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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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自管子,內業篇。”碧蟬輕笑的接出凌崇之話語的出處與來源。這種玩法原先只是想較量誰較博學廣記,後來就成了他們一種對談的習慣。
凌崇之點頭稱許“蟬兒,你為學之之深,放眼嘉愚王朝可能無人能及。”
“天地之大,博學善聞者不知凡幾,蟬兒只是井中觀天,算不上學之人。”碧蟬輕嘆了一口氣。
凌崇之俊眉輕攏。他早明白以碧蟬早的心,這皇宮內院對她來説很難不成為華美牢籠,但他不曉得這一刻會來得這麼早,她才十六歲呀!
“蟬兒,你太自謙了。”他笑道。
碧蟬搖搖頭“我不是自謙,只是明白盡信書不如無書,若不能印證書中之所學,蟬兒又如何明白所學之正謬?如果可以,蟬兒真想遊歷四方,以禿筆書盡天下奇事,這才不枉蟬兒所知所學。”説到神往處,她的星眸中淨是興奮之光。
“能印證所學是為學之人一大樂事,但你該明白,你現下的身分並不適合有這般的想法。”凌崇之不得不提點她。身為一國之後,是沒有任何八方天下的自由。
“崇之哥哥,你又不是不明白,他和蟬兒的事只是權宜之策,若非皇的促成,他和我本是雲泥之別,哪湊得在一起。”她輕聲低笑,話中並無一絲在意。
“誰知道那逆鱗之説是否真有其事,説不定只是胡言亂語、穿鑿附會罷了。”
“我倒不覺得。皇上這些年的改變是有目共睹。”凌崇之舉手打斷碧蟬出口的辯駁“我知道你想説,學武習文之事只是皇上自己想通了,可皇上那説風是雨的子,全宮裏哪個人不明白,就只有你才製得住他。”話説當年,碧蟬從盛怒的納藍手中保住了失職的御駟園總管太監,而且還能安然全身而退之後,從此宮中只要有人惹惱了納藍,第一個動作就是找碧蟬去滅火。經過幾次屢試不,幾乎所有人都把碧蟬當救命仙丹,對那近乎荒謬的逆鱗之説,各個是深信不疑。
“崇之哥哥,一般人愚心愚才會輕信鬼神之説,怎麼睿智如你也相信這種話來着?蟬兒覺得他只是固執於我對他有救命之恩,才會特別容忍我。”碧蟬輕撫着頸上顏已淡但仍清晰可辨的傷疤,那往事又猶在目。
自從她受了傷之後,納藍對她雖然沒事還是會擺出一張臭臉,可人人都覺得出來,他對她在各方面皆有着不同於他人的容忍。所以,要不是為了她身上這道傷口,她相信那個大白痴在他十五歲一到的時候,就會想辦法把她給踢出宮,哪還會讓她到現在還在他的面前耀武揚威?
其實她早就對納藍説過,這傷口本就不關他的事,是他自己聽不進去,又怎麼怪得了她拿着雞當令箭。她又不是白痴,他自己送上門的“武器”不用白不用,不是嗎?
“你這説法,是説太皇太后愚心愚了嗎?”凌崇之用手中玉扇輕輕敲了一下她的頭。
“崇之哥哥,你説到哪兒去了,皇之所以會相信,只是病急亂投醫,事不關己,關己則亂。”碧蟬不贊同的搖搖頭。皇是宮中除了凌崇之之外另一個她尊敬的人,她對一向寵她的皇絕對沒有一絲不敬。
“而且,就算那逆鱗是真有其事又如何?皇上早就過了十五,心已定,有沒有我在他身旁,早就沒什麼問題了,不是嗎?”
“看來你有這想法絕不是一天、兩天,你一定想了許多,才會有如此通盤的思慮。”凌崇之輕嘆一口氣。他早該明白,蟬兒小小年紀就辯才無礙,經過這幾年,她的學問又不知進多少,若她真下定主意,憑他本是説不過她的。
“你老實回答我一個問題。”碧蟬問道:“什麼問題?”
“你對皇上真的沒有一絲留戀?”他的問題讓碧蟬有些訝然,但都已到了口的否認卻是遲遲説不出。
她真的沒有一絲留戀嗎?撇開納藍霸道任、狂妄無度的脾氣不説,他能文善武,有才略,相貌俊美過人,更是堂堂一國之尊,這樣一個難得一見的絕世美男子,哪個少女不懷?而她並非草木,怎能全然不動心?只是她是如此明白,他之於她一如夜空皎潔皓月,她從不認為自己那微弱螢火能與之相匹。
她不是自卑,只是心中明白,宮中女子無貌便一如戰場將軍無刀。
“從來就不是我的東西,有何留戀可一一一一口?”她將眼光調回不停轉動的渾天儀,那一絲乍然而過的的心緒波動,隨着規律的轉動漸漸平息。
從不曾奢求,又何來強佔有?
