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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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人有富人的寂寞,窮人有窮人的寂寞,大俠有大俠的寂寞,高手有高手的寂寞。丈夫有丈夫的寂寞,子有子的寂寞,成人有成人的寂寞,孩子也有孩子的寂寞。
當帝王對着匍匐在自己腳下的臣民,當邊將對着外的黃沙,當遊子對着母親的家書,當少女對着空落的閨房,我們不能不説他們“寂寞”紀悟言的琴,同樣也重在了“銷魂”二字。在他撥出音符的那一刻,所有人頓時覺得渾身的力氣迅速的從四肢傾瀉而出。
而同時灌注進來的卻是一撥強似一撥的寂情憂思。如龍捲鳳纏般的力量,柔柔的風、瑟瑟的秋雨,從那人泛着蒼白光華的手中瀉出來,夾着如柳絮一般軟綿綿的寂寞。頭暈目眩。頭暈目眩。細而長的手指,彷彿蝴蝶一樣翻飛在自己的腦海裏,記憶中的某弦被拉斷了。
風秋雨,還有柳絮,一起吹進來,湧進來,飄進來。原來在這大千世界中,我是這麼寂寞啊,這麼樣的孑然一身,找不到一個貼心、可以暢言心事的人。人生碌碌,前途漫漫,是否真的只是莊周夢蝶,而夢裏的那隻蝴蝶,又要何時才能如願呢?
死亡是不是真的可以給這所有的一切一個結局?還是我們早已忘了,死亡的另一個名字,叫做“安息”
…
望着不斷倒在自己眼前的人影,紀悟言的心中嘆息着…自己的心中又何嘗沒有寂寞呢?
一個人的時候,那附骨的寒氣,怎麼不是…也能魂銷?這樣想的紀悟言,手下卻沒有絲毫的留情。夜風淡淡的吹過來,帶着微微的涼意動着紀悟言的長髮,散出漣漪一般的波紋。
漸漸的,紀悟言覺得冷了。四肢的暖意慢慢退去,心中慢慢變得冰涼起來。…看着周圍努力運功對抗琴音的眾人,不斷有人支持不住的倒下,一絲興奮躍出了紀悟言的腦海。
如果殺盡天下人,那又會如何呢?如此強大的自己,究竟還有什麼力量足以抗衡?也許把他們全部除去,自己就能滌塵毫無顧及的永遠在一起,再沒有人能把他們分開…
紀悟言輕輕的笑起來,清冷的聲音在夜空中漂浮顫動,讓人硬生生的打了一個靈。若有人此時抬頭去看紀悟言,一定會驚異於他的變化。…枚紅的漸漸轉為殷紅,雪白的膚更加透明,黑的眸子中透出冷光,這個絕的少年此時竟有幾分如同悽豔的厲鬼。
可惜的是,所有的人都沒注意到這一幕,他們只低頭顧着自己的傷勢,絲毫沒注意到危險的到來。一瞬間,紀悟言的琴聲急促了起來,眾人只覺得有什麼東西刺着自己的耳膜,壓力驟增,心肺間彷彿被人擠着馬上就要炸開。
不一會,有人已經七竅血,眼看不支。就在此時,遠處的僧房一陣騷動傳來,隱隱約約可聞巨大的碰撞聲,似乎是兩股高強的內力終於分出了高下。
幾乎是立即,有什麼人從濃黑的夜中飛奔而至,聲音遠遠的傳了過來,夾着説不清的驚懼“空行師叔!慕容滌塵他…”穿着黃袍的僧人剛剛經歷了生死劫難,此時也顧不上已經被打折的腿,只忍着痛奔過來討救兵,沒想到還沒趕到空行的僧房,一陣清風般的聲音已經吹了過來,帶着苒苒的馥香“敢問大師,您知道慕容滌塵此時身在何處麼?”僧人忍不住扭過頭去看,一個穿着素白衣衫的少年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到了自己身邊,他雙目盈盈,聲音中透着惶急。
僧人頓時有點呆住了…這個神仙般的人物是誰?可是月宮中的仙子?
…
不過他還是喃喃的回答了他的問話“他就在那邊的僧房…”***“…可是你不能過去。”説出後面這段話的時候,僧人的眼前已經沒有了少年的人影,他幾乎要以為自己是看花眼。
難道是今天的月太美,所以自己看到了仙人的幻影。僧人正想着,縹緲的暗香和着淡淡的語音曲折而至“謝謝你的話,所以…我不殺你。”下意識的朝自己的頸間摸去,僧人倒一口涼氣。…自己的頸子上,一道兩寸長的傷口正冒着血珠。要是再深一點…不敢再想下去,僧人朝前面飛奔而去,轉眼空行住持的禪房已在眼前,收下輕功,他輕落在地上,眼前的景象卻讓他呆立在當場。
只能説,這是人間的修羅場。可容千人的廣場上,橫七豎八的倒着白道的各路英雄。有些年輕的,武功低微的,早已倒在地上,看來已經死去了多時,屍體就這樣雜亂的堆着。
有些沒死的,則口吐鮮血,其中夾着黑碎的內臟碎片。而各路的掌門,包括本寺的空行大師則面灰暗、一頭冷汗,似乎剛剛經過了一場浩劫。
“這是…”僧人剛要發問,已經被幾大掌門目光一轉,瞪了個一身冷汗,於是他連忙改口道“幾位前輩,請快去關押慕容滌塵的禪房看看吧,本寺僧人死傷慘重。”聞言,眾人目光更加陰鬱。死傷慘重…死傷慘重?難道…難道,這數千白道英雄,竟然就真的關不住這兩個臭未乾的少年?大家實在是忘不了剛才的兇險。…這個剛剛趕來的僧人,真的是所有人的救星。
“慕容滌塵”這四個字似乎有着巨大的魔力。一聽見這四個字,紀悟言已經一躍而起,一手抄起鳳尾琴,一手施出內力把手中的琴回覆作赤玉簫的模樣,人已經在三丈之外,朝着聲音傳來的地方去了。
眾人一時也驟然覺出壓力劇減,居然真的撿回了自己的一條小命。冷風襲來,蒼月如洗,不知道為什麼,今天晚上的風…似乎特別的涼呢,直吹得人骨子裏發寒。一個人活着,就停止不了對自身的反省,除非他真的是傻得不能再傻的傻子。
很多時候,我們都會自己問自己一些問題,比如説:我做這件事情值不值得?這個人是喜歡我還是討厭我?
