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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人生最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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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方財神都吃了一驚,這其中最驚異的是陸凌兒,她看着沈殘生的‮腿雙‬,彷彿不相信這是真的,半天才道:“你的腿…你怎麼站起來的?”沈殘生冷笑道:“這是我自己的腿,為什麼不能站起來?”説完,他看着張鳳舞,兩個人會心一笑,相互點了點頭。

華三絕突然明白了,對張鳳舞道:“鎖脈神針,師弟,我早應當想到的。原來你和他是一路的。”張鳳舞道:“師兄,你錯了,我從不和任何人一路。”華三絕道:“鎖脈神針是師父的絕學,旁人不可能知道解法,而你卻告訴了沈殘生,不然的話,他又怎能騙得過魔仙與書生?”陸凌兒道:“可我查過他的身體,並沒有發現什麼針啊?”華三絕冷笑:“要是讓你看到,也就不叫神針了。這鎖脈神針是入腦袋裏,用以鎖住人的經脈,卻對人體無傷,功力強的人按一定的次序運功,便可自己出神針。可要不按次序,輕則走火入魔,重則命不保。”張鳳舞淡淡一笑,道:“師兄,這裏的人好像多了一點,我們為什麼不找個地方好好説説?”華三絕目光閃動,道:“我也正有此意,師兄弟見一次不容易,正當找個沒人的地方敍敍離別之情。請。”張鳳舞也道:“請。”華三絕面無表情,緩緩走入了黑暗當中,張鳳舞看了一眼沈殘生,二人四目相對,又相互點點頭,張鳳舞便不再回顧,慢慢跟了上去。

這裏只餘下了西湖俠隱、陸凌兒、鬼書生與沈殘生。

有風吹過,寒風。

四人目光相對,半晌鬼書生才冷冷一笑,道:“真是想不到,原來你還有這麼一手,把張鳳舞也拉到你身邊了。你給了他多少銀子?”沈殘生也笑道:“銀子麼?我把一百八十萬兩都給了他,好讓他幫我這個忙。”鬼書生道:“如此説來,我們這次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了?”沈殘生道:“所以我也很抱歉,讓你們白跑一趟。這次你們費了不少心思,你鬼書生假扮什麼龍連香將我劫走,知道我不會説出銀子的下落,又讓魔仙從你手裏把我救出,出於謝她的救命之恩,又念在以前和她有一段私情,好令我告訴她銀子藏在何方。然後你便投書寄信,找來了那幾個送死的人,無非也是貪圖他們的家財。只可惜我一早就猜透了你們的心思。”陸凌兒咬着牙,道:“好你個殘廢,敢騙你老孃,只可惜我開始為什麼沒先燒死你。”沈殘生看着這個無情的女人,眼睛裏幾乎要噴出火來,緩緩地道:“別以為在清風澗中你們矇住了全身不發一言,我就認不出,我的三弟五弟,就是被你的奪魂燈燒死的。”他又看着西湖俠隱,道:“我二弟六弟中的是指傷,卻想不到是你這個陰險小人。”西湖俠隱捂着口,哼了一聲,沒有答話。

沈殘生的目光又回到鬼書生臉上,道:“我四弟和七弟,全身無傷,死得蹊蹺,卻原來是中了你的夢幻天羅。”鬼書生道:“你説對了,那兩個的確是我殺的。”沈殘生道:“這就好,今天你們都到齊了。”鬼書生冷笑道:“你説得很好,可你也犯了一個大錯。”沈殘生冷笑。

鬼書生道:“你實在不該對我們説這些的,既然張鳳舞也知道那銀子的下落,我們就沒有必要留下你這活口了,現在我就送你去見你的兄弟。”話已説盡,事已做絕,剩下的就只有一拼生死了。陸凌兒一揚手,向沈殘生拋出了一朵花,燈花。西湖俠隱則繞到了沈殘生身後,蓄勢待發。他的血已了不少,雙峯指的威力不免大打折扣,他希望能夠一擊而中,而鬼書生則閉上雙眼,又緩緩地張開,突然目光中藍光暴,他發出了他的夢幻天羅。

