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我豈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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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非常時期,要讓對方知道小木有這本事,恐怕討不到好去,張狂坐到了椅子上,換了一種新奇、興奮、帶着不盡的眼光看他,小木往牀上一躺,笑着問:“禿蛋,你都輸我兩回了,我嚴重懷疑你這號光會不會履約。”兩回,輸了一對警花,張狂笑着道:“我一定履約,我豁出去不要臉了,回頭到我們局裏給你介紹一對啊…哈哈。”小木笑了,後事如何,誰又能料到,張狂卻是好奇問着:“林子,我越來越發現你身上的與眾不同了。”
“有嗎?”小木問。
“當然,就像畫的這水平啊…能稱大師了。”張狂讚道。
“你這是既侮辱大師,也侮辱我啊。”小木翻着白眼道。
“是嗎,侮辱大師可以理解,怎麼侮辱你了?”張狂逗着他,小木一豎中指道:“這畫從觀賞的角度講,就是一堆垃圾,大部分美術專業的人,都有這種起碼的功底,我屬於很差的那種。”
“那是因為你中途放棄了,堅持到底,你也能成大師的。”張狂道。
“錯了,成了大師會更慘的,畫向葵的梵高,貧困加而亡;發明透視畫法的意大利畫家帕多烏切洛,一生都過着貧困孤獨的生活;古今中外,大多數大師身上都能打上這樣的標籤:窮困潦倒、貧病加、鬱鬱而終等等,等等。”小木笑着道着,一指張狂反問着:“這樣的話,你叫我大師豈不是巴着我倒黴?”
“也是啊,不受非人之苦,難有過人之能啊。”張狂笑看着小木,知道應該是環境的原因,扼殺了他身上的天才,小木也看着他,似乎也在重新認識,半晌小木驚起,警惕道着:“禿蛋,你要是勸我接受你的理想,我馬上和你斷啊,説到做到。”張狂笑了,笑着搖搖頭未語,他了解小木的心思,如果不表示一下的話,會讓他覺得失落,但你要表示,那後果更嚴重,小木這的拗子,本不會如你所願。
於是禿蛋這樣説了:“我明白為什麼你爸想辦法…把你送神病院了。”這就是個牽着不走,打着倒退的犟驢脾氣,瞭解他的過去,張狂在想,連犯罪分子都被坑了,那個可憐的父親,得被兒子折騰到什麼程度才能下了這種狠心。
提到這茬,小木不高興了,翻着白眼看張狂,然後平靜地問他:“別忘了本少爺這個半吊子心理專家的本事,你無權評價我的家庭…據我這段時間的觀察,成長成為你這種意志堅定、思維單一的布爾什維克信徒,你一定嚴重缺愛,我甚至可以判斷…你是不是本就沒有過父愛?”
“何以見得?”張狂眼皮一跳,反問着。
“憨厚和暴戾結合在一起、忠誠和姦詐結合在一起,普通人接受不了這種極端的溶合,一定是有什麼東西促使你這麼做,應該不單單是信仰的問題,這個物質時代,信仰的影響畢竟太弱了。”小木笑着道,果真是興趣所在,一猜別人的**,他的興奮勁就上來了。
“還有呢?”張狂又問。
“你…從你糟糕到極點的生活習慣上看、從你本不懂關懷、而且拒絕關心的態度上看、從你對待女人的那種漠然眼光上看…你不會連母愛都沒有吧?”小木放大招了,最後一個疑問説出來時,張狂訕笑了笑。
啪唧,小木一拍大腿興奮道,法克,看來我猜對了。
一個心理學家和騙子是一樣的,能從你的表情細微變化找到他要的答案,小木喜於形地追問着:“説説,禿蛋…咱們難兄難弟的,我又不笑話你。”説不笑話,其實已經在笑話了,就是啊,你丫還沒準什麼情況呢,居然編排我爸怎麼了?張狂稍顯難堪地道着:“猜對了,我是個孤兒。”
“啊?”小木瞠目了,沒想到這麼絕,乾脆就沒有,他囁喃道着:“哦,那對不起啊,觸到你心事了。”
“沒什麼,我是被拐賣的,一歲半就被人拐買了,被解救出來的時候,已經四歲多了,對於親生父母,已經沒有什麼印象了,所以,父愛、母愛,我都不知道是什麼受。”張狂喃喃道。
“哇,這麼悲慘?太可憐了。”小木憐憫地道,不過一看張狂這樣子,他又懷疑了,直問着:“不會是騙我吧?故意説個悲慘的故事,搏我同情?”
