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挑天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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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子過了十來天,這天賣菜半路,李天通老漢説要,徐風霞點點頭,李天勇老漢跑到不遠處去放水了。由於是路,徐風霞也沒讓車停住,路車來就在一片高粱地裏,高粱長的人般高,兩邊齊刷刷的,中間騰出個一米五左右寬的路,午九點來鍾,天氣明淨,知了在四周樹鳴叫,微風輕掠,高粱葉海發出沙沙的聲音。
老牛低頭吭哧吭哧往前走,徐風霞坐在牛車,陽光照在身,要熱不熱的,懶懶散散,車身輕輕搖晃,詩人覺似睡非睡,似夢非夢的。
車慢騰騰正在行走,徐風霞突然到車身晃的厲害,忙向前望,只見牛頭偏向窄窄的路邊,牛犄角伸在下方,好像在挑一個什麼東西,細一看,半圓的像人的胖臉,無鼻,無耳,無眼,中道一道縫,再細看是人的股,而股底下,是一攤金黃剛拉的糞,望見,氣到,臭氣熏天。
徐風霞意識到,不知哪個懶漢,早早的在路邊拉屎,拉屎就拉屎,高粱地玉米地有的是,偏偏跑這路邊拉,路邊拉也走的遠些,進高粱地幾米總可以,又偏偏在路拉,在路拉也行,偏偏又擋老牛車的路。
説時遲,那時快,徐風霞正楞格在那裏的一瞬間,老牛似乎不大願意了,嫌這人擋路,還是嫌這人屎臭“眸”的一聲,頭一偏,一隻不算太尖的牛角便向哪個沒遮攔的腚部供去,不偏不斜,牛角偏偏拱到那還裝有金黃米田共的糞門裏,頭一梗“啪”的一聲,便把那人挑到高粱地裏了。
“啊!”隨着一聲痛苦的叫聲,一股殷紅的血便掛在了牛角,眼前一幕,徐風霞驚得目瞪口呆,這真是禍從天降,怎麼就這麼巧呢,偏偏牛車這鐘點經過這裏,偏偏這人鐘點在這兒拉屎,偏偏老牛又這時憤怒了,偏偏趕車的老漢着鐘點又去了,偏偏自己這時又沒留意前邊,這麼多偏偏巧巧遇到一塊兒,於是闖禍了。
“咋辦啊?!”自己是個姑娘家,受傷的好像是個男人,光着腚,受傷的部位又在那不便讓大姑娘觀看和包紮的地方,徐風霞犯了難,情急中,她大喊:“老天通,老田通,牛角把人家紮了!”公社衞生院可熱鬧了,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看熱鬧的還真不少,大家都來看牛角豁,下李村賣菜的牛車的牛把李村拉屎的二磨盤的豁了。
徐風霞這才知道,原來被牛角紮了腚部的人是李村的,叫二磨盤,是個光,四十多歲了,還是個不愛幹活的懶人。他那天早瞅準了每天牛車經過那裏,知道有個女知青和個老漢賣菜經過那裏,故意假裝拉屎,要亮亮股讓女知青看看,心理變態。
沒想到,老牛看不憤,一牛角把他笑言捅成大眼了。好在傷勢不太重,公社衞生院的曹大夫用酒洗了沒粒的玉米子,到二磨盤撕裂的裏撐開,然後用線把傷口縫了幾針,拍拍他的股説:“你可以回家了,五天不能吃飯,不能屙屎。五天後,傷長好了,把玉米子取出來,你再吃飯屙屎。如果你不遵守醫囑,提前吃飯屙屎,那就要得地漏,就是存不住屎了,肚裏有屎就要往外,那就難治了。”二磨盤迴到自己那個破院破屋,躺在炕這個憋氣,自己本想在那兒拉屎耍一下那個女知青,沒想那個老牛倒把自己豁了,疼不説,裏邊還個玉米心,説給撐開店,傷口才能長好,如果不撐開,縫恐怕要長到一塊,以後就有沒眼了。
“唉真他孃的倒黴!”五天不吃,五天不拉,忍的住嗎?他想,五天多漫長啊,五個白天五個黑夜,一天二十四小時,五天就是一百二十小時啊,可是為了的康復,忍。他趴在炕,又長嘆了口氣。
他在牀只能趴着,趴累了,也只能左右側身躺躺,是決不能仰面躺的,一來,仰面躺怕傷着傷口,二來面還着個玉米,一仰面躺出的玉米變回深裏,會傷及大腸的。
一天不吃不拉,兩天不吃不拉,三天不吃不拉,這三天,他只喝些水和雞蛋湯,也都忍下來了,閒暇時,他看看下李村賠付給他的五十元錢,花花綠綠,雖是零錢多,整錢少,但是碎銀子也是銀子啊,一看這些錢,他眼裏便放光了,尋思道:這牛犄角捅了一下,也不算白捅,把幾年的分紅錢都掙來了,説值也值,説不值也還算值。
忍到第四天頭,他覺得腳發飄,頭髮暈,百無聊賴時,聽到院裏“咯咯咯”母雞叫,他忙從門縫向外看,見一隻老大的母雞從院門縫中鑽了進來,他立即心生一計,忍着疼,夾着股,悄悄走到院門前,把院門關鎖,回屋,拿塊玉米餅子碎放到碗裏酒,然後連碗放到屋檐下,回屋,靜靜地等待。
半個時辰後,他推開門,雞已醉卧在地,只能慢慢地撲楞翅膀,他忍着疼,夾着帶着玉米的股,把那隻雞抓到屋中,殺死,去,開膛,他是老手,不一會兒,這些事都幹完了,把雞燉,一會兒屋裏便飄出雞的香味。
二磨盤看着煮的雞,心裏打開了戰爭,吃不吃呢,吃,公社衞生院裏的曹大夫説了,如果五天內吃拉,就要變成地漏,以後就存不住屎了,如果不吃呢,好東西不吃,不光對不住自己,也要遭天譴的啊,吃不吃呢?