在這一時間,沈殘生覺得自己所處的位置竟是在一片火海當中,只有身後二尺寬的一塊地方沒火,但他不能退,因為他早已料到西湖俠隱的雙峯指正在那裏等着他,他要前衝,可是在他眼前出現了無數點燈花,有的飛舞而來,有的凝在半空,有的繞着圈子。

他知道他已陷在鬼書生的夢幻天羅之中,這種門的功夫若是配合別人的攻擊,自是更加可怕,陸凌兒只拋出了一朵花,但在沈殘生眼裏已變成了千朵萬朵,叫他如何應付?

無數盞燈花圍繞着沈殘生,他彷彿正站在一個巨大的漩渦裏,那些比洪水更可怕的燈光,慢慢要將他淹沒在七彩的明光裏。

這裏沒有燈光,只有雪光。

華三絕與張鳳舞站在隔壁一個空曠的院子裏,二人相隔八尺,但他們之間就像是隔着一條永遠也無法合併的深澗,一個是澗那邊的青松,一個是崖這邊的古柏,一樣的傲岸不羣。

兩個人四目相對,張鳳舞首先開口:“師兄,為什麼這樣做?”他的語氣裏滿是無奈與嘆息。華三絕沉默良久,才緩緩道:“我是迫不得已。”張鳳舞道:“難道是汝陽王你,令你不得不這樣做?”華三絕的回答非常簡短:“不是。”張鳳舞急道:“那到底為什麼?”華三絕看着他,一字字地道:“因為皇帝要殺我。”張鳳舞一怔,不解地道:“你不是有功之臣麼?皇帝還親自召見,怎會殺你?”華三絕反問:“你知不知道連城侯為什麼要反叛?”張鳳舞道:“不知。”華三絕道:“那是因為他知道當今皇帝的一個大秘密,皇帝要殺人滅口,所以他無路可走,只有反叛。”張鳳舞點頭道:“而你殺了連城侯,天知道連城侯死時會不會將那秘密告訴你,所以皇帝連你也要殺。”華三絕道:“不錯,可因為我是有功之臣,他又不能明着殺我,於是便在御賜的美酒中下了慢藥,要不是汝陽王救我,我走下金殿後不出一個月,就會橫屍街頭,你説我還會給皇帝賣命麼?”張鳳舞搖頭道:“不會,換了我也不會。”華三絕道:“師弟,我的前車之鑑你不可不知,現在回頭還來得及。”張鳳舞微微一笑,轉過話題:“師兄,這莊子裏的人,你殺過幾個?要是我沒料錯的話,你只殺了孫玉門一人,而別的奴僕卻不是你下的手。”華三絕仰頭看着黑漆漆的天幕,一字字道:“是的,我是捕快,何必要殺那麼多無辜的人。”張鳳舞道:“而那些奴僕都是死在東南六賊手裏的,是不是?”華三絕冷笑:“你既已知道,何必問我?”張鳳舞道:“我只是想明白一下,你到底有沒有負了當初的諾言。”華三絕的臉突然漲紅了,他喝道:“我沒有,我永遠都是公門中人,為了一個公字,我可以斷頭血,決不後悔。”他停了停,又道“我只殺了孫玉門一人,他的錢財同樣不是正道來的。我殺他是光明正大,而那些僕人都是鬼書生指使東南六賊做掉的,我殺東南六賊也同樣是替天行道。”張鳳舞道:“東南六賊是鬼書生的人?但看他們在酒店裏的舉動,好像並不知道你的身份。”華三絕道:“東南六賊只不過是幾個小賊,四方財神他們本見也沒見過,連鬼書生都不想要他們再活下去,讓他們到這裏來送死,我又何必留情。”張鳳舞道:“況且這件事他們多少也知道一些,殺了滅口是最好的辦法。”華三絕長長了口氣,道:“我只殺該殺的人,東南六賊、綿山四虎,都不是好人,留之無用。”張鳳舞沉默一會兒,才道:“這筆銀子是汝陽王募捐來的還是打劫來的?”華三絕道:“自然是打劫來的,誰也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裏募捐到這麼多的錢。