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居思源補上基層工作這一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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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三點,居思源正在跟居老爺子聊天,手機響了。
居思源的手機是雙卡手機,從早晨到老爺子這邊來之後,他就將其中的常用號碼設置成了關機。另外的一個號碼,他是不對外公開的,知道的人極少。他接過來,是王河。王河問他晚上有沒有安排,如果沒有,就幾個哥們兒在一塊兒坐坐。
“沒有。”居思源説“正等着你的電話呢。”這話當然是説給王河聽的,居思源也清楚,如果不是關了常用號碼,他不是有沒有飯吃的問題,而是吃誰的飯、怎麼吃的問題。原來廳裏的同事,下去之前就説好國慶長假聚聚的,還有其他的如省委組織部的幾個人,包括副部長常亞,也早幾天打電話問他什麼時候回省城,如果回了,告訴一聲,大家也跟居市長喝一杯。雖然以前,自己在科技廳廳長的位子上,也是飯局不斷,但廳長畢竟比不得市長。從行政級別上看,是平級的,但從用人導向上看,卻是不平行的。市長是地方大員,主管着一個幾百萬人口的城市經濟社會發展事務,不像科技廳,僅僅是一個部門。這些年,從中央到地方,明顯呈現出一種傾向:有過基層領導經歷的幹部,容易得到重用。而從中直或省直直接提上去的幹部,鳳麟角。這也是李南副書記找居思源談話時所表達的意思。李南副書記説:“你還年輕,省委是十分重視年輕幹部的培養的。放你下去,就是要給你補上基層工作這一課,有了基層工作的經驗,加上部門工作的閲歷,將來就可以勝任更重要的職務,承擔更大的責任。”有人説,對於中國官員來説,放假並不是休閒,而是過難。何謂過難?説白了,就是折騰。
放假期間,地方上來客往往是最多的。上級的幹部,趁着假期,帶着老婆孩子甚至情人來看看風景,到了地方上,你能不接待?接待了,你能不喝酒?喝酒了,你能不喝醉?都不能,必須接待好、喝好,而且要喝醉,醉到能安排領導的事情為止。一些長年在外地,特別是北京的幹部,長假回鄉看望父母,地方上不能裝着不知道。裝着,下回到北京你就難過了,就堵死了一條路。因此,也得陪着,安排吃住,包括用車、打牌、娛樂…當然這些,到了市級領導這個級別,是不存在親自出馬了,但領導得出場,按照江南話説叫“托”就是撐個面子。一個長假的面子撐下來,再好的身體也會被拖累得不行。於是乎,不少領導就使用上雙卡手機,這也是無奈之舉。關係特別親近的,自然知道另一個號碼。既然另一個號碼都不知道,那也可能就是無關緊要,僅僅是“托”而已了。
居思源不喜歡這樣折騰,他喜歡的假期是待在家裏,或者陪老爺子説話,或者陪女兒去看公園裏的花草,再或者與池靜一起,逛商店。但他最喜歡的,還是待在書房裏看書,間或練幾張字帖。也是奇怪,當記者時,他的應酬是最多的;當處長後,應酬都是跟着領導後面;當了副廳長後,應酬漸漸少了;當廳長後,除非重大應酬,一般情況下他都不參加了。正所謂“高處不勝寒”越往高處,越是寂寞。不過,他正好喜歡這寂寞。如果説他還有什麼比待在家裏更大的喜好,那就是打球。以前是籃球,再後是乒乓球,現在是高爾夫球。無論多忙,在省城時,他每週都要去市郊的高爾夫球場一次,每次四小時,他是vip(貴賓)會員。在高爾夫球場,他能切實地受到尊貴生活和時尚休閒的快樂。江平是沒有高爾夫球場的,而且即使有,他也不一定過去。在江平,他是獨一無二的市長,而在省城,他只是眾多廳長中的一員。
想到這,居思源給王河打電話,讓他馬上開車過來,先去打球。王河説也好,稍等就到。
高爾夫球場離城有二十公里,車子很快到了。一進門,正碰着球場老總楊莉。楊莉一身休閒裝,正和幾個客人説話,見居思源進來,馬上轉了過來,説:“有兩週沒見居廳長了,是當市長太忙了吧?”
