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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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則安…真的…是兇手?真的…只是在對她補償?所以…他才拼命治好她的臉?所以才照顧她,就只為了…減輕他的罪惡這,就是他內心那個黑
嗎她睜大雙眼,每回想一次他所説過的話,他為她所做的事,淚就
得一次比一次兇。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她才不會相信這些謠言…絕不會去信…‘我要問則安,問清楚…’她抓起電話,按下他的手機號碼,卻在鈴響一聲時,猛然打住,匆匆掛斷。
唐則安曾説過,她不可以愛他.否則.會下地獄…他…不許她愛他的理由,就是這個嗎因為,他是當年她全家出事的肇事者她怔怔地出着神,心如受絞刑,痛徹心扉。
丙真是這樣,她該怎麼開口問他該怎麼問他,他是不是殺了她父母的人?萬一是真的呢?萬一,他承認了,她受得了嗎?自己最深深摯愛的男人,竟是害她家破人亡的兇手,而她,直到昨晚,還在他懷裏廝磨,這種事,她能承受嗎她…能原諒得了自己嗎狂亂地揪扯着頭髮,她全身止不住抖瑟,跪趴在地上,悽喊痛哭。
‘怎麼辦,我該怎麼辦…啊…凌亂的思像個漩渦,正將她拖往黑暗深淵,在這近乎崩潰的一瞬間,她才知道,這種內心不斷撕扯掙扎,無處躲藏,恐怖煎熬得令人痛不
生的
覺,才是真正的地獄…唐則安所説的地獄,唐則安忽然覺得不太對勁。他的手機響了一聲就停了,上頭顯示的是家裏的號碼。童煦和找他嗎?她怎麼不用手機?蹙着眉,他回撥給她,可是她的手機未開機。沒電了嗎?他改撥家裏,但響了半天,沒人接。
怎麼回事?出了什麼狀況?她應該在家的啊唐先生,文件找到了嗎?’會計師問他。
他回神,道:‘哦,我請人幫我找了.應該放在我家的書櫃…説到書櫃,他陡地定住,神情一變。
書櫃!他竟然叫童煦和去找書櫃他霍然起身,抓起西裝外套就往外衝。
‘唐先生?’會計師驚訝地喊他。
‘我臨時有事,我明天再來。’他丟下這句話,就焦急地奔出事務所,路上狂飄。
別緊張,應該沒事的,那裏上了鎖,鑰匙他也藏着,煦和不會發現的。
對,不會有事的,她一定只是在忙,或是在洗手間,或是在陽台…他不斷安撫自己,可是心頭卻被憂慮緊緊攫住,連開車的手都不由自主地輕顴着。回到大樓,按了門鈴,沒人應門,他的心就開始下墜,趕緊掏出鑰匙開門進去,大聲喊着:‘煦和?煦和屋子裏空蕩蕩的,平常都會在客廳裏笑着接他回來的人,在哪裏‘煦和!’他急得打開她的房間,不在。
不在廚房,不在客房,不在儲藏室…然後,他看見他的房門開着,走進去.他就驚瞪地呆住了。
屜開了那藏了十年的秘密…被打開了他最怕,最痛,最苦,最恨的過去,現形了蹣跚地走到書櫃前,剪報還躺在
屜裏,童煦和的調查書則掉在地上。
煦和看到這個,會有多震驚呢她會怎麼想?她一定很困惑吧?一定搞不清楚這是怎麼一回事吧來那麼,她為什麼不打來問他?為什麼躲了起‘煦和,煦和!’他心痛焦急地喊若?轉身找人,卻在牀邊踩到什麼,低頭一看,是她的手機電池,而手機就掉在一旁。她的手機為什麼會掉在這裏?他臉微變,彎身撿起手機,將電池裝回去,開機,查了她最近的來電,是他打給她的那一通。
然後,他看見了一封未讀的簡訊,打開一看,當場駭然變。
你和唐則安本不該相愛,死都不能愛!離開他吧!你們在一起只會更痛苦而已。
是誰?是誰傳這種簡訊給煦和他大怒,發現連續好幾則簡訊在同一時間傳來,於是一一打開。倏地,他驚恐地倒一口氣,似乎有什麼在心裏炸開,痛,瞬間竄遍每一條神經,每一個細胞這個人…知道他是兇手知道他的事那麼…煦和也看到了…‘不…·不…不!’他瘋狂地大喊,嘶聲力竭地大喊,喊到啞,喊到內心泣血。到底是誰要做這種事?是誰…要拆穿他,拆散他們?一定是李瑞芸,他的事,只有她知道。他的臉因暴怒而扭曲變形,馬上打電話向她質問。
‘不是我,我沒説。不過,你爸爸好像一直在調查童煦和的事,他最近常常找江秘書,想辦法要把你們分開…江秘書他一凜,他之前為了找童煦和時對他了口風,以那傢伙的聰明能幹,是有可能找出任何蛛絲馬跡…:‘則安,這一切都是你自己造成的,怨不得別人。’李瑞芸冷冷地道。
‘是…你説的沒錯。’是他的懦弱把一個事件變成了夢魘…‘趕緊找到童煦和吧!以她的個,她絕對會想不開的。’她嘆口氣,提醒他。
他心猛然一震。