他琢磨再三,但是雞香的誘惑力太大了,他實在忍不住,便在心裏説:曹大夫説五天不吃不拉,他説的就那老準,五天就五天,一個時辰都不差,他是李時珍啊,是扁鵲啊,我才不信呢。
幾年前他還是獸醫呢,赤腳醫生學習班,他學了倆月才變成人醫的,給牲口看病能和給人看病一樣啊,人的和牛馬騾羊豬的還是不一樣的,他以前給牲口看這病可能是五天,可我是人啊,人能和牲口比嗎?甭管他,吃…
於是,他便大口地吃起煮的雞來,香啊,光雞不行,得來點酒,他又倒半碗酒,大吃大喝起來。
酒酣飯飽,也覺得不怎麼疼了,他趴在炕,心想,什麼他媽狗醫生,淨嚇唬你爺爺,你爺爺沒等五天,也吃了喝了,咋地?他自語地,酒勁來了,犯起困來,糊糊,睡着了。
正這時,夢中他突到肚疼,而且肚裏咕嚕咕嚕亂響,不成,他要拉屎。他醒了,憋不住了,夾着股忙到院裏的茅坑,剛蹲下,一股濁奔湧而下,奇臭無比,把在裏的玉米衝進了茅坑。
“嘻嘻嘻,哈哈哈,通天老牛和風霞,車有菜有西瓜,路旁有草有野花,路過一片高粱地,二磨盤正在拉粑粑,老牛一看生了氣,為甚把路來糟蹋。眼一瞪,頭一耍,牛角戳進裏,把二磨盤挑了個仰八叉,鮮血的嘩啦啦,衞生院裏曹大夫,看過騾子看過馬,玉米往腚裏…”徐風霞每當聽到村裏的娃們唸叨這個歌謠時,心裏便不住的氣,不知村裏那個埋沒的大文化人,把她們賣菜牛頂二磨盤的事編成了歌謠,膠娃兒們在村裏到處哼唱,使得她每每遇到村裏半大不小的男娃,男娃們便會對她指指點點,調皮的便會哼唱這段歌謠,對她吐舌眼扯耳朵。
剛開始她對歌謠還沒聽明白,也就沒當回事,後來,聽明白了,氣得她杏眼圓睜,柳眉倒豎,臉現紅霞,目羞澀,思忖道:這事自己沒甚責任,但不好聽,姑娘家和個漢子被牛角挑破的事扯到一起,等於是清水裏洗碳,説不清,道不明,越洗越黑。
這些天,她見村裏的娃,尤其是半大的男娃,便儘量躲開,實在躲不開,便疾步而過,目不斜視,而不旁聽,像躲小鬼般躲着這些娃。
可是,躲了初一,沒躲過十五,村裏半大娃們躲開了,二磨盤卻又找到大隊部了。
原來,曹大夫讓二磨盤五天不許吃,五天不準拉,可是二磨盤是個賴人,懶漢饞鬼,四天頭,他偷了人家跑到他院的雞,煮,勾起他肚中的饞蟲,那肚裏的饞蟲,酒蟲湊到一塊兒,在他肚裏鬧將起來。
他終於忍不住,又吃又喝起來,本以為吃也吃了,喝也喝了,賊人享賊福,哪知道,肚子見真章,不留偷來的雞,不留不該喝的酒,一陣抗議,把那些吃進的東西,喝進的酒水一股腦全拉出來了,這樣,就打破了曹大夫給他看病的五字真言,俗言道:“良藥苦口利於病,忠言逆耳利於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