…
等等。
紀悟言也是人,當然也不能免俗。很多時候,他也會時不時的想起來自我反省一番:我是不是對雪灼太嚴厲了?這件事的處理會不會太草率了一點?
…
等等、等等。
不過,有一件事情,紀悟言從來沒有問過自己,甚至連想都沒有想起來過。那就是…我到底愛不愛滌塵?我究竟有多喜歡滌塵。可是人生往往是由很多意外構成的,你沒有準備好的問題,並不代表沒有人會強迫你做出答案。
現在的紀悟言,剛好就要碰上類似的情況。紀悟言趕到黃袍僧人所指的禪房外時,只看到了滿地的血,隱隱可見一場慘烈的廝殺。
計量片刻,他舉步向禪房內走去,剛到門口就聽見一個再悉也不過的聲音道“是悟言吧,快進來啊,那些想關我的老禿驢都被我趕走了,一時半會兒他們不敢來的。”打起簾子,紀悟言就看到了那張讓他朝思暮想的臉。眼前,慕容滌塵正對他笑意翩然“悟言,你終於來了,你可知道,我好想你呢。”説着,他還朝紀悟言張開了雙手,就等重逢的愛人撲過來和自己抱個滿懷。
誰知紀悟言卻只是冷冷的看着,絲毫沒有上前的意思。慕容滌塵愣了愣,面子上似乎有些掛不住,臉上微微的紅了,難堪的張着雙臂,有些忸怩的道“悟言,你怎麼了?難道你不想我麼?”這下紀悟言的連表情也一併冷了下來,硬邦邦的吐出三個字…“你是誰?”***慕容滌塵微微低頭,眸子一轉,竟然透出了一絲妖氣,也不再瞞下去,只道“我原來也料想瞞不住,可怎麼也不知道這麼快。你能不能告訴我,到底哪裏不對呢?”聞言,紀悟言笑了──這是他在想起愛人時的習慣動作──他笑道“哪裏都不像。”
“慕容滌塵”摸摸自己的臉,又查看了一下衣着,再瞧瞧手腳姿勢,還是不太明白。──自己明明覺得已經學得很像了啊。可他不知道,自己所謂得“很像”即是隻是纖毫的差別,落在紀悟言眼裏,又怎麼會看不出來?──滌塵叫他的聲音不會這麼甜,滌塵喚自己名字的尾音不會有點顫,滌塵不會這麼坦然的向自己張開雙臂,總是自己率先抱住他。
怎麼會看不出來?雖然被認了出來“慕容滌塵”顯然並不氣餒,他還是幽幽的瞅着紀悟言,似乎一點點也不害怕紀悟言那一身的武功,仍是更甜更甜的笑着“好吧,那作為你的彩表現的獎勵,讓我告訴你一個秘密──我,也是慕容滌塵哦。”看着紀悟言仍不動聲“慕容滌塵”道“怎麼?你不信麼?難道你看不出來,我沒有經過任何易容。
那麼,你為什麼不想一想,我究竟是如何做到的?”不管現下紀悟言心中究竟是如何翻江倒海,只少在面上,他很成功的保持了平靜,眸中秋水如鏡,不見絲毫波瀾。見紀悟言如何表現“慕容滌塵”收起了臉上的甜笑,目光向下挑,顯出幾分嘲“怎麼?你連問都不問我麼?還是你本就不關心他呢?什麼海誓山盟,看來到頭來也不過是句笑話…多情反被無情惱…看來千古都是如此呢!”輕飄飄的説完這幾句“慕容滌塵”又道“你不知道,你沒來的這幾天,他可不好過啊,每天都想着你,就在虛弱時被那幫禿驢施功鎮住,他也從來沒斷過想你的念頭…”
“慕容滌塵”自顧自的説着,似乎沉入自己的思緒,沒有注意到紀悟言探究的眼光。他彷彿對真的慕容滌塵十分同情,而對這樣的漠然的紀悟言十分不屑,言辭間帶了些譏諷,可語態清渺。若説慕容滌塵給人的覺是冷峻,那麼眼前的這個“慕容滌塵”讓人覺得的則是怪怪的。本應該是清高,似乎又夾雜了嫉世憤俗。本應是不沾人間煙火,可偏偏又沾惹了凡間七情六慾,折了若仙的風骨。這個人,我似乎在哪裏見過。紀悟言這樣想着,一邊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這事情太過蹊蹺,目前首先的就是要靜下心來想清楚前因後果,切切不可自亂陣腳。他這邊強自鎮定,那邊“慕容滌塵”卻已經等不了這許多了,彷彿是要證明什麼,又或者是想看場好戲,他開口道“好吧,我給你一個提示──我絕沒有經過任何易容,可是我並不是慕容滌塵,那麼,我是誰呢?”
“如果猜不出來的話,就要受到懲罰,也許你一輩子都再也見不到慕容滌塵…”他話音未落,紀悟言已經緩緩走了過來,晶亮的眸子中帶着惋惜和嘆息,輕輕道“鳳若兮,你本不該來的,更不應該佔了滌塵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