我們做了四件大案子,搶到了這些銀子,卻無法運走,於是汝陽王便藉着賑災的名義,派了手下三員大將護送,但目的地卻不是淮南,而是汝陽王的老家——中都。可也不能光明正大地運去,便造成一箇中途被劫的假象。鬼書生、陸凌兒和西湖俠隱就是那些劫匪。可不想在接頭以前卻被北斗七星打了埋伏。他們隨後趕去,半路上追到北斗七星,那是在清風澗,北斗七星遭受伏擊,死了六個,而沈殘生卻逃了,之後他們一查那些銀子,卻發現早被調了包,換成了石頭。而知道那些銀子下落的,就只有一個沈殘生了。”張鳳舞道:“於是他們就散佈消息,説沈殘生貪圖巨贓,殺了六個兄弟,如此一來他身敗名裂,四處受敵,黑道中人為了銀子,白道中人為了義氣,一定都不會放過他。他在江湖中寸步難行,無論誰捉到他,你們都足可以將他奪到手裏。”華三絕點頭,鄭重地道:“這批銀子出了差錯,汝陽王大怒,所以派我來率領他們三人找回失去的銀子。師弟,我説的每一句都是實話,可這些事情你是如何得知的?是不是沈殘生對你説的?”張鳳舞道:“是的。他從清風澗逃走後,就去找我,雖然他並不認識我,但他卻相信我一定能幫他。於是我們就合作,他告訴我銀子的下落,我幫他找出殺他兄弟的人。他想出個主意,要我假裝將他捉住,押送京師,就等着你們來劫。因為他很清楚你們要找到銀子,就只有將他捉到手裏。”華三絕點頭道:“看來他真是一個了不起的人物,敢冒着生命危險再次落到敵人手裏,來查明誰是殺他兄弟的兇手。可他為何一定要帶我們來這思齊莊?”張鳳舞道:“因為他從清風澗逃走後,將他兄弟的遺物埋到了莊內,所以我們才選這裏,況且這裏也是案發現場。我一直懷疑那些賑災的銀子是搶劫來的,所以我決不能讓你們將這筆銀子給汝陽王。它應當用在更合適的地方。”華三絕垂下眼皮,道:“這麼説你不肯和我一路了?”張鳳舞堅定地道:“不但如此,你殺了孫玉門,我還要抓你歸案。”華三絕突然大笑,他的笑聲震得屋檐上的積雪紛紛落下。張鳳舞沒有笑,只是用一種近乎於憂傷的眼神看着他。華三絕笑聲一止,道:“如今師兄弟各為其主,沒有什麼好説了。想不到師父擔心的事終於還是來了,量天尺終於對上了劃地錐。”張鳳舞也慘然道:“師父六合神龍的六種神技,師兄得傳了乾坤袋、量天尺、斷金手,我得傳了五行箭、劃地錐、鎖脈神針,直到現在,我還忘不了師父臨死時眼睛裏所含的淚水,難道他老人家已經預見到了今天?難道説這就是宿命?”華三絕聲音也有點兒發顫:“不錯,這就是宿命。人生在世,有些事是躲不過、避不開的。在你我還是兄弟的時候,我求你一件事,你可不可以答應?”張鳳舞的聲音有點兒哽咽:“師兄請講。”華三絕道:“如果這一戰我死,也是我心甘情願報答汝陽王的,我誰也不怪,可你活下來一定要抓到鬼書生等三人,將他們繩之以法。”張鳳舞愕然道:“師兄,他們不也是汝陽王的人麼?”華三絕哼了一聲:“我雖然和他們是一路的,但實在看不慣他們的所作所為。這三人動不動就滅人全家,而且六親不認,已不算是人,師兄恥與為伍,如果我能活着,也一定會送他們到應該去的地方。”張鳳舞肅然而立,拱手道:“謹遵師兄之命。”華三絕也拱手道:“謝了。”這就是他們決戰前最後一句話,二人眼中的故舊之情突然就消失不見了,換之而來的是一拼生死的決絕。華三絕慢慢將手中的白蠟杆子背在身後,一手前伸,做了個請的姿勢。