“哈哈,楊總還真消息靈通。沒時間哪!這不來了?”居思源道。
“那你們先去打球,過一會兒,我陪你們喝茶。”楊莉適時地退了出來,居思源和王河進去換了衣服。一到球場上,居思源就有一種活力,也有一種親切。
打着球,王河問:“江平環境不錯吧?”
“不錯,很好!”
“很好也談不上吧?剛剛出過那麼多事,也是是非之地。我可聽説那個程,叫程文遠吧,對你過去很有想法。”
“有想法是正常的,沒想法才不正常。管他呢,該你打了。”打完之後,他們先去衝了個澡,然後楊莉過來喊居思源下去喝茶,説有上好的普洱茶,朋友從雲南剛帶過來的,請居市長喝點味兒。居思源對茶,特別是好茶,更,就和王河下去,到了茶室。好傢伙,楊莉真是會過生活的女人,連泡茶的小姐也用上了。三個人坐着,靜靜地看着小姐洗茶、分茶、沖茶,一道道程序,“能得到居市長這樣的行家肯定,我不枉這壺茶了。”楊莉説着,臉上兩個酒窩生動地跳動着。楊莉也才三十多點,以前是北京的一家歌舞團的舞蹈演員,後來認識秦可立後,就沒再跳舞了。秦可立在江南省城投資建了這個高爾夫球場,讓她來當老總。秦可立算起來是名將之後,他的父親是一位立過赫赫戰功的將軍。他早些年也從軍,後來經商,生意做得很大。居思源也和秦可立見過面,且在一起喝過一次酒。那次,秦可立喝醉了,酒醉之中狠狠扇了楊莉一個耳光,讓所有在座的人都驚訝不已。事後,居思源再見楊莉,就覺得怪怪的。而楊莉卻彷彿沒事人一般,照樣笑着,照樣生動着兩個酒窩。秦可立是名將之後,卻在許多人的場合作出如此舉動,實在讓居思源覺得不堪。∮米∮花∮在∮線∮書∮庫∮"book。mi花。net">book。mi花。net"book。mi花。net">book。mi花。net茶喝了兩泡,楊莉道:“居市長到江平,一定更忙了。不知道下次何時居市長能再光臨我們這啊?”
“有空自然會來的。老王,是吧?”
“當然是。”
“不行,居市長,我們投資在江平也建座球場吧?”楊莉撲閃着眼睛問。
居思源冷不丁被楊莉這一提議矇住了,頓了會兒,才説:“也可以啊,不過現在不行,等下一步吧。江平在不斷地發展,這些高層次健身娛樂,當然也應該逐漸豐富。到時,我們歡楊總去投資。我會成為你們江平球場的第一批會員的。”
“那好,我過後給可立説一下,早作安排。”楊莉端起杯子,與居思源的杯子碰了下“有居市長在江平,我們能不去投資?”
“歡哪,歡!招商引資可是我這個做市長的頭等大事。”居思源説着,手機響了,是孫興東。
“孫部長,”居思源邊説邊拿着手機往門外走,到了門口,才道“部長放假沒休息?”
“當然休息了,我正跟渭達同志在一塊兒。晚上你也過來吧!”孫興東一副北方人脾氣,説話也是侉氣十足。
居思源這就有些為難了,他答應了王河、孫浩然他們。要是以前,可能還好辦些,跟王河他們改個時間,但這次,是自己到江平後回省城大家在一塊兒第一次聚會。如果這時候突然提出來要離開,去興東部長那兒,王河保不住要跳起來罵他的。但是,興東部長既然話説到這份兒上了,而且渭達書記也在,他能不去?他瞥了眼屋內,王河正在喝茶。他回孫部長道:“部長,我現在正在路上。這樣吧,晚上我一定趕到,但是可能時間不能待太久,就得跟部長請假。老爺子這邊有點事情。”
“不是…”孫興東問。
“那不是。是他的一個老部下從北京過來了,晚上老爺子做東,我得陪着不是?”
