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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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午時分,古明月卧躺在牀上,若有所思的表情顯得有些凝重,口的掌傷仍隱隱作痛,不時傳來陣陣痠麻的覺,令她忍不住要輕聲呻。
帶傷卧牀多時,周圍的細微變化她仍是瞭然於心。當,她捨身相救段逍,奮不顧身的表現已使她對段逍的情意表無疑,加上如今她武功盡元氣大傷,段逍於情於理都無法一走了之,基於道義,他更必須對古明月負起責任;然而,他對藥兒的承諾卻又言猶在耳,情義兩難,夾在這其中的段逍左右為難,而刻意避不見面的藥兒更是漸憔悴。
她不是看不出來,也不是毫無覺,只是現今這般局勢,她已顧不了這麼多。古明月在心中暗想,眼下若想留住段逍,只有善用他剛正不阿的格,只要自己的傷一天不好,段逍就沒有理由離開古劍山莊,為了要得到他的心,為了要得到自己的幸福,她不在乎要付出多少、犧牲多少。
正當她凝神想着時,房門忽地被推開來,只見古青雲拿着個托盤,大步邁進房來。古明月一見是自己的大哥,連忙急着要起身,古青雲立即將托盤擱在桌子上,傾身向前將古明月扶起,讓她倚着枕頭半躺着。
“大哥,你怎麼來了?莊內有什麼事嗎?”古明月才躺好,便開口問道。
“沒事,你別淨記掛着這些,好好休養才是最重要的,山莊的事,大哥自然會處理。”古青雲望着面容蒼白的古明月,心中不心疼這個唯一的妹妹,他指着方才端進來的一個白瓷碗,説道:“這碗‘銀耳蓮子湯’是琛琛親自下廚煮的,説要讓你補補身子,你快趁熱吃了吧!。”古明月意興闌珊的望了一眼,只淡淡的回了句:“先擱着吧!,我沒什麼胃口,替我跟大嫂説聲謝謝。”古青雲這時才發現到,古明月近來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經常愁眉深鎖的,只是他與古明月雖名為兄妹,但兩人格大不相同,鮮少有深入談的機會,對這唯一的妹妹,他實在是一無所知。唯一可以確定的是,能讓古明月這般失魂落魄的人只有段逍一人。
“明月…”古青雲開口喚道,但才觸及古明月的眼神,出口的話語又給硬生生地嚥了回去。近來,段逍總不眠不休地照顧古明月,雖説是理所當然,但這種心無旁騖的表現卻又顯得有些不尋常。古青雲看得出來,他其實是藉着疲於奔命的忙碌,來忘卻內心對藥兒的愧疚與思念。一個是他默默深愛、等待了十餘年的女人;另一個,卻是對他一見鍾情,甚至願意犧牲生命來愛他的女人。段逍實在不知道該如何抉擇,才能將傷害減到最低。古青雲看着周遭的三人深陷情網而無法自拔,雖然明知段逍對古明月只有“責任”兩字,但眼見自己唯一的妹妹情深至此,他又無法要求古明月放手成全他們兩人。
“大哥,你想説什麼就直説吧!,我不介意的。”古明月見古青雲吐吐的模樣,倒也猜出了七八成。
古青雲聞言,嘆了口氣,説道:“明月,你大概也猜到大哥想説什麼了,你--還是死心吧!,我知道這對你很殘忍,但長痛不如短痛,你明知段逍心裏只有藥兒。”人,又何必苦苦強求呢?放手吧!”古明月慘然一笑,盈盈眼眶中似乎泛出淚光,她望向古青雲,艱難地開了口:“大哥,你也知道這對我很殘忍,為什麼還要這樣為難我?我要的不多,只是希望段大哥能留下來,只是希望他能多看我一眼,為什麼這麼困難?為什麼像是犯了滔天大罪?大哥,你告訴我,愛一個人為什麼要這麼痛苦?這麼卑微?你知道嗎?我第一眼見到段大哥時,就已經深深的愛上他了,我不知道為什麼,只知道,我多見他一眼,就多愛他一分;他對藥兒情有獨鍾,我對他又何嘗不是如此?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痛苦,我看着段大哥對藥兒無微不至的呵護,那種溢於言表的愛戀,我的心,就像是針扎刀割般痛哪!”
