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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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允淮看了腕錶一眼,心裏正懷疑關雅嫺是不是故意拖延時間,以拉攏他和席紫築之間的關係。
想到這,他不自然地伸長了腿雙,忽然覺得進退維谷,更不知道該如何打破他和席紫築之間這份令人難耐的死寂。
就在他站起身準備開口告辭時,一個劍眉朗目、相貌獷又不失英的男孩子霍地出現在他們面前。
他隨意瞄了一眼,心頭突然湧現一份難以描繪、似曾相識的錯覺。還來不及釐清這種奇異惑的覺時,那個高大格、頗有藝術家灑閒適氣息的男孩子開口説話了。
他的聲音低沉而沙啞:“紫若的情況如何?我一回到家就聽爺爺説她出了車禍,我連澡都來不及洗就趕來醫院。”令辜允淮覺得詫異驚訝的是,看起來文靜典雅、温柔可人的席紫築,也有尖鋭強硬的一面;但見她繃着臉,不苟言笑的冷聲哼道:“哼,聶子擎,我妹妹不需要你這個罪魁禍首虛情假意的關心,如果不是你教她學會狂飆機車的藝術,她今天也不會冤枉的差點丟掉了命!”聶子擎對於她犀鋭而凌厲的指責,只是面無表情的撇撇,似笑非笑地斜睨了儒雅出眾的辜允淮一眼。
“我是虛情假意,但你這個做姐姐的又手足情深到哪裏去?你妹妹傷重住院,而你居然還有閒情雅緻,和男朋友坐在加護病房門口談情説愛?”奔允淮臉一頓,還來不及開口為自己辯解之前,席紫築竟出人意表的伸手挽住他的胳膊,巧笑嫣然的説:“你要是看不慣我男朋友對我的温柔體貼,你儘可以打道回府啊!可沒人強留你在這裏做個義憤填膺、又惹人嫌的電燈泡?!”聶子擎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痛楚,但他馬上用冷笑來掩飾。
“我本來還以為你在台大這個最高學府多讀了幾年書,耳濡目染,修養和內涵一定會有驚人的改變,結果只是證明你的臉皮愈來愈厚,其他的還是跟以前一樣膚淺幼稚!”怒火倏地燃亮了席紫築明媚的雙眼,也讓她無法顧及辜允淮的想法。她怒極反笑地抿抿,一字一句地慢聲反擊着“我這個幼稚膚淺的台大學生,再怎麼不長進爭氣,也好過你這個只會紙上談兵,拿着顏料彩筆,夢想自己會成為第二個畢卡索的大畫家好多了,至少…我還分得清楚什麼是現實,什麼是白夢?”聶子擎的臉倏然鐵青成一片,他下意識地握牢了拳頭,竭力控制脾氣。
“很好,你這個長了一口毒牙的白雪公主,羞辱別人的本事的確教人刮目相看,我聶子擎雖然只是個不自量力的夢想家,但士可殺不可辱,我不和你這個刻薄尖酸、勢利高傲,連夢想是什麼也搞不清楚的女皇一般見識。”話甫落,他就僵硬地直背脊,甩甩頭,邁着灑而高傲的步履離開了醫院。
霎時,加護病房外的氣氛又驟然回到了原先的沉寂和僵滯。
席紫築在辜允淮那雙深奧難懂又若有所思的眸光注視下,連忙回了自己的手,一張嫵媚嬌柔的臉龐沒來由地飛上兩朵紅雲,一顆紊亂如麻的心更是跳躍得令她有些不過氣來。
必雅嫺正巧就撿在這微妙而令人慌亂無措的一刻回來了。她細細端詳着女兒臉上那一片生動醉人的紅,不自作聰明地笑了起來,笑得眉彎眼開,更笑得辜允淮和席紫築困窘萬分,手足失措。
席紫若一睜開酸澀虛弱的眼皮,就看到姐姐席紫築那張美得既古典又無懈可擊的容顏。
她裏面動着乾燥似火的嘴巴想説話,卻發現喉嚨裏一片燒痛,而她的聲音,嗄難聽得像鬼叫的青蛙。
“我…我怎麼了?”
