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抗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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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動天地,還是老人放心不下這個愛闖禍的兒子,老人竟慢慢睜開雙眼,混混濁濁地盯着趙亮看了看,聲音微弱地説了一句,趙亮聽不清,忙低下頭把耳朵貼在父親嘴邊,以為老父親要告訴他家有什麼寶貝藏在何處,或是有幾張存款條放在哪個屋角里的小盆子裏,可是他只聽道:“亮兒,千萬別再鬧了,要飯也比坐牢強…”後面音再仔細聽,也聽不清了。
“爸説什麼了?”
“爸説什麼了?”兩個弟弟忙問。
“沒説什麼。”趙亮神情沮喪。
“沒説錢和遺囑的事?”大弟弟問。
“説什麼了?”二弟問。
“説,説要飯總比坐牢強。”
“胡説!”大弟弟説。
“不信,你問爸去?”趙亮説。
“爸,您醒醒?”
“爸,您醒醒?”兩個弟弟急呼喚,老人卻始終再沒睜開眼,等醫生趕來,老人已經去世了。
趙亮的心情壞到了極點,老父親的去世,他知道是因他所致,心裏不免產生愧疚之情,但是他更到痛心的是兩個弟弟對他的責備了。
大弟弟説:“趙亮,老爸都是因你而致,你怎麼那麼惹是生非,在山西就鬧事,的爸幾夜睡不着覺,還到山西區把你揪回,這次你又挑頭鬧事,活生生把爸給氣死了,你説,你作為長子,沒為家裏作出一丁點貢獻,還給家裏惹禍,你説你這個長子是怎麼當的。”二弟的話説的更難聽:“哥,你在山西呆的好好的,又當個工段長,非要回北京幹甚麼,你沒回來時家裏安安靜靜,平平安安,什麼事都沒有。爸媽的身體也不錯,你回來不是今天被車間裏給成掃地打水的了,就是減下來,沒工作。要不就是靜坐,拿菜刀和領導打架,被公安局抓去,鬧得我們還得託人到公安局去説情,你在山西待著多好,回來幹甚麼,回來害家裏人啊。”兩個弟弟的話讓趙亮無言以對,悲傷至極,對着窗外淚。老母親看到大兒子淚,心疼了,忙説:“你們倆怎麼了,怎麼數落起你哥來了,你們沒去山西隊,沒受過苦,當然不知道隊的苦,怎麼調回來礙着你們的事了,怕搶咱家的房子了,告訴你們,咱家的這房,有你哥一份!”
“隊又不是我們讓他的,誰讓他趕上的。”大弟弟甩下一句話。
“他隊,是救了你們哥倆,你們哥倆混啊,隊就和抓壯丁一樣,三一,三個男孩肯定要有一個隊的,你哥去隊了,你們倆就不用去了,你哥不隊,你們倆中肯定要有一個隊的,你們也不捫心自問,是不是你哥替你們受了苦。”兩個弟弟被老母親一頓斥責,不再説話,可是趙亮卻想:弟弟們的責怪也有些道理,自己自從回北京後,確實沒給父母弟妹們帶來絲毫榮耀與好處,帶來的只是憂心和麻煩,如今又把老父親給氣死了,自己難道就這樣被社會拋棄,讓家裏擔心嗎?
自己也是個堂堂正正的五尺男兒,難道就這樣窩囊地過一輩子嗎?不行,自己還要想辦法,佛掙一炷香,人爭一口氣,和廠領導反正也鬧上了,開弓哪有回頭箭啊,自己要哪裏跌倒哪裏爬起,不信我趙亮就整不垮他們!
…
“咱們怎麼辦?本來咱們被下了崗,被剝奪了勞動權利,得生活沒保障了,只因霍大僚揣了把菜刀,就把我們拘起來了,鬧得我們倒沒了理,咱們能忍的下這口氣嗎?”趙亮對十幾個下崗工人説。
“咱硬的不行,就來軟的。”和氣説。
“來軟的怎麼辦?”趙亮不解。
“來軟的,咱們十幾個人一齊跪在廠辦公室門前,打一個橫標,上寫:求求你,廠長大老爺,給我們一條活路吧,我們沒飯吃了,每人頭上系一白布條,上面也寫上字,寫的是‘我要工作’四個字,怎麼樣?”趙亮本不想這樣裝扮,像弔喪是的,又給人跪下,太失尊嚴了。可是一想,除了此法暫時又沒想出別的方法,於是問:“這樣行麼?”
