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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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是接近雪狼故地，火心裏便越是躊躇。

千年冰魄在一百多年前便被放在千年玄冰之上，而千年玄冰就是用來冰凍住他母親屍體的那塊冰。千年玄冰之所以可以歷久不化，全是因為有千年冰魄之功。如果取下千年冰魄，玄冰可能就會慢慢地溶化。

如果玄冰溶化了，母親就會消失不見了。

他的腳步越來越慢，該怎麼辦？取下千年冰魄嗎？

終於望見雪狼故地，狼們在雪地上歡騰，他卻不由地停了下來，難道真地取下千年冰魄嗎？他坐在雪地上苦思，其實也説不上苦思，腦子裏亂糟糟的，本就沒有一個焦點。

幾隻狼慢慢地在他身邊踱步，時不時用鼻子嗅嗅他。一隻小狼遠遠地走過來，蹲在他身邊，着他的手背。

他‮摩撫‬着小狼的頭頂，低聲問:“你母親呢？”小狼向着遠方嚎叫了兩聲，一隻母狼從遠處奔了過來。那小狼倚在母狼身旁，不停地用頭磨擦着母狼的身體。

母狼則用舌頭着小狼的背後皮。

火怔怔地看着他們，他自出生便有人形，母親也從未以原形示人。母親一直冷冰冰的，即不笑，也不抱他，甚至很少與他牽手。

就算是帶他出行，也必然走在前面，而他則跟在母親的身後。

母親的美，便如極北之地的冰雪一樣，美得蒼白冰冷而不容褻瀆。

他想，一定是那個叫啖鬼的人奪走了母親的温柔。

對於父親的恨，不止是因為他選擇了救人類而放棄母親，也是因為母親對父親的愛如此沉重，沉重到她甚至忽視了自己的兒子。

他忽然明白，那麼恨啖鬼，也有一絲嫉妒的成份吧？

他聽見身後傳來輕微的腳步聲，不用回頭，他也知道又是顏清。

果然顏清道:“你打算怎麼辦？”火淡然一笑“我還有的選擇嗎？”顏清道:“你為了那個女人，連自己的母親都不顧了嗎？”火默然，一個是已經死了一百多年的母親，一個是仍然活着的人。他忽然想到啖鬼，若是他，也會如此選擇吧？

顏清忽然怒火中燒，她衝到火的面前，一把抓住他的胳膊:“那個女人真地那麼重要嗎？你為她什麼都可以放棄嗎？”火淡然道“你處心積慮，不就是想找到月宮的入口嗎？”顏清蹙起雙眉:“我確實是要找月宮的入口，但你真地能如此無情，為了那個女人，取走千年冰魄嗎？”火拂開她的手:“那是我的事，你好象有點太多管閒事了。”顏清默然，她的神慢慢地冷漠下來，那確不是她的事，可是她卻覺得自己的心沒來由地疼痛。為什麼？為了那個女人，你什麼都可以做呢？

