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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狹路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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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曠坐在馭座上,不停地搖頭晃腦以示哀嘆:“做捕快做成我這樣,還真是丟人,鳳曦和,你一個命犯,大馬金刀地躺在馬車裏,就不覺得害臊?哎,説你呢,別看了,追不上來的。”鳳曦和忙收回遙望的目光,也笑:“大人,你期望的也不要太過分了,難不成你要我自己駕車到刑部,洗剝乾淨等你們開刀不成?”

“説的也是。”蘇曠捧起酒囊,灌了一口,隨手丟給鳳曦和“喏。”鳳曦和一甩手把酒囊丟了回去“我身上有傷,不宜飲酒。”蘇曠不由得嘿嘿笑了“嘖嘖,真新鮮,你跟我回去還不是要零剮碎剝?趁着好時候喝兩口吧,過幾天,就喝不成嘍。”鳳曦和搖頭:“送死那是我講義氣,不是説就非得糟踐自個兒的身子,再説萬一忽然我想通了,要逃還來得及。”

“好好好。”蘇曠忍不住冷笑“這就叫,又當‮子婊‬,又立牌坊。”鳳曦和索慢悠悠地躺下,順便服下一顆藥丸,也冷笑“誰説‮子婊‬就不能立牌坊了?”蘇曠點點頭,馬鞭向前一指:“過了那裏,就是官家的地方了,鳳曦和,你要是想通了,還來得及。説真的,殺你我還真有點捨不得。”鳳曦和將前衣襟一,蓋在臉上“你還真是唯恐天下不亂,罷了罷了,越看越傷心,蘇曠,過了那片你再喊我。”蘇曠搖了搖頭,轉頭要説什麼,卻終於隻字未提,看着遠方的天野一線,狠狠一甩鞭子“駕!快快,駕!”聲音裏似乎有幾分讚賞與惋惜。

只是,馭下的駿馬卻忽然長嘶一聲,人立而起,似乎遠方有什麼東西驚嚇了它。

本來決意閉目養神的鳳曦和縱身而起,人已落在蘇曠身邊,盯着遠方塵囂喧闐,目光中已經有了怒

“鳳曦和,不是我!”蘇曠皺眉。

鳳曦和眼中雖有戲謔,嘴卻閉得更緊,右手在瞬間握拳,又終於放鬆——遠方的馬隊一鑌鐵外護,滾滾旗纛逆着千里草海動的波而來,巨凌空,殺氣騰騰。

以中華之地大物博,也只能有這樣一支隊伍,那就是北庭將軍楚天河的部下,萬里中原的屏障,北庭軍。

楚天河的大名鳳曦和早有耳聞,甌之地,素來北方夷狄兵戈不斷,而朝野上下,文臣惜財,武將惜命,唯有楚天河一心衞戍邊防,抵擋着二十年來異族進犯。雖然他情耿直,但軍功實在了得,二十年間逐漸提拔,竟然也做到將軍的位子。又因為他相貌生得奇異,少年便是白頭,四十歲上一頭亂髮既白且,好似一頭大蒜朝天,不少知好友便戲稱他為“楚蒜頭”這支堂堂的北庭軍也就被人喊作了“蒜頭軍”北庭軍素來延邊守衞,極少與鳳曦和為難,而且一旦有兵災南下,往往倒是鳳曦和的部下首當其衝,與軍防通風報信,數年之間,與北庭軍形成了共生共濟之勢。只是楚天河脾氣也大得很,決不肯與馬匪同合污,是以五年來,鳳曦和數次示好,卻得不到這位蒜頭大人一絲回應。雖是如此,鳳曦和仍然頗為敬重這位楚將軍,嚴令部下不得有擾他的治下,鳳曦和與楚天河聲威齊齊顯赫,漸漸有了“外雙和”的稱譽。

只是這一次,北庭軍的鐵蹄,如何便踏到達裏湖邊?

轉眼間,鳳曦和與蘇曠就雙雙明白了過來,大軍正中,端坐着一名年過不惑的上將,生得威武雄奇,正是楚天河。而楚天河左側,卻是個十七八歲的少年,雙目幾乎噴出火來,不是方丹峯,又是誰來?