“行!”十幾個人竟然大多數都同意,把橫幅掏出,兩人拉好,十幾個人一齊跪在廠辦公室門前,這十幾個人組成的奇怪隊伍,頭系白布條,橫幅也是白布坐的,齊刷刷一跪,果然十分惹眼,不一會兒,他們便被廠裏的工人圍的嚴嚴實實。
人們紛紛議論:“這些人也怪可憐的,都被下了崗。”
“就是,下崗為什麼都是工人,幹部怎麼沒一個人下崗,只有兩三個轉崗的。”
“你説咱們工人憑什麼養家,就憑那點工資,不上班了,哪還有工資,怎麼養家餬口啊。”
“乾脆讓他們上班得了,廠裏也不至於發不出他們十幾個人的工資吧。”
“缺德,哪天他們幹部也被下了崗,看他們也跪在這。”
“幹部下什麼崗啊,幹部不貪污就是好乾部了。”圍觀人越來越多,議論聲越來越大。
廠辦公室秘書幾次在窗户裏向外看,但始終都沒開門,後來見圍觀的人太多了,他便走出辦公室,對跪成一片的下崗工人説:“你們別跪這裏,跪在這裏多不好看,讓外人看見,影響咱們廠的聲譽,你們的問題,廠長和書記不是説了,研究研究解決嗎?”聽了他的話,和氣低聲問趙亮:“怎麼辦?”
“別理他,他又什麼事也做不了主,等廠長書記來了再説。”於是這些跪下的下崗工人好似沒聽到他的話,如泥胎石刻一般,仍舊跪在那裏,默默無語。
廠秘書見説不動跪下的下崗職工,便亮起尖細的嗓子説起圍觀的工人:“你們都是廠裏工人,是沒下崗的,是有工作崗位的,工作時間跑出來看他們,你們覺得合適嗎?”圍觀的工人聽了他的話,有幾個人暗暗離開了。
“讓你們走,你們怎麼還不走啊?擅離崗位,就是怠工,你們也想下崗啊!”不知何時,廠工會主席突然也從辦公室裏走了出來,對圍觀的工**聲吼道。
“怎麼哪都有他。”
“他就是廠長養的一條狗!”
“也不知誰褲襠鬆了,把他掉出來了!”圍觀的工人小聲議論。
“圍觀的一律回崗位上班,誰繼續圍觀,處分,你拿本記一下名啊!”老徐大聲説道。
廠秘書趕快回屋取了筆記本,望一下圍觀的人,記一下人名,又望一下,在本上寫寫。圍觀的工人見此,便一個個都散去。
辦公室前只剩下趙亮他們跪着的十幾個下崗工人了。
“這個工賊,把圍觀的工人全都嚇跑了,怎麼辦?”和氣低聲問趙亮。
“咱們繼續跪,不理他,堅持到底!”十幾個跪在地上的工人互相看了看,一咬牙,一閉嘴,一梗脖子,依然跪在那裏。
半小時過去了,辦公室門打開,廠黨委書記老周走了出來,他站在辦公室門前,用蒼老的聲音説:“你們都起來,都起來,我們正在研究你們的問題,要解決你們的下崗問題,現在不是廠裏就能解決的了,要報上級主管部門,我和廠長不會讓你們長久沒有工作的,你們應該相信廠領導。”
“怎麼辦?”和氣又低聲問。
“光聽好話不行,咱們要看行動,他哪天讓咱們上班,咱們那天再不跪了。”趙亮低聲説。
“可是,我膝蓋都跪疼了。”和氣小聲説。
“疼就疼會兒吧,膝蓋疼也比不讓上班好受些吧。”
“咱們今天跪倒什麼時候?”霍大僚低聲問。
“跪倒他答應咱們上班。”
“如果他一直不答應呢?”霍大僚又問。
“咱就一直跪下去!”趙亮他們只跪了一小時多,便站起來跑了。不是他們聽了老書記的話,動得站起來跑的,是老天看不下去了,從西邊飄來一團烏雲“嘩嘩”下起了大雨,淋的他們渾身濕透,又濕又冷,的直打哆嗦。
他們這十幾個下崗工人不知哪個説了聲:“我不跪了,我回了!”説完起身,往場外便跑。
榜樣的力量是無窮的,有第一個人起來跑了,就有第二個,第三個,兵潰如山倒,一眨眼的功夫,趙亮扭頭一看,泥水中跪着的只剩自己,和氣和霍大僚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