火站起身“不要跟來，我想單獨和母親呆一會兒。”顏清看着他的背影走入冰，她心道，只怕你也未必就那麼容易取到千年冰魄。

她拿出狻猊鏡，向着冰原照去。鏡上的銀光毫無阻礙地遊離於冰原之上，一個白的人影如風而至。顏清出一絲冷笑，身形輕轉，隱入輕煙之中消失不見。

火，就算不能阻止你，也要想辦法讓你覺得悲傷。

火呆呆看着母親，他想，你會原諒我嗎？

他心裏又生起了那絲柔軟的悲傷，母親，你會原諒我嗎？

伸出手，他仍然有些遲疑，但，終於還是有所決定。千年冰魄便在玄冰的頂部，它的寒氣可使玄冰千年不溶。

便在他的手就要觸到千年冰魄時，一個聲音冷冷地道:“你要幹什麼？”火回過頭，一個白衣人站在他的身後。

他心裏一喜，他已經一百年未見到他了，但此時見到他，他也知道必定會有麻煩。

他口中道:“如風，你終於肯見我了。”但手卻不停，仍然落向千年冰魄。

如風的眼中寒光一閃，他手指輕彈，一枚冰向着火的手疾而出。

火心裏嘆息，他知道在如風的生命之中，最重要的便是母親，他是絕不會容許他將千年冰魄拿走的。

火伸向冰魄手輕輕一轉，亦是一彈指，將冰彈開。

如風道:“你要拿走冰魄？”火點了點頭。

如風冷笑“你可知道冰魄拿走後，這塊冰就會慢慢地溶化。”火道:“我只需要七天，七天後，我就會將冰魄帶回來。”如風道:“不可以，一天也不可以，一個時辰也不可以，一彈指的時間都不可以。”火道:“就算取走冰魄，玄冰仍然可以存在一段時間，七天之後，我就會將冰魄送回，玄冰不會溶化的。”如風冷冷地道:“我説不可以就是不可以。”火道:“你不相信我嗎？”如風道:“你好象忘記了，一百年前，當你決定與那個名叫瓔珞的女子成親時，你便已經不再是雪狼族的少主了。”火淡然一笑:“是，我早就不是雪狼族的少主了，可是她還是我的母親。”如風冷笑道:“如果你還當她是你的母親，你就不應該拿走冰魄。”火道:“我説過七天之後會歸還就一定會歸還。母親她一定不會怪我。”如風眯起眼睛:“你想拿走冰魄是為了那個叫無雙的女人？”火心裏一動“你如何知道？”如風冷笑:“自從你被那個女人喚醒後，你的一舉一動，我都知道。”火道:“你在查探我？”如風淡然道:“若非我查探你，又怎麼能夠及時阻止你傷害公主。”火道:“我沒有傷害母親，我只是借冰魄一用。用過後，我一定會歸還。”如風冷笑道:“你真地只和你的父親一樣，無情無義，其實你的本質是夜叉，本就不是重情重義的狼族。”火沉聲道:“不要把我和啖鬼相比，如果他真地愛母親，又怎麼會將靈葯給了人類的女子？可是我不一樣，為了我愛的人，就算是死，我也願意。”如風道:“你愛的人，就是那個叫無雙的人類嗎？”火道:“她是瓔珞轉世，我一生之中，只愛過瓔珞，從未有第二個人。”如風冷笑道:“八部眾都是一些無情之人，你還記得瓔珞是怎麼背叛你嗎？這個女子和啖鬼是一樣的，在八部眾的眼中，妖怪又算得了什麼？你真地要執下去，落得和你母親一樣的收場嗎？”火悽然道:“也許是因為我是母親的兒子的原因吧！她從未恨過啖鬼，我也從未恨過瓔珞，母親到了死都不曾後悔，我也一樣，無論瓔珞對我做過什麼，我都不會後悔。”如風仰天狂笑:“既然如此，那你就為了瓔珞死吧！”他雙手輕彈，一連發出十幾枚冰向着火來。他久居北地，一出手間，便寒意撲面，若是普通的妖怪，只這寒意便已經無法忍受。

火知自己靈力未復，不能與如風正面鋒。他身形如電，比如風的冰還要快出幾分，連閃了幾閃，避過冰。

如風道:“我們久未比試了，我倒要看看是你更快一些，還是我更快一些。”火微微一笑:“若是你用靈力與我相搏，也許還能勝我，若是你想與我比快，只怕不是我的對手。”如風雙眉微揚:“雪狼之中，以我的速度最快，我就不信我會輸給你。”火道:“好，今就看一看，是你更快還是我更快。”他知如風心高氣傲，既然説了不以靈力相拼，就一定會遵守承諾。他一語方罷，馬上向着千年冰魄飛掠，如風亦是向着千年冰魄飛掠，想要擋在他的前面。

兩人都是快愈疾風，幾乎是同時到達千年冰魄之前。然而火到底還是稍快一籌，他手一探，便將千年冰魄抓在手中。

然而此時如風也已經到了，他一見火抓住冰魄，馬上一掌拍向火手背。火被他一拍，冰魄又本就沒有抓牢，千年冰魄馬上手飛出，向外疾飛。

火腳尖點地，向着冰魄追去。

如風亦是急轉身，向着外疾奔。

兩人如同兩道輕煙，一前一後，在雪地上狂奔，那冰魄雖然飛得快，卻似還不及兩人的速度快。

如風只見前面的火似只比自己快了須臾，但他卻無論如何使力，就是追不上這須臾的距離。他心裏暗歎，難道真是長江後推前？一百年來，他一直不問世事，隱居於雪狼之地，苦苦修練，最終卻還是不及火。

眼見火一把抓住千年冰魄，揚聲叫道:“七之後，我一定會將冰魄帶回。”如風高聲道:“記住你的話，若是你不將冰魄帶回，全狼族都會以你為敵，有狼的地方就會有你的敵人，必會將你殺死。”火回過頭，如風已經停住了腳步，他又一次在如風的臉上看到了那絲悵然若失的神。多年前，當他第一次勝過如風時，他的臉上便是這種神。

火道:“你放心，我一定會將冰魄帶回的。若是我不回來。就算你肯原諒我，母親也一定不會原諒我。”如風默然，公主，我該如何才能保護你？我甚至無法阻止火帶走千年冰魄。

他的眼中忽然浮現出一絲殺機，那不是公主的兒子，他只是夜叉的孽種，公主活着的時候，因為公主的原因，我才會愛屋及烏。如今公主已經不在了，而他又因為一個人類的女人，連公主也要背叛，我再也沒有什麼顧忌。

夜叉，啖鬼，你欠公主的，我要你的兒子雙倍奉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