蘇曠嘴裏已經默默罵了方丹峯千遍萬遍,既然方丹峯手持朝廷剿匪號令去求見楚天河,以蒜頭軍的忠勇,斷無坐視不管的道理——但是,北匪幫已成氣勢,若當真和北庭軍血拼,無異於中原自毀長城。

他用力扯了扯鳳曦和的袖子,已經跳下馬車,笑嘻嘻地了上去,老遠便舉手作揖:“小人蘇曠,請楚將軍鈞安!”楚天河最厭惡目無軍紀之人,但是軍紀偏偏又沒有寫明行軍之時,外人不得打招呼,他便也愛搭不理地“嗯”了一聲。接着目光一掃,偏瞧見緊跟蘇曠而來的鳳曦和,楚天河眉頭一皺,揮手喝令軍伍停下,張嘴便要喝問。

蘇曠佯裝沒見,繼續嘻嘻道:“將軍神武威揚,小人仰慕已久,今有幸得見,足平生。嘿嘿,將軍身子安好,真是社稷之幸,萬民之——”

“行了行了!”楚天河順手將軍盔摘下來,搔了搔他半途的腦袋,回頭“丹峯啊,你説這、這、這就是你師兄?”方丹峯臉上微微一紅:“正是,蘇師兄是先生的開山弟子。”聽説蘇曠竟然是鐵敖門下大弟子,楚天河才微尊重之意,但是大軍停頓此處,再也不能聽他羅嗦客套,楚天河直接看着鳳曦和,開口:“蘇曠,這個人給我,你先退下。”

“是是是…”蘇曠又躬身:“將軍英明威武,小人——”楚天河不耐煩:“你走開就是了——”蘇曠終於直起:“將軍英明威武,小人一向敬佩,只是,這個人,我萬萬不得。”楚天河萬萬想不到蘇曠竟然敢抗令,怒道:“你説什麼?”蘇曠一雙眼始終恭恭敬敬盯着地面,口裏卻堅決絲毫不肯讓步:“小人受命於朝廷,要我便宜從事,於公,小人不受大人管轄;於私,我與鳳曦和早有承諾在先,將他給將軍,用以圍剿匪患這種事,小人不敢做。”楚天河目光如虎:“你一個小小捕快,敢妄談北匪患?”蘇曠低頭低得久了,左右搖晃了一下脖子,又重新躬下身去——那個樣子幾乎就是在説,我談了也談了,你能拿我怎麼辦?

方丹峯忍不住提醒:“蘇…蘇師兄!”蘇曠似乎不知楚天河隨時能要了他的命一樣,還是滔滔不絕:“小人斗膽,請將軍班師,此時出兵剿匪,時機未到。”楚天河本來還強行忍耐,此時終於怒道:“放肆!若不是看你是鐵先生門下,我現在就把你踏成泥——滾開!”蘇曠喃喃道:“不滾開就要送命,滾開又要丟人,鳳曦和啊鳳曦和,你看看你這叫一個晦氣。”鳳曦和終於忍不住笑笑,走上前去:“將軍,最近大漠之中,狼煙四起,鳳某倒也…嘿嘿,看見了。”楚天河瞪眼:“你敢威脅我?”鳳曦和拍了拍蘇曠的肩:“不敢,大人神威,擒獲北匪首,首戰告捷,可喜可賀。”楚天河看看鳳曦和,又瞧瞧蘇曠,兩個人竟然都是一臉輕鬆,不過二十餘歲的年紀,偏偏比深沉似的談笑自若。他點了點頭,腦袋,揮手喝令:“來呀,帶他回去,收兵!”座前兩名親兵當即下馬,向鳳曦和走去。

蘇曠身形一晃,便擋在他前面。鳳曦和輕輕撥開他的肩膀,將一樣冰冷堅硬的物事進他手中,小聲説:“我要你陪命幹什麼?蘇曠,咱們可兩清了啊,不許再找我後帳。”説罷,任憑那二人綁縛停當,帶了回去。

