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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劫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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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十二走進福記客棧那最後一進院子,他看見龍嘯天、歐陽曉兩個人坐在正北一間上房的炕沿上,直髮怔,炕上直的躺着趙化龍,一動不動。

這福記客棧的最後一進後院,原是八方鏢局包下來的,八方鏢局這趟鏢今天早上剛上路,這最後一進後院連收拾都還沒收拾,更別説住進別的客人了,偌大一個院子,空蕩蕩,冷清清,只有燕十二一個人,顯得怪礙眼的,燕十二一見這情形,扭頭就往外走。

“站住!”突然一聲沉喝從背後傳了過來。

燕十二扭頭一看,滿身是血的天判歐陽曉已然到了他眼前,好輕捷的輕功身法,果然不愧是八方鏢局的副總嫖頭,歐陽曉寒着臉,瞪着眼,一雙鋭利目光直視着燕十二。

燕十二抬眼往那間上房看,龍嘯天垂着手站在房門口,臉上的神甚為凝重。他收回目光問道:“老人家可是叫我?”歐陽曉冷冷説道:“不錯。”燕十二道:“老人家有什麼見教?”歐陽曉道:“尊駕是幹什麼的?”燕十二道:“我,我也是住店的,今天一早眼見諸位出店,轉眼工夫不到幾位又這樣子回來了,情知是出了什麼事,所以跟進來看看。”歐陽曉道:“原來如此,尊駕大半知道敝局這趟鏢是出了什麼事了。”燕十二道:“我不敢説,不過看情形大概…”歐陽曉冷笑一聲道:“別大概了,奪了鏢還來探探人死了沒有,你們膽夠大的,心也夠狠夠黑的,好朋友,你留下來吧!”揮掌向燕十二抓了過去。

這誤會不小。

歐陽曉的掌上功夫甚見造詣,他掌未到,一片勁氣已然到,燕十二沒動,穿得歐陽晚五指掌力到,他突然微退一步,歐陽曉這一抓立即落空,而且因招式用老,一個身子不由微微往前一栽。但這位紅臉天判畢竟是成名多年的老江湖,經驗歷練俱夠老到,他一抓落空,把式用老,立即塌肩挫,縱躍後退。

燕十二並沒有追襲,仍連動手的意思也沒有。

歐陽曉停身在數尺外,目驚異地道:“尊駕好身手,怪不得敢先奪鏢後…”燕十二道:“老人家侯會了,我要是那奪鏢之人,老人家就無法全身而退了。”歐陽曉一怔,一時沒能説上話來。

只聽一聲輕咳龍嘯天邁步走了過來,近前一抱拳道:“老朽龍嘯天…”燕十二道抱拳答了一禮:“八方鏢局的龍總鏢頭。”

“不敢。”龍嘯天道:“既然事出誤會,得罪之處龍嘯天這裏賠個不是,敝局遭難,禍從天降,龍嘯天無暇待客,失禮之處也望諒宥。”這是句逐客令,但在這位成名多年的老練人物嘴裏説出,聽起來又是一種受。

燕十二自然聽得出來,他淡然一笑道:“龍總鏢頭,我略懂醫術,要是有我能效勞之處…”龍嘯天道:“多謝了,尊駕好意盛情龍某人心領,龍某人半輩子保鏢生涯,身上總不離跌打、金創‮物藥‬。”燕十二向那上房裏投過一瞥,道:“以我看令高足這傷,不是單憑金創‮物藥‬所能治得的。”歐陽曉臉一變道:“尊駕知道我這個侄子受得是什麼傷,傷在何處麼?”燕十二道:“我並不知道龍總鏢頭這位高足受的是什麼傷,傷在何處,但龍總嫖頭這位高足的元氣大傷,真力已損過巨,這是任何人都能看得出來的。”歐陽曉道:“瓦罐不離並上破,將軍難免陣前亡‘吃這碗保鏢飯的人,刀口舐血,冒險犯難,這種事總是經常會碰上的,我兄弟自有治傷的能耐,不勞尊駕心。”燕十二淡然一笑道:“老人家,事關重大,龍總鏢頭這位高足深得龍總鏢頭真傳,他恐怕要接龍總鏢頭衣缽,肩負艱鉅,任重道遠,還請老人家三思!”歐陽曉兩眼一睜道:“尊駕這話什麼意思?”燕十二淡然一笑道:“二位都是武學大行家,這還要我明説麼?”歐陽曉臉一變,還待再説。