“恰恰相反,我正要説,你猜錯的地方,這不是一個悲慘的故事,而是一個幸福的故事,我很慶幸,能成為一個幸福故事裏的主角。”張狂道。
“幸福?”小木愣了,這裏面難道還有幸福可言?
“…被解救後,我被送進了兒童福利院,一直沒有找到我的親生父母,福利院就成了我的家…所以我是吃百家飯、穿千家衣長大的,這個世界總歸還是好人多一點,是那些不知名的好心人把我養大的…而且,有幾位解救我的警察,怕我不能健康成長,他們輪來看我…我記憶中最幸福的事,就是趴在窗上,看看有沒有穿着警服的叔叔或者阿姨,來陪我玩,給我帶來什麼好東西…其中有一個警察,後來成了我的養父,他是個很老派的人,可能比你爸兇多了,我那段叛逆年齡,沒少挨他的皮帶。”張狂笑着道,那滿臉幸福的表情,本不像作假。
小木愣了,猜得出表像,卻猜不到真相,果真人是最複雜的動物,你覺得悲慘的生活,對於他反而是最幸福的往事;相比自己就不堪了,多幸福的家庭,怎麼就覺得是悲劇呢?
“然後他就送你當了警察?”小木問。
“又猜錯了,他幹了一輩子警察,最不想看到的就是我走他的老路。”張狂道,小木懵了,張狂笑着解釋着:“幹過的才懂其中的艱辛和危險,誰願意自己牽掛的人去從事這種高危職業。”
“那你幹嗎要忤逆他的意思?”小木問。
“因為我知道,他雖然不想看到我步入他的後塵,可我真的這樣做了,會讓他很欣的。我沒有那麼高尚,可在我心裏放不下那些人,那麼多捐款捐物、那麼多幫過我、幫過福利院孩子的好人,其實他們只是出於本心,並沒有期待我們回報他們什麼…或者有期待,也是讓更多人,去幫助那些需要幫助的人,去回報…這個在你眼中很蛋的世界。所以,我就當了警察。”張狂笑了,笑着看小木。
小木翻白眼了,最煩這種説教,那怕讓他有點動,他一躺,憊懶勁上來了,一拉被子説着:“你走吧,我要睡覺。”
“我就走,還有一句啊,林子…不管是窮爸爸,還是富爸爸,當爸的都不容易,他們不會期待兒女有什麼回報,但也不至於報復啊?這是我最看不懂你的地方啊。”張狂起身,勸了最後一句,也是他一直想説的。
效果明顯,刺到小木了,回報了他一個字:“滾”蒙着被子捂住臉了,就不懂心理學的張狂也瞧出來了,他知道是錯的,但他拒絕悔改話不投機,自然中斷,張狂熄了燈,看着捂着嚴嚴實實怕漏光的窗子,把窗上的被單卸下來,又給小木輕輕蓋上,這才掩門出去。
過了很久,小木才從被子裏探出頭來,他拽着被角擦了擦眼睛,像是因為什麼難過了,不過多年來已經養成了習慣,就再難過的事,也是一個人躲着就像這樣悄悄落淚。
還好,不像以前那樣難過了,好像心裏輕鬆了很多,而且有點喜歡禿蛋這個夯貨了,説了這麼一個他從未聽過的故事,很真實,他一點都找不到假像端倪的真實故事。
他痴痴地望着窗外,似乎在想千里之外的家、在想他發誓不原諒的父親,在想他原來迥然不同的生活,漸漸地在他雋秀的臉上似乎帶上了一絲明悟。
或許也不是,只是窗外透進來了的晨曦曙光,一個漫長的夜,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