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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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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又是那個如幻似真的夢境。

那個黑衫男子,及那名手執白蓮的白衫女孩…曾經這夢境令她深覺惑,而今卻覺如此悉。

佟妍在睡夢中彎起了一抹恬淡的笑靨,正翻身偎進男人温暖而寬大的懷,不意然的撲進一片殘留的餘温。

她睜開了蒙朧的雙眸,望向身旁的牀榻,發覺一片空蕩蕩,正怔忡着,卻聽見外間隱約傳來一陣又一陣的談話聲。

“當初你説,你讓她進你的寢房,不過是為了捉妖,你與她不曾有過什麼,也將人放了。”湍王妃姬氏的嗓音冷冷地響起,“結果你這是在做什麼?又將人帶了回來,藏在你的寢居里大半個月,也不讓嬤嬤送藥,難不成你真打算讓那個低賤的漢人懷上仲家的血脈?”聽聞此言,倚坐在牀沿的佟妍捏緊了腿上的錦被,咬緊了下,螓首低低的垂下。

這半個月,彷彿置身於另一夢境,仲燁與她寸步不離,他待她幾乎好上了天,教她騎馬,教她習字,教她説西荒話,彷彿將她當成子那般的對待。

知道她掛心孃一家人,他遣人代她捎口信,又賞賜了一筆安家的銀兩,好讓她再無後顧之憂。

她始終不明白,他清冷傲然的情未變,要説像是變了另一個人,也不像,可他對她確確實實不一樣了。先前的他,喜怒不定,忽冷忽熱,如今卻將她視為珍寶那般的好。

那雙曾經無情冷睨她的銀藍眸子,時時盛滿了眷戀,刻刻是熾熱的温柔繾綣,彷彿她是他向神佛求了甚久,終於得來的瑰寶。

這段子裏,她被他百般疼着、寵着,幾乎要忘了自己是何人…眼前湍王妃尖刻淋漓的話,如一細針戳破了這美夢,提醒她,她是何等出身,又有多麼低微配不上仲燁。

“燁兒,你莫不是真讓那個女人給住了?你別這麼傻,你將來不只是要繼承你父王的大業,更可能坐上帝位!你怎能辜負皇祖母對你的寄望?!”正在系攏帶的纖手倏然一僵,佟研低垂的雙眸瞠圓了,心頭一陣劇顫。

莫怪人人皆説湍王世子地位之尊貴猶勝當今太子一籌,原來…垂簾聽政的皇太后有意改立他為儲君。

外間傳來仲燁低沉的嗓音,隱約可聽出他的不悦,可具體説了些什麼,礙於他壓低了嗓,是以聽不真切。

正當佟妍幫自己打理好,出寢居時,卻見綠繡領着幾名丫鬟將早膳送了進來。

“佟小姐,時候不早了,快些用膳吧,世子爺就怕您餓着了,特意代奴婢送進來。”綠繡是王府裏的一等丫鬟,在一般下人眼中等同於半個主子,她指派着那些小丫鬟將早膳張羅好,將碗筷擺好。

“王妃在外邊,我怎麼能…”素聞湍王妃行事作風甚是強硬,佟妍雖然不曾親眼目睹,光憑方才聽見的那些責難,她心中已生了惶懼。

“小姐莫怕,這裏是觀蓮居,一切由世子爺作主。”自她在仲燁寢居住下後,綠繡便跟在她左右,為她張羅大小事。

她沒名沒分,既非妾更非通房,在府裏的地位委實尷尬,丫鬟下人們見了她多是戒慎防備,不敢放肆,即便是曾經極為輕蔑她的安墨,如今亦是恭恭謹謹,不敢出半分嫌惡。

她自然明白,這一切並非是她躍上枝頭成了鳳凰,而是眾人不敢違逆惹怒了仲燁,她能有這等待遇,自是倚藉着他的疼寵。

“小姐快些用膳,要是餓壞了身子,綠繡可是沒法向世子爺代。”綠繡知她心中忐忑,主動拉她坐下,盛了一碗煲得軟爛的雪耳紅棗蓮子羹,貼心的吹了幾口,方送進她手裏。

佟妍接過青花釉瓷碗,垂下眼,撥着碗裏瑩白如雪的蓮子羹,有一口沒一口的含進嘴裏。

“綠繡…”她低低的揚嗓,言又止。

“小姐想問什麼便問吧,綠繡能答的,一定如實答覆。”綠繡心細如髮,自是曉得佟研的心。

“仲燁他…”

“小姐若是想問世子爺的事,綠繡可就不好答了。”綠繡歉然一笑。

到底是仲燁親自拔擢到身邊的一等丫鬟,綠繡一向謹言慎行,佟妍只好兜着話問:“那外頭髮生了何事,你可曉得?”