方丹峯本與蘇曠一同留下,卻被蘇曠揮手趕走,目送大軍遠去,蘇曠立在當地,用力敲着額頭,似乎要做出一個極其重要的決定。

只是他一個決定還沒做完,遠遠的又有馬蹄踏地的聲響傳來,雖比不上北庭軍整齊肅穆,快速迅猛猶有過之,當先的正是一匹火紅大馬,龍晴一手高舉馬鞭,叫道:“蘇曠——鳳曦和呢?”蘇曠心中一喜,龍晴若真是早到半個時辰,只怕大勢再也無法挽回,他雙臂張開,攔在龍晴前方叫道:“龍姑娘留步——”龍晴冷笑着勒馬:“鳳曦和呢?不是被你帶回去覆命了麼?怎麼落在北庭軍手裏?”蘇曠苦笑:“這個,天有不測風雲…”龍晴懶得理她,又催馬:“快走,他們去得不遠,我們追——”蘇曠急了,閉着眼睛喊:“龍姑娘千萬留步,你若要過去,就從我身上踏過去吧!”龍晴哈哈一笑,一提馬繮,直踏蘇曠頭頂。蘇曠聽得風聲不好,連忙就地一滾,躲過馬蹄。他這一下又狼狽又丟人,龍晴和羣匪一起哈哈大笑起來。

蘇曠灰頭土臉地從無數馬蹄之中保全命,縱身一躍,左腳點上身邊馬首,借力又是一躍,竟以飛奔快馬為橋,幾個起落,又落在龍晴馬前,他這手輕功一,身邊馬匪再也不敢嘲笑。

蘇曠舉起手,叫道:“龍晴,無常刀在此,鳳曦和有話要對你説!”龍晴猶豫再三,終於停了下來:“什麼?”蘇曠小聲在她耳邊輕輕説了幾句,一臉堅定。

龍晴咬了咬嘴:“你…我憑什麼信你?”蘇曠卻苦笑:“你們區區幾百個人,去楚將軍那裏不外乎送死,我騙你有什麼好處?對了…他還説…”龍晴坐在馬上,聽蘇曠聲音越壓越低,忍不住又附耳過去,離得更近一些。蘇曠卻忽然向前,在她頰邊用力親了一下,哈哈大笑,得意之極,縱身而起,搶下一匹快馬,絕塵而去。

龍晴又驚又怒,捂着臉頰呆了半晌,但還是回頭,吩咐道:“安營紮寨,我們等蘇曠的消息…姑且,信這個無賴一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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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曦和裝作無視面前那個一臉陰沉的少年,輕輕一股一股捏斷手上的綁繩。

“你最好別在我面前玩什麼花樣!”方丹峯冷冷笑了起來,緩緩伸手,扭斷了鳳曦和左肩的關節,又伸手向右肩扭去。

鳳曦和忍痛:“原來堂堂捕快,也是濫用私刑之人,看來鐵敖不過如此。”方丹峯一怒,手上卻緩了下來“你敢羞辱我師父?”鳳曦和笑笑:“恐怕鐵敖未必是你師父吧,不然當你又何必喊蘇曠做蘇兄?啊哈,我明白了,定是你不遵守朝廷法紀,冷麪鐵先生怕折損了自己名頭,不肯收你。”方丹峯面上不由一紅,蘇曠所説正是他的心病,他自幼被鐵敖收養,卻遲遲未曾收入門下,一直以為畢生之恨。如此一來,待報復的手段卻是一樣都使不出來。

鳳曦和知道將法已經奏效,又道:“你若真要審我,至少應該穿上官服,拿出令信,錄下口供,至於説到私刑供麼,嘿嘿,那和我們又有什麼區別?”方丹峯狠狠頓足:“你等着!”一轉身便向外走去,臉一片鐵青。

鳳曦和出了口氣,右手一用力,捏碎了最後一股綁繩,忍痛用力一託左手,接上臼的手臂。他知道方丹峯轉瞬即至,要離開便要儘快,又依樣將綁繩做勢纏在臂上,屏氣等待方丹峯的二次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