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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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魔已死,眾人都是鬆了口氣。
宿忻轉身,開口就問:“徐道友,這位身形飄忽,似是非人,不知…”他話未説完,身前白影一晃,腦中便頓時空白一瞬。
徐子青正不知如何答話,就見到好友晃身於宿忻身前,伸出一指輕點其眉心之間。而後再晃身,就回歸儲物戒中。
此時宿忻微微皺眉,眼中略有濛,隨即看一眼焦塗屍身,説道:“血魔已誅,總算是沒白來這一遭。”徐子青恍然。看這情形,宿忻分明已然忘卻雲冽所在。他便笑道:“多虧宿道友與我聯手,不然恐怕難以成功。”宿忻也有些得意:“徐道友修為高深,亦是讓人甘拜下風。”兩人説了兩句,徐子青便走到東黎兄弟面前。他見東黎熙目光怔然,口氣不由一軟:“太子殿下,魔已然伏誅,後事如何,還要你拿個主意。”東黎熙緩緩將目光挪回,閉了閉眼,再睜眼時,已重又是那舉止端方、從容不迫的承璜國儲君,説道:“熙得兩位仙長相助,不勝,還請兩位稍待,熙自備下酒宴,以款待仙師。”徐子青暗自搖頭,回頭去看宿忻,問道:“宿道友,你看?”宿忻本來是要皺眉,忽然眼光一轉,又道:“就給這太子面子。徐道友,方才事態緊急,你我齊心誅魔,此時卻可説説話,也互相認識一番。”徐子青心中微嘆,這宿忻子直,脾氣雖説暴烈了些,卻並非心思詭譎之人,對他印象倒也不壞。只是現下宿忻按捺了脾氣,也不知心裏有了什麼念頭…總歸都是麻煩。
不過盛情難卻,他不能推拒,也只好點頭道:“既然如此,宿道友,請?”宿忻粲然一笑:“請!”東黎熙見兩人言談罷了,就對東黎昭吩咐道:“昭兒,引兩位仙長先去小坐片刻,待安頓好了,再來幫我。”東黎昭原本心疼兄長傷勢嚴重,但也明白事理,就説道:“是,昭兒去了。”便去引那兩位修士,只想着,若能動作快些,當可儘快來相助兄長。
徐子青與宿忻隨東黎昭去了,東黎熙卻慢慢走到焦塗屍身前面,定定看他。
良久,他才輕聲一笑:“焦大哥情誼,熙牢記於心。熙愚鈍,竟從不知大哥心意,如今知曉,奈何…”怔怔立了一會兒,東黎熙自上取出一把匕首,在院中那株頂天碧樹下緩慢掘土,一下一下,不知過了多久,挖出一個土坑來。
而後他站起身,回到焦塗屍身之前。雖説焦塗死狀慘烈,東黎熙卻不嫌棄,伸手將他抱起。因有着力,心口傷處撕扯,竟是有噬心之痛,然而他恍若不覺,把焦塗屍首放置土坑之中。又是一捧一捧,將它填上。
待填好土坑,東黎昭已是回來,他見皇兄如此寂寥之態,不由心中擔憂:“大哥,你…”東黎熙悵然道:“他為我受苦良多,我分明知他秉,卻不生絲毫懷疑,反倒憎恨於他,真將他當做狼心賊子。”東黎昭立時説道:“都是魔修作祟,大哥被矇在鼓裏,哪有什麼錯處!”東黎熙淡笑搖頭:“便有再多因由,我確是辜負於他。”東黎昭聞言,也是一頓:“大哥,焦將軍心甘情願,若是在天有靈,必不願見大哥如此…”東黎熙笑了笑:“昭兒所言,我都明瞭。”只是縱使再如何明瞭,也無法不記掛於心。
昔年種種,他與焦塗可稱知己好友,原以為一個登基,另一個便可為他保國安疆,他們君臣一心,定能讓承璜國富庶強大,百姓安居樂業。
不料如今這一場禍事後,便是物是人非…
東黎昭也有些黯然。
他儘管在天牢裏受了些苦楚,卻更知焦塗為護住他兄弟命,與那魔修周旋更為難熬。更何況如今承璜國是保住了,可焦塗卻連一具全屍也不可得。
更是不知…東黎昭竟不敢想象,焦將軍的魂魄,是否當真保住?