煦和…會做什麼傻事‘從一開始,你就不該讓她愛上你,而你也不該愛上她,結果你很可能因此而害死童家最後一個人,變成真正的兇手…’李瑞芸的語氣很重。他被她的話擊倒了。忍着十年的自責和罪惡,以強硬姿態武裝自己的那層外殼,碎了。
幣上電話,他頹然坐倒在沙發上,怔然無言。
原來,他並沒有那麼堅強,他只是個不知道如何面對內心已腐敗潰爛傷口的膽現在,他得用自己的力量止血,由自己去承擔一切後果。
所以,他必須找到童煦和,他要親自向她認罪,然後,由她來為他判刑。
他,再也不逃了。
童煦和沒想到唐則安這麼快就找到她,快得她都還沒來得及整理自己的心情。她臉蒼白,
動地望着他,卻不知該説什麼。唐則安的臉
比她還要蒼白,他的眼睛充滿血絲,下巴的胡確沒刮,整個人像是從地獄走出來般憔悴狼狽。
三天,整整七十二個小時,他幾乎沒吃沒睡,瘋了似的到處找她。
最後,他僱用三家徵信社,佈下天羅地網,終於查出她人在這裏,在她父母親的長眠之地。
當年,童定興夫婦的骨灰,就是撇在這座山頭,而這裏離曦村還有一段路,童煦和似乎是從台北包了一輛出租車來到這裏。單程,出租車早已下山,她卻留在這個寒冷凍人的地方,似乎沒有離開的打算。
‘為什麼要走?為什麼不問我?’他一步步走向她,在離她兩步的距離站定,眼睛直盯着她悽惺的小臉和哭得紅腫的雙眼,口漲滿了酸楚和心疼。這三天,她是怎麼撐過來的?她都在想些什麼?她打算做些什麼?‘我…要怎麼問她顫聲道。為什麼要問?不問,就已猜到了答案:不問,就已經夠哭碎肝腸。
‘直接問,不需要躲,不需要逃,你想知道的,我全部都會告訴你。’他緊聲道。他不逃,卻換成她想逃了。
人真的太脆弱了,面對痛苦時,寧可選擇逃避…‘可是我並不想知道,一點都不想知道…’她退後一步。
‘猜疑比醜陋的真相更容易傷人,你難道要一直活在不清不楚的猜疑中‘這是我的自由…‘煦和,聽我説。’他不能讓她閃躲,否則她會和他一樣,永遠陷在痛苦裏,跟着傷口一起潰爛。
‘不!我不聽!’她瞪大眼睛,驚喊。
‘正如你看到的,你聽到的,以及你猜想到的,是我,造成十年前那場車禍的人就是我。
他打斷她,直接坦承。‘不要説我不想聽!不想聽!’她捂住耳朵哭喊。‘你必須聽,因為你是童家唯一活下來的人,你得知道是誰害你失去一切,是淮…把你變成今天這樣…’他上前扳開她的手,沉痛地低吼。嚷着。
‘別碰我你這個兇手!’她甩開他,氣恨地他如同被打了一巴掌,僵立當場。
從她口中説出‘兇手’二字,比利刃刺心還疼痛。
‘為什麼是你:…為什麼…你要做這種事…’她看他一臉受傷,心一窒,愛恨織,淚
滿面。
‘對不起…’他垂下頭,深懷歉疚。
現在才説對不起,有什麼用?一切…都已造成…’她哭道。
我們先下山吧!下山再説.這裏太冷了.你會受不了的…’他不想和她在這裏談,他怕,如果她情緒一失控,隨時會往下跳…‘我不走。’她來這裏…是向父母懺悔的,懺悔她愛上了殺他們的兇手。
懺悔…即使在知道了這個可怕真相之後,依然深愛着他…‘煦和,別這樣…‘我還有話…要對我爸媽説…跟他們説…我找到害死他們的人了…:但…也愛上了這個人…愛他愛得不知道該怎麼恨他…’她説着説着又哽咽啜泣。
他深受震撼,心,痛得不過氣來。
‘他們一定會很生氣吧,一定會對我很失望…嗚…我好差勁:好沒用…’她哭得搖搖墜,最後跪倒在地。
煦和!’他想過去扶她,卻被她喝止。
別過來!你離我遠一點…’她瞪着淚眼。
他止步,疼惜地看着她。‘他們不會怪你的,做錯事的是我,是我偏偏去找你,是我自作主張領養你,如果我不帶你下山,如果我們沒有生活在一起,就不會…‘是啊…都是你…你為什麼要來曦村為什麼要來找我?為什麼不把這件事淡忘?那麼,你還是你,我還是我,這事件…就永遠只是個意外…’她仰着淚臉,喃喃地道。
有時,人們要的並不是真相,他們要的,只是個能讓自己接受的説法,這樣就夠了。‘如果,那天沒有在樹林裏遇見你,我就不會去調查你的事了,不會知道你的身分,不會覺得內疚而想照顧你!’也許這一切都是冥冥中的註定。那天在樹林裏的邂逅,如今回想?只覺得奇妙。如果不是上帝的安排,為什麼他們會在那裏相遇‘你和我在一起,只是同情我?只是想贖罪嗎?’她突然問。
一開始,是的,我是為了減輕罪惡才領養你,照顧你,可是後來…後來卻情不自
愛上了你:…愛到連自己都無法剋制,明知道不可以,卻停不下來,明知道這樣只會讓我們兩人更痛苦,但是…再苦,都想愛你…’他傾訴着內心的糾葛,不再隱藏任何
情了。
再苦,他都想愛她…聽着他深情的言語,她的淚水整個決了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