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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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的思念，竟是化作一壞黃土，子養而親不待，就算有再多的戰功和賞賜，也喚不回世上唯一的親孃了！

“娘啊！三兒回來了呀！你怎麼就不在了？娘啊…”聲聲哭喚，哀慟絕，隨行的兵丁聽了亦為之心酸不已。

“娘，大老虎為什麼哭了？”壯壯輕扯孃親的指頭，不解地問道。

“壯壯…”老婆婆的淚水也沾濕蒙面的黑巾子，她蹲下身輕聲道:“他的娘沒了，就像壯壯沒了娘，你是不是也會難過？”

“唔，壯壯找不到娘，也會哭的。”壯壯眨眨大眼，忽然很好奇地看着那個痛哭涕的大人“咦？是大老虎的娘？”

“壯壯，他不是大老虎，他…”她哽咽了。

這叫她如何説起？説這個人就是壯壯的親爹嗎？

壯壯五歲了，那場噩夢也過去五年了，他平安回來，她好高興。

可是，如今的她，臉燒醜了、嗓子喊啞了、腳也壓跛了，面目全非、身心俱殘，這又要叫她拿什麼臉面去認他？

即便是也盼、夜也盼，但乍見他的歸來，她也只能先躲了再説。

他是認不出她了，這也好，畢竟他不再是過去山裏村的三兒了，而是一個雄壯威武的大將軍，依然是那麼的好看、那麼的高大強壯…

兩人差得天高地遠，他是天上的太陽，她是地上一坨被踩爛的泥巴。

她輕輕咬住瓣，本想帶着壯壯轉頭就走，可是一聽到他悲慟的哭聲，她的心也被擰得好痛、好痛。

好想上前抱抱他、安他，可是…她憑什麼呀？

“大老虎，你一直哭，會哭到打嗝的。”一個不留神，壯壯竟然跑到三兒身邊，伸出一胖指頭戳戳他的背部。

“你？”兀自沉溺於悲傷中的田三兒回頭看了他一眼。

“只是睡着了，你這樣一直哭，會吵得她睡不好耶。”

“嗚？”站在後頭的丁初一抹去滿臉的涕淚“你説什麼？睡着？”

“是啊！娘説，不是不睬壯壯，是時候到了，睡着變成大神仙，到天上和王母娘娘一起逛花園了。”

“真的？”丁初一半信半疑地問道。

“娘説的，就是了。”壯壯的小臉蛋容光煥發、充滿自信，也不再理會大人，徑自跪在墳前，有模有樣地磕了三個響頭，兩隻小手在地上摸呀摸，攏起一個小上堆，當是撮土為香。

“，壯壯來看你了。”兩隻小手合十，大大的黑眼亮晶晶的。

“，你去天上的時候，壯壯很小，記不得你的臉，可是壯壯記得，好疼壯壯，所以娘説，壯壯要孝順，每天過來這兒拔草，給睡得舒舒服服的。”稚的嗓音有如唱歌，沒有片刻停滯，好似平常就説慣了這些話。

“，娘説，你睡這兒最好了，可以看到村子外頭的山路，要是你的孩子回來了，你一眼就可以看到了。可是、可是…”一雙大眼斜視旁邊的大老虎，嘟起小嘴道:“的孩子好吵、好凶！我知道了，他不是乖小孩，不像壯壯是孃的乖娃娃，娘幹活兒很累，睡着了，壯壯會自己去外頭玩，不敢吵娘呢。”直到此刻，田三兒才正眼瞧向跪在身邊的小娃娃。

小小的個頭、濃密的黑髮、靈活的大眼，還有養得白胖可愛的圓臉蛋，那嘀嘀咕咕的小嘴認真地叨唸着，瞬間牽動他心底的回憶…

“壯壯，過來。”一雙結疤的手拖走小娃娃，緊張地往後倒退，啞的嗓子更是緊張“對不起，我孩兒胡言亂語，大爺不要見怪。”

“我娘是你葬的？”他站起身，也不擦淚，就是看着她。

“是…”她不敢和他四目相對，馬上低下頭來，憶及傷心往事，又是一陣酸楚“對不起，我沒有錢，買不起棺木，只能釘個薄板箱子，我也不會寫字，沒刻墓碑，抱歉…我沒照顧好…”田三兒極目四望，這裏是村子口上的山坡，附近山頭和全村景盡收眼底，往下看去，果然就是進入村子的山路。

娘在世的時候，是否也常常來這兒眺望，盼着他回來？

“這裏沒有其他村人，是你一個人獨力葬了我娘？”他哽咽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