“小姐方才應該也聽見了,王妃對小姐長宿在世子爺房裏頗不諒解,加上皇京那邊來了個特使,據説是奉皇太后之令來的。”

“皇太后?”佟妍驚愕的揚眸。

綠繡左右覷了覷,湊身到她耳旁,壓低了嗓説道:“具體情形是如何,小的並不是很明白,可聽説,那個特使是為了指婚一事而來。”指婚?佟妍又是一怔。

“上回那柳知州來王府向世子爺討人,背後便是仗着王妃的勢,王妃也是一心為了世子爺,小姐應該也知。皇家族裔最重血統,王妃尤其看重此事,自然容不下小姐。”佟妍點着頭,眼前是西荒人稱帝當家,雖然沒有明文律令規定西荒與漢人不得通婚,可舉凡是家底還不錯的西荒人,決計不可能嫁娶漢人。

“世子爺的子小姐應該也懂,很多事,即便是王妃也不敢當爺兒的面出手。”綠繡語帶保留的低聲道。

聽出綠繡話裏含蓄的暗示,佟妍的心暗暗收緊。若不是仲燁護着她,恐怕湍王妃早已出手整治她。

“王妃是個明白人,她不會為了小姐與爺兒鬧不快,恐怕這回王妃是想藉由皇太后之手,讓爺兒儘早成婚。”瞥見她臉略白,綠繡忙又道:“小姐放寬心,世子爺正是為了這事與王妃爭執,爺兒的子絕對容不得他人擅自作主。”是呀,仲燁心極為孤傲,先前她待在王府充當誘餌時便已有領教。不過,那名特使可是皇太后派來的,若是指婚的懿旨當真已下,他能抗旨嗎?

不對,他何必抗旨?他待她再好,萬不可能娶她為,至多也只可能納她為妾室,何必抗旨?

如是想着,佟妍心裏鬆了口氣,同時也泛起了一陣淡淡的酸楚。雖然早有心理準備,若想待在他身邊,唯有成妾,可事到眼前,她還是免不了嚐到了處境悲涼之苦。

尋思間,仲燁已經走到她身旁,伸出寬厚的大手撫上她怔忡出神的秀顏,見狀,綠繡福了福身,靜悄悄的退出了寢房。

“在想什麼?”仲燁一之中,總要撫她的臉數次,那眼神好似是在確認她是否真的好端端地在他眼前。

“方才外邊…”

“那些事你別理會,我自會處理。”仲燁落了坐,親自盯着她用膳。

他不讓她過問那些事,怕是覺得她不夠格吧?佟妍心中微澀的想。

“你什麼都不必想,只要想着我,想着快點養好身子這兩件事便好。”仲燁説着,一聲吩咐下去,綠繡便又端着一碗黑稠稠的補湯進來。

她蹙起秀眉,直覺想躲,仲燁不讓她躲,扣住她的手,親自端過那碗補身的湯藥喂她喝下。

見她喝得眉蹙臉白,仲燁看似清冷無緒的俊顏下,是懊惱與自責,是惱怒的心疼。前兩他讓王府任用的醫官為她把過脈,她底子本就虛寒,先前又喝了不少避孕的湯藥,益發損折了身子,以至於不易懷胎。

為了一己私心,為了留下這隻能擁有一世的曾經,他努力想讓她懷上孩子,不管用盡什麼法子都想,可卻苦了她。

“為什麼要讓我天天喝這些藥?”佟妍忍住嘔的噁心之,苦着嬌顏輕推開他捧着瓷碗的手。

“你身子虛寒,要快些養好,才能生養孩子。”仲燁捏起一顆杏花糖,送進了她的嘴裏。

“…生養孩子?”她嘴裏含着糖,着實一怔。

她怎能懷上他的孩子?且不論他將來是否會繼承大統,光憑他是湍王世子這身分,她能得到妾室的名分已是大幸,湍王妃怎可能容許她這樣的女子懷上他的血脈?

仲燁明白她惴惴不安的心思,將她擁進了懷裏,雙臂圈着她的背,手勁是那樣的輕,就怕碎了她似的。

“什麼都別想,你只要養好身子,好好待在我身邊,其餘的給我煩心就好。”嬌顏緊偎着他的膛,她垂下眼,粉頰染上了霞暈,杏花糖在舌尖上融化開來,稍稍沖淡了藥的苦味,苦澀卻上了心頭。

莫説湍王妃不允,遠在皇京的皇太后會肯嗎?一個出身低微的漢女,得了湍王世子的專寵,這等事對西荒皇裔來説,已經是會招惹非議的醜事,如若她又懷上孩子…不管是她,抑或是孩子,都不容於這座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