“明月!”古青雲心痛地看着她,卻是無言以對,古明月自小就受盡寵愛,得天獨厚的外貌更使得她成為眾所矚目的焦點,只是他怎麼也想不到,從未動過心的古明月,一旦付出真心後,情竟是如此濃烈瘋狂,無論她的個有多麼的高傲,外表有多麼的冷豔,她畢竟是個女人,是個勇於追求自己幸福、自己所愛之人的女人。
古青雲保持着靜默,終究還是覺得自己有責任提醒古明月,事情再這樣發展下去,她非但得不到段逍的心,更可能使得三人之間更加痛苦,當初,若不是他央求藥兒下山救人,今也不至於生出這許多事端。思及此處,古青雲更責無旁貸。
他開口説道:“明月,大哥真的不希望你再深陷下去,段逍是絕無可能移情別戀的,你以為一個男人願意這樣默默等待一個女人的成長是件容易的事嗎?這麼多年來,段逍一直守在藥兒身旁,寵她、疼她、戀她,如果不是有着這麼深的情讓他無法輕言離開藥兒,以段逍的個,他早就不顧一切地涉身江湖。一個男人願意為了一個女人放棄理想,甚至是一生的前途,這還不足以説明他們之間的情嗎?明月,你醒醒吧!強求來的幸福是不會長久的,就算你現在留住段逍,那又如何?他的心還是在藥兒身上,他思夜想的還是藥兒一人,你留下的,不過是個沒有喜怒哀樂的軀殼,明月,大哥不是沒考慮你的心情,更不是硬要拆散你和段逍,只是事實擺在眼前,段逍他這輩子就只愛定了一個人,可以為她生為她死,為她與全武林為敵,而那個人,不是你啊?!”古青雲傷痛的吶喊持續迴盪在冷清的閨房內,他的字字句句,清晰且殘忍的刺進古明月的心中,她第一次付出的情哪!她第一眼正視且不悔的男人哪!為什麼必須是這樣的結果?為什麼這麼苦、這麼難?她連愛人的權利都沒有嗎?為什麼所有的人都要她放棄?放棄什麼呢?她的心?她的痛?還是再也收不回來的痴心?
古明月幾度開口,聲音卻都被活生生地哽在喉中,一股酸楚的情緒湧上心頭,兩行清淚潸潸落下,滑過冰冷的臉龐,竟有些細微的刺痛,是太深刻了吧!?愛太深了,所以她不顧一切,不聽、不看,只是緊緊抓住自己認定的幸福,她有這個權利的,不是嗎?
“大哥,情到深處無怨尤,任憑你們怎麼看我,怎麼反對我,對我而言,我都不在乎。我看的、聽的、想的,全是段大哥的一舉一動,以前,他對我待之以禮、冷淡而客氣,而今就算他只是一聲問候、一個小動作,我都視若珍寶,起碼,我在他心中還是有地位的,不管他是以什麼心態待我,能多看他一眼,多愛他一點,我已心滿意足。你們都説,他愛的人是藥兒,都説他可以為了藥兒付出一切在所不惜,大哥,我也是這樣待他的啊?,我也可以為他生為他死,可以為他無怨無悔,我不一定要他愛我,不一定要他許下什麼承諾,只要讓我愛他,讓我有機會愛他,就夠了!大哥,你知道嗎?我開始懂得那真公主的心情了,她為什麼會甘心舍下公主的頭銜,在古劍山莊一待就是一年,甚至可以為了你殺人。大哥,愛上一個心有所屬的男人是件很苦的事,而我們遲遲不肯放手,只是為了爭取自己的幸福,我不期望你們能理解,更不奢望你們會支持,只是,別再我放手,別再我讓步,堅持也需要勇氣,如果不是情深至此,如果不是此心不渝,我也不會這麼痛苦!大哥,別再我放手…我做不到…無論如何也做不到…”古明月再也忍受不了多來的身心煎熬,在一番表白中傾而出,她蜷縮着身子,顧不得口的掌傷,心中的情傷,將一張淚滿面的臉埋入雙掌之中,斷斷續續的言語終止在她咽的泣訴中。如果可以,就讓時間終止在這一刻吧!她真的好累,愛得好累啊?!如果可以放手,可以不愛,她又何嘗不想呢?如果做得到,如果…
古青雲看着身軀漸消瘦的古明月,看着她止不住的淚滿面,一時間竟無言以對,當年的風風雨雨記憶猶新,蒼天卻又捉人,讓他唯一的妹妹也成了為情所困的悲劇人物,也許箇中心情啡親身經歷者無法得知,但唯一可以確定的是任誰都沒有權力阻止一個人愛人。
此夜同此月,遙對心傷的又豈止一人。
深夜,時序方過二更,古劍山莊籠罩於一片靜寂之中,無論白時經歷了多少風波蒼桑,歲月恆逝,在月娘如此温柔的注視下,誰都該暫時放過自己、解自己,就算只是短短的幾個時辰也罷,都該讓自己沉沉睡去,倫得幾許悠閒。
偏偏,他不是個懂得善待自己的男人。
段逍踩着一地的月光,緩緩地踅至“侍幽園”一眼望向藥兒的房中,大剌剌地透出明亮的光線,與四周黑閭靜然的氣氛相比顯得格外刺眼而醒目,她還沒睡!