龍嘯天拍手攔住了他,鋭利目光通視着燕十二道:“尊駕高姓大名,怎麼稱呼?”燕十二道:“有勞龍總鏢頭動問,我姓燕,行十二,龍總鏢頭叫我燕十二,或者是十二郎都行。”歐陽曉冷然説道:“這算什麼姓名。”龍嘯天兩道長眉微微一聳,道:“尊駕沒有大名麼?”燕十二道:“龍總鏢頭,就是在任何一個地方,對任何一個人,我也是燕十二這三個字。”龍嘯天道:“龍嘯天一片誠心,向來也以一個誠字對人。”燕十二道:“龍總鏢頭,燕十二生平也不擅虛假。”龍嘯天道:“那麼是龍某人多疑,尊駕是哪門哪派的高弟?”燕十二道:“我來自和闐,雕玉為生,勉強算得上是個武林人。”龍嘯天面泛詫異之,道:“尊駕來自和闐,雕玉為生?”燕十二道“是。”龍嘯天遲疑了一下,突然側身擺手,道:“尊駕請,龍某人請尊駕一施回妙手。”歐陽曉忙道:“大哥…”龍嘯天道:“二弟去招呼店家一聲,讓他們送熱水來。”歐陽曉道:“這位燕兄弟為化龍治傷,也許要個人在一旁幫忙。”龍嘯天道:“二弟只管去,這兒有我在也就夠了。”歐陽曉沒再説話,轉身往前去了。

這意思分明還是不放心,歐陽曉要留下來幫忙,龍嘯天沒有他一個也就夠應付的了。

燕十二何等聰明人,他心裏明白,嘴裏可沒説破,淡淡地一笑,邁步往正北那間上房行去。

趙化龍的傷的確不輕,那上半身就跟個血人兒一般,閉着眼,直地躺在炕上,氣若游絲。

燕十二如今站得近,這一近看他才發現趙化龍上半身的傷口共有七八處之多,傷處皮迸裂,向外翻着,有的地方血都凝固了,一看就知道是刀傷。

這七八處傷以左胳膊跟右肋兩處比較重。

左胳膊一刀都見了骨,右肋上被刀紮了個,扎得不淺,肋骨都斷了兩,燕十二看了一陣之後搖頭説道:“還好,這幾處傷都不在要害,右肋上這一刀也沒傷着內腑,要不然令高足這條命只怕難保…”龍嘯天凝望着他問道:“尊駕看有救麼?”燕十二道:“我這話意難道總鏢頭還沒聽出來麼?”龍嘯天道:“全仗尊駕那高超醫術了。”燕十二道:“令高足這條命是保住了,恐怕他至少要躺上個三五個月,在這三五個月之內不能跟人動手,尤其車馬顛簸勞頓,我這話總鏢頭該懂。”龍嘯天道:“多謝尊駕,龍某人省得。”步履響動,歐陽曉帶着一名店夥行進來,歐陽晚向着龍嘯天投過探詢一瞥,龍嘯天飛快遞過個眼

歐陽曉向着那店夥一擺手道:“把水放下,忙你的去吧,有事我再招呼你。”那店夥本就十分害怕,兩個血淋淋的人一個站在身邊,一個躺在眼前,換誰誰也心寒,他白着臉答應一聲,腳下飛快出門而去。

燕十二望着龍嘯天道:“事不宜遲,傷病最忌拖延,總鏢頭可有手巾?”歐陽曉道:“我這兒有。”抬手從出一條汗巾遞了過去。

燕十二接過汗巾道:“得先把傷口上的血污洗乾淨。”龍嘯天道:“還是讓我來吧。”燕十二笑笑説道:“一事不煩二主,總鏢頭何必客氣。”龍嘯天道:“既如此龍某人就不客氣,有勞尊駕了。”燕十二沒再説話,立即以汗巾沾水給趙化龍洗擦傷口,片刻之後,趙化龍的幾處傷口洗乾淨了,那盆水也變成了血水,燕十二身上也沾到了幾處血污。

龍嘯天臉上顯然地有了不安神

歐陽曉臉上卻看不出有什麼表情,他兩眼望着燕十二的每一個動作,一眨不眨,顯然他無時無刻不在監視着燕十二。

燕十二隻裝沒看見,把那條汗巾往水盆裏一扔,道:“副總嫖頭能不能瓶烈酒來,越烈的酒越好,假如能一瓶陳年的白乾兒那更好。”歐陽曉疑惑的道:“尊駕要酒幹什麼?”燕十二道:“副總鏢頭現在別問,待會兒就知道了。”歐陽曉轉眼望向龍嘯天。

龍嘯天道:“二弟身上可還有碎銀子?”這意思就是要歐陽曉只管放心去沽酒。

歐陽曉何等老練,一點即透,點頭道:“他們對這些碎銀子沒瞧上眼。”扭頭走了出去。

石家莊不乏賣酒處,地處燕趙賣的也全是白乾兒,可是要找陳年的白乾兒那就不太容易。

歐陽曉還真有辦法,沒一會兒工夫他就提着個瓷瓶回來了,進門便道:“這是陳年的白乾幾,據那賣酒的説至少也有三十年窖藏,我嘗過了,沒有三十年,總也有二十年以上。”燕十二道:“副總鏢頭辛苦了。”伸手接過了那隻瓷瓶。

歐陽曉道:“為我這個侄子別説跑出去沽一趟酒,就是把我這條老命換了,又算得了什麼,尊駕看夠用麼?”燕十二道:“省點用,已夠了。”轉過身去抬手連點趙化龍前身五處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