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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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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你才是真正的冷血動物。”他酸澀地説;她推了推眼鏡,“是你自己警告在先,要我別逾越分際的。”他深思地注視她,半晌,端起桌上的咖啡杯,臨到嘴邊時又頓時打住,盯着它,若有所思地自語:“這種時刻…不應該喝咖啡,應該喝別的。”他望向她,“地下一樓的pub,其中有些酒還可以。”

“哦。”她開始收拾東西,“你去吧,我先回家了。”

“你捨得放棄品嚐美酒的大好機會?”她三兩下便整理好物件,坐直了身子正道:“我這就告辭了,總經理。”夏仲淮抿緊盯視她一陣,朝她一揮手,聲道:“幸好你不留下,否則我看了就煩,快走吧!”藍採依背起包包,大踏步穿越大廳,迅速下樓。

走出飯店大門,沁涼的夜風面襲來,藍採依順着階梯而下,腳步愈來愈沉重,愈來愈遲緩。她一點也不想沾惹麻煩,真的。然而,夏仲淮那強自壓抑痛苦的神情卻不斷在她腦海裏浮現!他明明遭受重擊,為了大局又振作神和客户周旋,究竟在他的心裏,承受着怎樣的苦楚呢?

不,她不能想!目前這份工作待遇太好了,她只要做好本份之事即可,其他毋需理會。可是,該死的,她的雙腳偏偏不聽便喚地一步慢過一步,最後,待她回過神時,才猛然察覺自己在天人戰中已在人行道上走了好一段距離。

馬路上,往來的車輛呼嘯而過,一道道車燈一閃即逝。她掉轉身子,快步往飯店而去,一面在心中犯嘀咕。她怎能置之不顧呢?瞧他一副快發瘋的樣子,誰知道會灌多少黃湯?倘若真醉了怎麼辦?

她愈想愈焦急,遂由疾行轉為小跑步,一路奔進飯店地下一樓,才至pub入口,便聽到嘈雜的音樂聲及喧譁聲。她氣吁吁地引頸張望,層層繚繞的煙霧阻礙了視線,她只好穿越人羣,仔細搜尋着。

吧枱前三三兩兩地坐着幾個人,其中一個悉的背影引了她的目光。她毫不猶豫,立刻走了過去,來到夏仲淮的身邊,一語不發地望着他。

他手執半滿的酒杯兀自發怔,即使只是側面,也能清楚地讓她覺到那蕭索、落寞的情緒。

就在舉杯飲時,他看見了她,霎時間他愣了愣,旋即放下子,沙啞地説:“不是回家了,怎麼又折回來?”

“別再喝了。”她説。

“你憑什麼命令我!?”他沒好氣地道。

“不是命令,是勸告。”彷彿是為了賭氣,他反而抓起杯子,一飲而盡,接着對吧枱內的酒保呼道:“再來一杯whiskey!”藍採依瞪視着他接過那杯烈酒,自顧自的仰飲,她忽然無可遏抑地生氣了,待他終於擱下杯子時,她伸出手去,以手掌覆蓋住杯口,嚴聲道:“再喝下去你會醉的!”人在情緒最低落的時候往往最容易喝醉。他抬起惺忪醉眼,朦朧中面前的她有些晃動,隨之而來的一陣暈眩令他一時間到虛軟,而毫無預警地往前傾;這一傾,不偏不倚地倒在她肩上。

她頓時一驚,連忙拍拍他,叫道:“喂,你怎麼了?快起來呀!”

“小姐。”酒保內行地説:“這位先生還沒完全醉,但也差不多了;你進來之前他已喝掉一杯vodka-lime,現在會醉醺醺是難免的。”藍採依百般無奈地使勁把他攙扶起來,並提起他擱在吧枱下置物格的公事包,離開pub。

來到大門口,藍採依請服務人員代為安排計程車。上了車後,司機問目的地,藍採依推推夏仲淮,問:“喂,你住哪兒呀?”問了數次,他好不容易才咕噥着説出一個地址。

最後,車子抵達了夏宅門前。

計程車呼嘯而去後,藍採依一人吃力地一手扶着他碩大的身軀,一手提着他的公事包,蹣跚地移步至門口。

“真要命!”她咒罵道:“這公事包怎麼那麼重?裏頭是不是裝了石頭。”她靠在門邊口氣,問他:“總經理,鑰匙呢?”他糊里糊塗地在西裝口袋、褲袋亂找一通,總算掏出一串鑰匙。

藍採依開了門,經過一番折騰,她終於把夏仲淮“拋”到厚沙發上。

他乏力地癱着,眉頭糾結成一團,嘴裏不時發出含糊不清的囈語。

她嘆口氣,逕自找到浴室,擰了條熱巾替他拭臉,他未曾抵抗,默然享受熱巾擦在臉上的那股舒適的覺。接着,她到廚房了熱茶,捧着茶杯回到客廳。

“喝一點會比較舒服。”她把茶端到他嘴邊。

他順從地就着她的手喝了幾口,一個不慎嗆到,難過得咳個沒完。

她連忙拍拍他的背,忍不住説道:“奇怪,我好像在照顧一個八歲小孩子。”他好不容易止住咳,不自地瞅着藍採依,似乎想説什麼。

她因那視線而怔了一下,旋即坐開一步遠,“總經理,你自己保重,早點休息!”她才一站起身,手腕猛然被抓住。

“別走!”他陰鬱地説.