段逍略擰了眉,猜測着卻一無所獲。
自與古明月坦承了心情過後,至今已有三,古青雲雖也介入其中,然而對古明月的執着卻仍束手無策,但他卻無心於此,到底他只能掛念藥兒一人。
藥兒面的次數逐遞減,若非必要,她總是一個人獨自留在房中,也不留婢奴伺候,偶爾現身,卻令人心驚的蒼白瘦弱,臉上的脂粉仍掩不去血盡退的容貌,行走間,更是步步跟艙,每每讓段逍看得心痛不已。幾次想不顧一切的問明緣由,卻總讓藥兒巧妙地閃躲而過,然而越是如此,段逍心中的疑慮便漸擴大,尤其在與古明月的談話過後,他幾乎已無法剋制內心的不安與焦慮。
他試着私下找專門侍奉藥兒的幾名婢女問話,得到的結果卻是一個個守口如瓶,再要追問,急了,一個個也只是哭喪了臉,情願下跪磕頭連聲求饒,也打死都不肯吐半字。
段逍心知,以藥兒心思之縝密,自然已料到他必有此行動而事前做了預防,莊內的僕役,全親眼見識過藥兒救活他們危在旦夕的莊主夫人,也多少聽説過她用毒的功夫,只要藥兒再稍做恫嚇,他們哪裏有不守口如瓶的呢?
段逍心急如焚,見一切都已失去了控制,而自己卻無能為力,所有他能想到的辦法藥兒自然也想得到,在這樣的情況下,段逍心懸藥兒,急探知她的情況,幾經思索,決定當面與藥兒晤談,無論如何,他也不能放任藥兒一人獨自面對,就算應該付出什麼代價,那也應該是始作俑者的他而非藥兒。
心中打定了主意,一直停留在房門口的段逍便再無遲疑,一舉手,倏地推開了門。然而映入眼簾的景像卻令他不敢置信,整個人愣在房門口,呆望着站在桌邊的藥兒。
藥兒自然也被他突如其來的闖入給嚇了一跳,手中的動作完全來不及掩藏。她的面前,擺了盆約莫碗口大的草藥,直梗梗的草芽上只扶疏地發了幾片綠葉,唯一特別的是夾雜於其中的一小朵紅花,一眼望去,那一片深綠中的鮮紅非但不顯得豔麗,反倒令人覺骨悚然、寒氣人,只因那朵花身上的紅,實在是沾染得太過徹底,四片指甲大小的花辦上,全是鮮豔得恐怖、充滿腥氣的硃紅,那樣純然的紅,讓段逍覺那朵花是有生命的、花身上着鮮血,甚至於倘若人們湊近身子去嗅聞,一股血腥之氣便向人的臉面直撲而來。
然而,讓段逍瞬間失了心神的並不是那朵特異的紅花,而是面前藥兒手中的動作。只見她挽起了右手的袖子,一條雪白的手臂橫懸在紅花的上空,令人不敢置信的是她的手臂上深深淺淺的劃了許多刀痕,有的傷口已愈留下了深棕的疤痕,有的則時隔不久,綻開的皮上抹着些透明的藥膏,自手腕至關節處,長短不等數十條的血痕,映襯着藥兒雪的肌膚,看來更加觸目驚心!
沉默、震驚、痛心,凝結了空氣、離了呼,段逍只能眼睜睜,一動也不動地兀立着,看着藥兒手上一條新割開的刀痕,鮮血正汩汩出,一滴、一滴,緩緩地滴進桌上的草藥之中,泥土迅速地收了來自人體的華,她竟用自己的血灌溉這盆惡魔般的植物!唯一的念頭倏地閃入段逍的腦中,像一盆冷水兜頭淋下,一切都在此刻變得清晰、明朗,所有的疑點一一釐清,而換來這一切的代價,竟是如此殘酷。
“為什麼?”段逍問。聲音卻彷彿是另一個人般陌生,看着藥兒的眼神,因心痛而悲哀、因忿恨而死寂。這就是藥兒之所以足不出户的原因。過多的失血使她極度蒼白、虛弱,她不能讓這樣的自己曝光,更不能讓段逍心生疑竇,於是只能以迴避的方式解決。她用自己的鮮血換來古明月的草藥,拿自己的命去拚,卻忘了他的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