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張肉鋪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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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理來説,宋時的通也算是發達,驛道縱橫,驛站遍佈。不過李二一家人分乘兩架馬車,自然是快不了的,何況天氣漸炎熱,車伕愛惜馬匹,行的極慢,和那一飛奔四百里的官文傳遞速度不可相提並論。
進到陽穀地界已是端陽前夕,雖是天氣燥熱,李二等人卻是心情大好。小小的陽穀縣依舊如斯,小橋通着水,茅舍倚了青山,村犬於籬落之間汪吠,村夫自在往來,和那繁華富麗的汴梁相比,又是別樣的景緻。
李二會了腳力錢打發了那車伕,一家人搬箱的搬箱,提籠的提籠,開始新的生活。
殺豬賣是母親的職業,把這小小的李記鋪維持下去是母親的理想。一到了家,母親慌的前腳打後腳的的出去買了口膘肥頭圓的老肥豬:“明咱家的鋪子重開,定要宰這樣好膘好的肥豬,才能把那些客拉回來,要不然定是不如對面劉家的。”母親與喜兒同睡正房,李二於娘在廂房安歇了,自然少不了幾許歡快的**之事。一夜無話。
寅時不到的光景,聽得一聲淒厲的豬叫,母親已經開始宰殺肥豬。
許久不曾聽到這悉的聲響,李二反是覺這“驚天動地”的豬叫份外的親切。娘沒有經歷過這樣的生活,驚的一骨碌起身,旋即穿戴整齊:“相公,不若我們出去幫忙於母親大人,母親在外忙率,我等在屋安睡總是過意不去的。”李二大讚一聲:“娘真個是懂體貼的可人兒,咱們這便去幫忙…”星光璀璨,月似銀鈎,離天明還有好一會的功夫,李二披了衫子剛一出來,便聽到劉家鋪那邊也是一聲相同的豬叫。想來那老劉頭也是在動手宰豬。
母親聽到劉家鋪的豬叫,便如出征前的將士,真似臨行前的英雄,慷慨説道:“明重開鋪,我兒定要打起十二分的神,定要把劉家鋪比了下去。”做屠户這一行的都有個講究,要在天亮之前把新鮮的豬擺掛整齊。雞啼二遍之時,母親已收拾的俐落,意氣風發的刀在手,大聲説道:“我兒,開門賣!”李二堪堪的卸下門板,卻見對面的老劉頭也在做同樣的事情。
按照以往十數年的慣例,兩家開門頭一件事便是要先對罵一番,好給對方帶來一些晦氣,以達到使對方一整天沒有好生意的目的。
母親早就做足了準備,雙手叉,氣沉丹田的準備把那些早就倒背如的污穢言語潑將過去。卻見那老劉頭卸下了門板就轉身回去,絲毫沒有開罵的意思。
若是那老劉頭擺開架勢的和母親對罵,那實在是再尋常不過,十數年間雙方都已習慣了這樣的生活方式。忽然見到老劉頭避戰,母親大為詫異:“難道這遭瘟的老劉頭轉了子?沒有可能吶?定是昨夜裏叫小鬼住了心竅,不管這些,且先罵過再説。”母親按照以往的模樣扯直了喉嚨大罵:“老瘟才,老囚子,怎不敢出來,莫是叫五鬼死你的賊心肝子吧?”那老劉頭只是不還口,默默的開好了店鋪準備營業。
母親看對方不應戰,自己罵的也是索然無味,遂收了口對李二説道:“我的兒,你説那老劉頭是不是糊了?怎的如此反常?”李二笑道:“母親錯了,孩兒終究是做過當朝駙馬的,好歹母親也算是皇親國戚,那老劉頭如何敢與母親對罵?”母親説道:“我這便是皇親國戚了?做那皇親國戚有甚好的?還不如每多賣幾斤來的實惠哩。”母親深信自己不是那很有福氣之人,對於功名利祿並不上心,最熱衷的便是稱霸陽穀的豬市場,叫全陽穀的鄉親都來買李記鋪的豬。
雖然整個陽穀只有李記劉記這兩家鋪!
和朝廷裏那些大人物的兇險爭鬥相比,母親這種生活方式或許才是最幸福的。
可是現在的母親卻是完全幸福不起來,那些本來是鐵桿支持李記鋪的客見母親開了鋪子,居然全都溜着牆閃開,跑到對面老劉頭的鋪子裏去買。
“六嫂,來買嗎?新宰的肥豬…”六嫂看母親招呼,一溜煙的跑進了劉家的鋪子。
“阿婆,您照顧我十幾年的生意了,來,給你割最肥的刀口…”古人和現代人不同,最喜愛的便是肥,尤其是那肥的亂顫的刀口。那老阿婆聽了母親的招呼,比那六嫂跑的還快,提着個籃子一閃身便進了劉家的鋪。
母親大為火光:”定是那劉家壓低了價,這才把咱們家的客拉了過去,我的兒,你去看看那作死的老劉頭是不是賣的便宜…”李二苦笑道:“母親,非是人家賣的便宜,實在是因為咱們家成了皇親,沒有哪位鄉親敢再來買的。”小小的陽穀城,能出一個舉人便是天大的事情,也是要載入縣誌的。如今忽然出了一個當朝的駙馬,那真是比天還要大的人物,鄉親們提起李二的名字都是滿臉的敬仰之。李二的母親雖然是賣了半輩子的,是陽穀人人皆知的屠户,然現在卻成了公主的婆婆,雖然淳樸的鄉親們並不知曉公主的婆婆到底官居幾品,但是絕對可以肯定比縣大老爺要高出許多。
如此之下,自然是沒有人敢再過來。鄉親們對於官員本就有種天生的懼怕,自然沒有人敢到駙馬的鋪子裏去挑肥揀瘦的買,討價還價的付錢。
母親聽罷了李二的解釋,端的是痛苦萬分:“我的兒吶,咱家這鋪可是百年的老字號,祖上幾代經營,可不能就這麼慘淡下去的。哎,都是那什麼勞什子的駙馬惹出的禍端。”李二無語間,忽聽街上鑼響,六名衙役舉了“肅靜”
“迴避”的牌子開了過來,看這模樣是縣大老爺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