一個踉蹌,藍採依跌回沙發。她驚惶地回自己的手,飛快地説:“我沒有義務待在這裏。”

“你怕什麼?怕我會像你前一個上司那樣,對你輕薄?”

“我只是不想在公務之餘跟你獨處,其他的,我並不太擔心。”

“這麼信任我?”

“與其説信任,倒不如説是你的心態令我覺得放心。”

“什麼心態?”她踟躊一陣,温地答道:“你討厭女人,女人是禍水不是嗎?”他盯着她,眼神令人難以捉摸。她以為他必定又要發飆,或是來一頓莫名其妙的教訓;然而,好半晌,他並未惡言相向,反而低沉地説:“你一定覺得我是個極端到無可救藥的人。”

“你還好啦!也有更嚴重的呢,有些人連生存意志都喪失了,另外,有的甚至從此不再相信異,轉而把情寄託在同身上。”夏仲淮的目光落在前方某處,神情因某種沉痛的回憶而顯得萬分懊喪。

“沒錯。”他喃喃説道:“我是有段不愉快的過去。飯店中的那個女人,是我的…前。”藍採依乾咳一聲,“我…不想聽你的過去。”

“大三的時候…”他不理會藍採依的話,繼續説了下去:“我認識了小我一屆的她。她活潑、豔麗、好動,身邊永遠圍繞着一羣追求者,而我只是個顧着唸書的書呆子,但她捨棄眾多優秀的男孩,獨獨對我垂青。大家都跌破眼鏡,連我自己一開始也頗為訝異。漸漸地,我對她久生情,用全副心力來對待她。畢業後,我們在幾年內成家,就在我打算自行創業時,赫然發現她竟然有外遇!起初我原諒了她,苦勸她改過;她答應了,但沒想到才隔一陣子又故態復萌。最後,甚至在我業務上出現危機之際,提出離婚的要求。”他頓了頓,蒼涼地説:“或許,我們的結合一開始就是荒謬的,有時我幾乎懷疑自己是否真愛過這個女人。”

“如果不愛,又怎會耿耿於懷?”她輕聲道。

“我耿耿於懷是因為我不喜歡被人當傻瓜一樣耍!”有片刻的時間,兩人都未再出聲,屋裏陷入一片沉寂。良久,他發出一聲長長的嘆息,“你恐怕對了,我確實多愁善吧!這段婚姻簡直是場夢魘,那陰影在心裏揮都揮不掉。”

“可以的,只要你有信心,儘量別以酒麻痹自己,總有走出來的一天。”他側過身子,深深凝視着她,原本沮喪的眼裏緩緩增添了幾許奇異的光芒。

“我覺得——我似乎已跨出了第一步。”他低低的嗓音裏充滿了温柔,“我從來不對任何人提這些過往的傷心事,唯獨對你,我卻能較為平靜地説出來,你身上一定具有神奇的魔法…”

“我哪有什麼魔法!”她勉強笑道:“你累了,以至於神智不清楚,開始胡言亂語…”他的目光愈來愈温柔,愈來愈朦;然後他伸出手去,以手背摩挲她那細的面頰。

她睜大了眼,像化石般僵硬,一動也不動地望着他,心中波濤洶湧,是驚懼,是疑慮,是困惑,是茫然。就在她六神無主的時候,他的手繞過她的頸項,灼熱的同時壓了下來。

怎麼會發生這種事?她內心混亂不已。

他的在她的頰上、上逗留,慢慢移至頸間,然後,他的頭便埋在她温暖的肩窩上,久久沒有動靜。

“喂!”她輕喚,稍稍動身子後才發覺他竟已睡着了。

她輕手輕腳地讓他躺倒,自己則坐在地毯上,倚着沙發默默端詳那睡的臉。

上的餘温猶在,那吻在她心裏造成的衝擊也還未平復,她情不自地撫摸他的額頭,凝視着他微微蹙着的眉。

“睡吧!”她柔聲道:“祝你有個好夢。”萬籟寂靜中她起身拿起自己的包包,離去前關熄大燈,獨留下茶几上一盞暈黃的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