“你指的不會是皇上從不曾與你…”凌崇之言語倏然而止,俊容陡染紅雲。他雖然和蟬兒無話不談,但這並不是他該與她能論及之事。
一般的女子在聽到這樣的事,定是面河邡赤、辯無言,可碧蟬生就不是尋常姑娘,只見她抿嘴一笑,鬼靈似的雙眼閃着不懷好意的眼神。
“有道是『心中有山,眼前便是山』,崇之哥哥,你會轉到這念頭,不會是思了吧?”凌崇之本是文雅之人,比不得碧蟬的古靈怪,只是被她説得俊臉更紅。
“蟬兒,為兄知道你嘴利,就別譏愚兄了。這帝王子息攸關一國存亡,身為嘉愚臣民,哪一個人會不關心?”
“那也不關我的事呀,”碧蟬翻了翻白眼。她也明白帝王子息事關重大,可那又幹她何事?
凌崇之舉步至碧蟬身前。
“蟬兒,你是皇上唯一的嬪後,你是否曾想過,或許你的存在對皇上來説是不同的?”他小心的看着她。
説真的,碧蟬這天生聰明的姑娘對任何事的反應都慧黠得令人佩服,可是和她自己有關的事情,那可真是遲鈍到了極點。
這整個宮中,除了愛慕納藍而不願相信納藍心中只有碧蟬的水仙之外,大概也只有碧蟬不明白納藍對她的用心。若不是真在乎她,以納藍與生俱來的霸道子,哪裏容得了有任何的人冒犯他,更別説像這樣和他唱反調了。
“崇之哥哥,你的意思是,我的存在擋住了其它女人接近納…他的機會?”碧蟬輕皺起眉頭,她倒是不曾由此觀點想過事情。不過,這話也不是不可能,那水仙公主對她的不滿,不就是由此而來?
“什麼?”凌崇之怎麼也沒有想到碧蟬會把他的意思曲解至此。
“若真是如此,那蟬兒明白,這事不能再拖了,蟬兒早該在三年前他即位之時就求去,也就不會白白蹉跎了這許多的歲月才是。”碧蟬咬着下點點頭。
“你要離開!”凌崇之急得一把攫住她的肩。他在心中暗罵自己多言多事,無事偏偏攪亂一池水,這原是好意的話非但沒幫上皇上的忙,反倒是愈愈糟糕。
“蟬兒,宮外的世界有太多的危險,你難道忘卻身上的傷疤是由何而來的嗎?”他急急的想彌補自己的失言。
“那…崇之哥哥,你要不要與我一起四方天下?你的武功這麼高,就不會有事了,不是嗎?”碧蟬直覺口而出。
“我?”凌崇之張着嘴説不出一句話,只能瞪着一臉無辜的碧蟬。
“崇之哥哥,我知道你和蟬兒一般,是淡泊名利之人,蟬兒曾在你的話語中尋及鴻鵠之志,除非你心中另有牽掛?”碧蟬若有所悟的打量着凌崇之。
“我?牽掛?”凌崇之的眼光穿過窗欞,落在庭中池裏優雅綻放的清蓮,忽地俊臉飛紅。
碧蟬是個靈慧黠的姑娘,一看到凌崇之的反應,她的心中當下也有了底,想來這一向清逸淡雅、不染俗塵的凌崇之,終也不了月老的捉。
雖然少了崇之哥哥結伴共遊是有些可惜,但知道他心有所繫卻也是件喜事,像崇之哥哥這麼好的人,是該有個完美的女子陪他共度一生的。只是她不免心中好奇,不知道那位幸運的女子是何許人也?
“是哪兒的姑娘?為什麼沒聽崇之哥哥説過?要不要蟬兒幫忙,看你是喜歡哪家的姑娘都沒問題,趕明兒蟬兒請皇賜婚,讓崇之哥哥一舉抱得美人歸。”碧蟬熱心的説。
“別説笑了!”凌崇之輕輕搖頭。
“蟬兒是認真的!”碧蟬用力的點頭,一臉的認真。
她和崇之哥哥只差義結金蘭,而且她的命説穿了還是他救的,現下知道他心中有佳人,她怎麼可能不幫到底呢?
凌崇之輕輕搖頭,他將眼光由窗外蓮荷調回碧蟬的臉上。
“蟬兒,你聽過『只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這句話嗎?她值得比為兄更好的對象。”他嘴角的笑容有些許苦澀。
“可是…”碧蟬還不死心。
“好了,別説了。”凌崇之輕搖手,表示話題到此結束。
碧蟬微皺起眉頭。她相信以崇之哥哥的人品、才識、格,絕對是打着燈籠也找不到的好女婿,到底是什麼樣的姑娘會讓他這般説?
不過不急,反正以她的聰明才智,她一點也不擔心找不出崇之哥哥的心上人。
這事她是管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