“那當然。也好,你過來坐坐吧,也代我問老爺子好。老書記身體好啊,前不久,我碰到老書記,説話響亮得很。”
“謝謝部長。我稍後就到。”居思源進了屋,對王河説:“楊總的普洱喝了,球也打了,咱們是不是得…”
“啊,對,浩然還在等着呢。”王河起身,又跟楊莉道了再見。臨上車時,楊莉説:“居市長,你可得記着球場的事啊!”
“放心,記着。”車子上了路,居思源道:“我先得到假酒店那邊去一下。有個攤子,先去應付下。”他沒有説是省委常委組織部長的攤子。王河和孫浩然都是一路貨,對官員有一種本能的抗拒。你拿官來説事,不好就崩了。雖然,對居思源當官他們並不反,但在他們的眼裏,居思源知道,更多的時候是把居思源還定位在大學同學和昔的同事這兩個身份上。在王河和孫浩然他們看來,這個時代,官吏已經夠多了,好的新鮮的官員太少。而他們站在民間的立場上,做着記者,做着教師,他們仍然能憑自己的良知來處理和認識理解這個世道。居思源為此也努力地在王河他們面前,保持着內心的那種道德律。他和他們一樣,喝酒、聊天、抨擊這個社會的種種不公,當然也批判官場的種種腐敗。然而,居思源一直覺得,他們的心都是善良的,對這個社會、對他,都是寄予希望的。而且,因為跟他們在一起,他有種迴歸淳樸的快樂,也有難以在旁人面前表現的天真,甚至到他們就是一面鏡子,時時地照着他,讓他儘量地正身形,持守,走正路。χ米χ花χ在χ線χ書χ庫χ"book。mihua。net">book。mihua。net"book。mihua。net">book。mihua。net王河沉默了會兒,才問:“非得去?”
“就是,我也覺得…不過,我過去一會兒就過來。今天晚上咱們好好喝喝。”
“那…好吧,我送你。”王河既是居思源大學的同學,畢業後又是同事,他是居思源進入社會後最先往而且往時間最長最為莫逆的朋友。王河脾氣躁,眼睛裏容不得沙子,為人卻十分的天真。表面上看,他完全是一個有些匪氣的人,長年穿套牛仔裝。但內心裏,居思源覺得王河是這個社會上少有的純真的人了。當然,説王河純真,也並不是説他對這個社會不瞭解。王河最大的優點就是對這個社會看得太透了,總能一針見血,找準七寸。而孫浩然則顯得世故些,孫浩然看問題喜歡從最壞的地方看起,從壞想到好,這也算是一種特殊的看問題的方法。而且,居思源發現孫浩然這種古怪的方法確實有些道理。當年他從宣傳部人事處長任上準備考副廳時,他也有些猶豫。問孫浩然,孫浩然説:“即使考不上,你會怎麼樣呢?不還是處長!”看,這解決問題的方法多簡單,並且奏效。他去考了,一考成功。孫浩然後來説:“關鍵是你有能力,有能力而不考,是對公開招考的一種蔑視。”居思源聽着笑了,居思源其實對自己的能力還是很自信的。不過他也知道,公開招考的名堂很多,普惠的公正後,也還有陰暗的地方。比如面試,就很難説。前六名入圍,都進入面試,面試的印象分就出來了。記得當時面試結束後,就有一位面試考官問他:“居老身體還好吧?”他一下子明白了,這話問得含蓄,卻極富暗示。他説:“還好,謝謝!”那一刻,他最大的覺是有些委屈,憑能力的事為什麼非得牽扯到老爺子?但轉念一想,他也就釋然了,這些年,在大大小小的場合,當介紹到他時,往往都得補上一句:居老的公子。這補的一句話一出,滿座立即呈現出尊敬之,有人説曾是居老的秘書;有人説聽過居老的報告,稿講兩小時,生動透徹;還有人説某年某年,曾蒙居老關照,不勝;等等。居思源知道,雖然出身不是自己能選擇的,但他一輩子會罩着父親的光環,那是不爭的事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