東黎熙面沉如水,去斬下一樹枝,削去樹皮,做成個極簡單的墓碑,語氣亦是平靜:“焦將軍分明為我而死,我卻不能為他正名…負了他待我的心意後,還要損他的名譽。他忠心耿耿,卻只能做一個‘亂臣賊子’。”仙魔之事,不能對國民詳説,他們身為皇子,只得隱瞞。
將墓碑那土墳,上書“東黎熙泣立”五字,再無其他。
東黎熙道:“昭兒,取我令牌,調動我東黎氏死士,將東宮內屍骨全數處置乾淨。對外則宣稱…”他閉上眼:“焦塗大逆不道,強行羈押太子,妄圖謀朝篡位。然天道公正,此人…業已伏誅。”東黎昭接過令牌,躬身道:“…臣弟領命。”·東黎熙設下酒席,招待兩位修士。因還有國事繁忙,又需收攏人手,故而並未陪同。東黎昭年紀幼小,前來拜過後,便也離去。宿忻並不喜與南人多做接觸,便是樂得如此。
酒席上,就只有宿忻與徐子青二人。
宿忻斟一杯酒,在邊沾一沾,挑眉道:“凡酒就是凡酒,雖是辛辣,卻無靈氣,口亦有不足。”徐子青知他是開了話頭,就笑道:“自然還是上九洲的酒水更好。”宿忻容顏秀美,一口將酒飲盡,卻是面不變:“説得也是。”而後酒杯放下,進入了正題“徐道友,你我聯手對敵,我見道友修為高深,還未請教是哪個門派世家的子弟?”他想了一想,猜道“道友姓徐,莫非是上衢洲的徐家子弟?”徐子青一頓,搖頭道:“在下不過是恰好姓徐,與上衢洲徐家並無瓜葛。”宿忻見他面無異,暗中思忖,説道:“徐道友乃是散修?”徐子青笑道:“正是一介散人。以往藏身山野間修行,此番也是恰巧遇着昭兒,才遭逢此事。”宿忻恍然大悟,跟着卻有些不贊同:“徐道友,你已是世外之人,不該與南人如此牽扯。”徐子青知他一番好意,也就點了點頭:“我當見昭兒一個孩童,卻是遍體鱗傷,難免心生不忍…”宿忻雖覺他未免太過仁善,倒也並無不喜,舉了舉杯:“徐道友後多多留心就是了。且不説這個,既然徐道友亦是無門無派,我又與道友一見如故,不如隨我去散修盟走上一遭?盟裏皆是散修,我等守望相助,也不比那名門大派的子弟遜多少!”徐子青沒料到宿忻竟是出言邀請,難免躊躇,他略沉,説道:“不瞞宿道友,在下聽聞徐、田等五大世家近來生出嫌隙,恐怕要牽連數個大洲,本想在這下九洲裏待一段時,避開那等風波…”宿忻聽説,竟是捧腹大笑:“徐道友啊徐道友,你是有所不知。那五大世家雖是很有基,但也波及不到我散修盟身上。”他説時湊得近些,一雙美眸裏灼灼有光“徐道友,你可知我散修盟紮何處?”徐子青搖頭:“還要請宿道友教我。”宿忻眨了眨眼,卻有些淘氣模樣:“在上瀘州。”徐子青略想了想,也笑了起來。
上瀘州最是偏僻不過,與另八個大洲皆有不短的間距,可謂獨立之洲。若是上衢洲等大洲攪起什麼風雨,的確是沾惹不到那處。
不過徐子青仍是有些遲疑,如若與宿忻去了散修盟,豈不是又要受了束縛?便還是婉拒道:“在下自在慣了,恐怕行事不周…”宿忻一聽他這話,就知他的想法,大手一揮:“如你這般客氣還叫行事不周,那小爺不成了混世魔王了?莫説這個!”他直説道“我等做散修的,若不讓散修盟庇護一二,便是平白被打殺了,也是活該!徐道友如此天資,任去了哪裏都是要給人捧着的,想來也是不願被拘住了,才不願入那門派世家。可我散修盟與那些個名門大派的可不相同!”徐子青見他説得興起,也就謙和一笑:“如何不同?”宿忻得意道:“我等散修入了散修盟裏,分為兩類。一類是掛名之人,這類散修若得了什麼資源、卻與自己屬不相合的,就可售賣於盟裏,換取盟內貢獻。而盟裏亦有易堂,可以貢獻換取所需資源。這一類盟裏最多,平裏也不需為我散修盟做事,唯獨在盟裏遭逢大難時施與援手即可。”徐子青來了些質,問道:“那另一類?”宿忻這回便肅了神:“另一類便是盟內核心之人,生死榮辱皆與散修盟相關,卻是與名門大派相似了。”
“此類修士往往是盟中人家眷、子孫、徒弟等與其有極深關係之人,又或者是經受對散修盟忠誠考驗之人等等。這第二類的修士可領取盟內分發月例,一應要求亦與第一類修士大不相同。”徐子青若有所思:“宿道友之意,在下可做這第一類?”宿忻笑道:“正是如此。來去自由,又能得到些許庇護,豈非便宜?”徐子青暗暗思忖,確實覺得很是不錯。
宿忻見他意動,更是加了一把火:“徐道友,既然話已説到此處,我也不願再來瞞你。我邀你去散修盟,也有我一點私心。”徐子青一凜:“宿道友請説。”宿忻道:“徐道友素來閒散,但想來也是知曉,你我所居這上九洲,聽來了得,實則不過是萬千小世界之其一罷了。以上更有九千大世界,十分令人神往。”徐子青也越發慎重起來。這宿忻,似要告知他一些極隱秘之事。
果然宿忻説道:“但徐道友可知,每過十年,傾隕大世界中各大門派都要招收我等小世界中人為弟子?”徐子青悚然而驚!
原來大世界與小世界之間並非全無溝通,每十年間,但有築基以上修為者,可由升龍門進入傾隕大世界,任大世界各宗門挑選。若是有幸能被其收入門下,便是身價倍增,從此資源、靈氣無數,更有名師指點。便真如魚躍龍門般,從此與之前身份猶如天地之別。
只是這升龍門所在很是危險,尋常修士難以到達,而升龍門中又有罡風,若無宗門或是家族、勢力等以法寶護持,送他們進入其中,恐怕抵擋不住罡風,反而送了命;又或是狼狽不堪,即便成功進入大世界,卻被那些個門派看不上,亦只能在大世界做一個散修。
還有三年,便是這一次十年之期到了。宿忻邀徐子青一同,是看中他如此年歲,修為已至煉氣七層,可謂進展神速。而散修盟裏同樣有望築基的修士,或是年歲大,或是資質遜,方方面面綜合起來,竟無一人勝過徐子青。
宿忻此人天資縱橫,然而三年間要想築基,卻也並無全然把握,徐子青比他則多幾分機會。宿忻便想,若自個能成功築基自然是好,若他不成而徐子青成,則可讓徐子青帶他一起。
至於這説法,又是因着大世界給予的一些通融。
但凡是築基期以上修士,可有一個名額帶人同入升龍門,只是此人還需修士自己護持,若是喪命,需怪不得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