別來無恙。張鳳舞從間解下那條黑鏈,鏈頭上一個烏亮亮的錐尖,他雙手一扯,將黑鏈筆直扯在前。

萬事順心。兩人看似客氣,卻都留着極為厲害的後招,他們之間的雪地突然像是暗去幾分,連空氣都彷彿凝結成了冰,天宇如同一塊巨大的黑布罩在頭上。此時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候,看不到一絲光明,唯有目光中的火花在兩人之間撞擊着。

他們的姿勢保持了很久,一動也不動,就像兩條冰封的飛瀑般立着,可一旦爆發,那將是驚天動地的巨

天上突然又飄起了雪,大片大片的雪花撒下,當第一片雪花飄到兩人視線中間的時候,突然被得粉碎,在這一刻,兩個人突然動了。

他們的勢子都已拉滿,任何一點外來刺都會引發兩人的攻擊。兩人急速奔近,華三絕的量天尺直刺而出,如一條長龍將無數雪花絞得粉碎。

一帆風順。而張鳳舞的劃地錐卻驚人地向地面,又從地上反彈而起,擊向華三絕的手腕。

一波三折。兩人看也不用看,就知道對方都已用上了殺招,絕難擋架,他們像是心有靈犀似的,同時發力前衝,在這刻不容緩之際,避過了對方的殺招,身形錯而過。

就在他們相互掠過的一剎那,華三絕一反手,量天尺從脅下穿出,反刺張鳳舞后心,而張鳳舞的劃地錐餘勢未盡,還有最後一折,烏亮亮的錐尖在半空一折,正與量天尺的尖端撞在一起。

這幾乎可以算是天下最堅硬的兩件兵器終於撞到了一起,但卻沒有發出什麼驚天動地的聲響,事實上本一點兒響聲也沒有,就像情人的嘴在一起,不發出一絲聲音,而某些東西卻如同暗濤噴湧,足可以將天地間的一切埋葬。

量天尺與劃地錐相碰的一剎那,兩個人心中都湧起了一股不知如何説出的滋味,就像小時候在海邊一起玩沙子時看到自己辛苦半天才建起的沙塔被海水沖毀時的心情。那是他們小時最不想也最不願看到的事。

而現在他們最不想也最不願看到的事終於還是發生了。量天尺與劃地錐從尖端開始,竟然一起一寸一寸地變成了鐵粉,一直碎到了他們的手裏,兩件最堅硬的兵器就這樣一起消失了,變得像雪粉一樣,又被後來落下的雪花蓋住,埋藏。

兩人對視,目光中都帶着無數嘆息與無奈。但這也只是一剎那,華三絕慢慢伸出手,從肩頭上取下了那條布袋。而張鳳舞也從懷中取出那張黑白小弓。

乾坤三寶袋,陰陽五行弓。

這是他們最後的撒手鐧,華三絕的乾坤寶袋只打開過一次,擊殺了武功獨步天下的連城侯,而張鳳舞的陰陽五行弓也只出過一箭,就破了魔仙的七彩魂燈,沒有人能想象這兩件武器相拼時的情形,一個是山中的餓虎,一個是天上的雄鷹,他們之間的搏鬥會是一個怎樣的後果?

就在這時,他們同時聽到了不遠處傳來的第一聲慘呼。沈殘生站在一片七彩明光裏,但這片明光不是象徵着光明,而是死亡。他不能退,一退就會倒在西湖俠隱的雙峯指下,也不能進,進則會撞上面而來的燈花,不被燒成焦炭才怪,更不能站在原地不動,那樣只能束手待斃,他應該怎樣?

他反擊。進無生路,退有死所,如此情形,他不反擊更待如何?他從懷裏一伸手,像變戲法一般扯出一件黑的油布,向面而來的無數朵燈花罩了過去。

魔仙陸凌兒差點笑出來,她在這一時間閃過一個念頭,沈殘生瘋了。每個正常的人都知道,滅火應當用水,沒有人敢用油布罩火,火上澆油,不死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