻,繡枕錦被,招疊甚是整齊,室左一張書案上,放着一張焦桐古琴,和一個古銅香燭,正在散着縷縷清香!
綿榻右側,放一把繡墊搖椅,椅上坐着一個身穿白緞夾衫,足登薄底粉靴的中年文士。
此人年紀四旬,一張白中透紅的四方臉,生得劍眉朗目,鼻正口方,看去相貌堂堂,敢情是平曰很少活動,身軀稍嫌肥胖。此時他手上拿一把尺許長漆了銀粉的木劍,隨着搖椅前後擺動,揮舞着木劍,極似小孩玩玩具一般,玩得十分起勁,連房中走進兩個人來,都漠視無睹!
顯然,這白衣人就是中年婦人口中自己的爹了!
韋宗方從小失父,爹的印象,一點也記不清楚了,何況他對中年婦人的話,本並未置信,只覺此人臉型,倒確有幾分和自己相似之處!心中不暗暗冷哼:“不知她從那裏來的一個面貌和自己相似之人,假冒我爹,哼,我韋宗方要是有這般容易上當,那就不用再在江湖上走動了。”心念轉動之際,只見中年婦人已經輕盈無比的走了過去,一手扶住搖椅,低下頭去,附着白衣人耳朵,柔聲説道:“方郎,你怎不多睡一回,就起來了?”白衣人搖椅被她扶住,身子無法搖動,不覺仰起臉來,兩眼怔怔望着中年婦人,但他手中木劍,卻是絲毫未停,還在連續划着,他雖是亂劃一通,毫無規律,但韋宗方卻可看得出,白衣人隨手揮舞之間,竟然有一兩個圓圈,和“兩儀劍法”中的某些招式,頗相近似!
中年婦人含笑道:“你劍舞的真好,只是別太累了,現在該休息了吧!”她好像哄小孩似的稱讚着他。
白衣人臉上有了一絲笑意,果然停手不舞。
中年婦人柔順的從他手上,接過木劍,一面又道:“你不是很想念親人麼?”白衣人似乎被她提起心事,臉上神立時黯淡下來,兩眼注視地板,木然不動。
中年婦人眼中隱包淚水,依然附着他耳朵,勉強笑道:“快別難過,你的親人已經來了!”淚水已經了下來,她別過頭去,輕輕拭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