“你發生車禍,整整在醫院裏昏睡了二十六個小時。”席紫築笑意盈盈地告訴她。
“哦,那…媽…她有沒有生我的氣呢?”她期期艾艾的囁嚅着,私下卻暗暗責怪老天爺不夠意思,為什麼不乾脆讓她從此昏睡不起,至少讓她昏睡個十、二十年,那時候她已經三、四十歲了,而她那個死要面子、鍥而不捨,硬要她考上大學的母親,大概也沒有那個雅興和力再來她這個“高齡考生”重考大學了。
“氣你?”席紫築促狹地望着她笑了一下。
“她怒髮衝冠的差點沒衝進手術室,幫醫生在你那個冥頑不靈的腦袋上開一個,好讓你清醒清醒,別老是莽莽撞憧,讓她提心吊膽,傷透腦筋!”
“那,她為什麼不乾脆在她自己腦袋上開一個呢?看她能不能看開一點,別老是着我重考大學。”
“這…你恐怕就要大大失望了,因為,媽並沒有因為你的劫後餘生,而改變讓你重考大學的初衷。”她故玄機的停頓了一下,望着紫若那張即刻皺得像小老太婆的病容,趣意橫生的笑道:“相反的,她連家庭教師都替你找好了,現在就等你康復出院,一切就要邁入軌道了。”
“哪個不知死活的蠢蛋願意接下這個吃力又不討好的工作,願意屈就我這個朽木不可雕也的笨學生?”席紫若怏怏不樂的説。
“説起來,這個家庭教師跟我們也是滿有淵源的。”席紫築遞給紫若一個既神秘又嬌美動人的一笑。
“而且跟你更是有緣!”席紫若被姐姐那喜盈盈又容光煥發的神態起旺盛的好奇心。
“哦?我什麼時候這麼倒楣,跟他結下這份莫名其妙的師生因緣來着?”
“你如果覺得倒楣,要怪就要怪你自己了,誰教你要瞞着我們偷偷買了那輛破機車?又偏偏不知道遵守通規則,闖紅燈撞上一輛昂貴的bm跑車,也替你自己撞來了一個現成又免費的家庭教師。”席紫築笑容可掬的説“你説,這不是緣分是什麼?”席紫若的雙眉這下蹙得更緊了“我怎麼這麼倒楣,連撞車都能替老媽找來滿意的家庭教師,我看我這個大難不死的孫悟空,再怎麼鑽營掙扎,也逃不出老媽那個如來佛的手掌心。”席紫築被她那自哀自嘆的表情逗笑了。
“別人在福中不知福了,你撞了人家名貴的跑車,把人家的後車燈和板金都撞碎、撞凹了,人家沒找你索賠,還願意免費替你補習,這已經是天大的恩賜了。若不是他和我們家是舊識,他母親和媽是無話不談的莫逆之,你求人家,人家還不見得願意教你呢!”
“人家,人家,”席紫若沒好氣的撇撇嘴哼道“這個害我倒楣撞上的‘人家’究竟是何方神聖?”
“人家可是耶魯大學的法學碩士喔,你可別小覷了他。”席紫若的小嘴噘得更高了“耶魯?我管他是耶魯還是魯大學畢業的,反正…我不歡任何人雞婆來當我的家庭教師。”此話甫出,一個温和斯文而隱含笑意的男嗓音便在病房門口響起“對不起,我不知道我這個家庭老師的角這麼不受歡,否則,我一定不敢貿然接下這份工作。”席紫若循聲望去,但見一個高高瘦瘦、相貌俊雅、氣質出的陌生男子,靜靜佇立在病房門口,手上還捧着一束盛開清妍的香水百合,而他那雙熠熠生輝,比滿天寒星還要璀璨的目光,此刻卻定定地、像電磁般停泊在她身上。
而一向在男孩子面前落落大方、灑慣了的席紫若竟忸怩不安地快速轉過視線,一顆因生病而變得羸弱的心臟竟反常的加快了跳躍的速度,撞擊得她躁熱難安,不清楚自己是哪筋不對勁了。
席紫築一見到辜允淮,一雙澄澈如水的眸子馬上亮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