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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交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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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爺,嘖嘖,您真是好膽氣!”他一邊東張西望,一邊咂着嘴嘆。他很誠懇,可他還是恐懼。我忽然想起了小時候他把摔得哇哇大哭的我從地上扶起來的情形,心頭暖了一下,忍不住伸手在他背上拍了拍。

“少爺當心!”我正要開口誇他一句,左大忽然撒手一扔單刀,撲在了我身上。他撲得那麼狠,把我一下撞了出去。

青石灘上都是碗口大小的圓石頭,差點沒有把我的肋骨砸斷,這是一天以內第二次了。我覺得自己滿嘴都是血腥味兒。該死的左大,我暗暗咒罵着他。

“山賊呀!”左大扯着嗓子喊,他也趴在地上了,喊得居然還是很響亮。

“什麼呀!”我憤憤地想,耳中卻依稀聽到了一連串似曾相識的“嗖嗖”聲。直到我重重地落在咯人的青石灘上,我想了起來,這是冒準箭的聲音,只是剛才的箭聲遠沒有那麼密集。

“打山賊呀!”整個路護都在狂呼,揚的喊聲瞬間撕裂了凝固已久的夜,把左大的報警加了一個“打”字,路護的恐懼和憤懣就很飽滿地綻放了出來。

天空裏盡是飛舞的火光,山賊們用的是火箭。他們人數也不少,看箭雨的密度總不下三四十人。金紅的火箭一支支從金黃的花海里升起來,那情景壯觀得很。我看得張大了嘴,慢慢把身子撐了起來。

“少爺小心哪!”左大變聲變調地喊,連滾帶爬地往我這裏撲。饒是他膽小,這時候還真不含糊。一支飛偏了的火箭“咄”的一聲落在他面前,才止住了他的腳步。路護稍稍往前挪動了幾步。人們憤地吶喊着,揮舞着兵刃。稀稀拉拉的箭雨越過我們的頭頂飛入了花叢中,但是沒有慘叫聲傳出來。除了我們背後的分水江,似乎三面都有箭來,路護的弓箭手得盲目而猶豫。冒準很小心,他穩住了整個路護,耐心地等待山賊們衝出掩蔽他們身形的花叢。

我終於反應了過來。短弩呢?我四下尋找,篝火本來都暗淡了,可是火箭點燃的大車比篝火要明亮的多。我看見了那支短弩。雖然是雲中柳乙堂的傑作,剛才狠狠一摔也摔折了弩背。我惋惜地望着那短弩,反手把雁翎刀拔了出來。雲中利刃,今天要讓你嘗一嘗山賊的熱血。我嘀嘀咕咕地嘟囔着。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忘記了恐懼的,似乎是那些火箭點燃了我的鬥志。弓馬師傅教授的招招式式都很清晰地出現在眼前,我覺得我一定可以把第一個衝過來的山賊一刀砍翻。

“喝啊!”我學着冀中的樣子大喊了一聲,雪亮的雁翎刀一橫,護住了口。山賊們你們來吧!

“少爺少爺。”左大很沒有眼地來拽我“咱們避一避。”我才軋穩的馬步被他一拽就拽鬆了基。

“你…”我差點被他嗆背過去。

然而山賊沒有衝過來。這不僅讓我的孤膽豪情和左大的忠心護主顯得十分虛偽,冒準的小心謹慎也變得毫無意義。不知道什麼時候起,山賊們不再箭了。黑煙和火舌把路護和山賊們藏身的黃花叢隔絕成兩個世界。幾乎有一半的大車着了火,空氣裏散發着莜麥燒起來的清香。

首先回過味來的還是童七分。

“救貨物!救貨物!”他死了爹孃一般的慘呼“趕緊救火啊!”

“原來山賊的目標是貨物。”左大如釋重負地説“我就聽説山賊不殺人的。”

“廢話,山賊的目標當然是貨物,難道還是你左大?”我沒好氣地糾正他。

“不是啊,少爺,他們一向都來搶東西,那知道這次他們是來燒東西的?”左大認真地説。

我愣了一下,悻悻收起了雁翎刀。左大説得對,山賊這樣的打法分明就是為了破壞而不是為了掠奪,這倒顯得有些稀奇了。

幸好營地是在江邊。一百來漢子把兵器扔了一地,抱着任何可以裝水的東西在大車和江邊奔跑,眼看着火勢逐漸被控制住了。童七分的臉就象是六月的雷雨天。也是,那些裝綢緞裝鐵器的大車救滅了火也救保住了剩下的貨物,中豐行的莜麥就算被救了下來,也淋過了水,很快就要發芽,吃不得了。沒人知道具體有多少大車着火,可是中豐行的莜麥起碼也損失了一半吧?!

“少爺。”左大用濕衣襟抹了抹汗“我剛看過,咱們的三車成藥都給救下來了。”他衣襟上有灰,擦得臉上黑一道紅一道的,十分滑稽。

“哦。”我也放心了。其實三車藥材價值雖然不菲,倒也不是不能承受的損失。不過我頭一次押車走路護,要是出了那麼大的漏子,臉上着實有些難看。

“那就好那就好,”我喃喃地説“這些該死的山賊,再讓我看見非剁碎了他們不可。”我儼然覺得自己比冀中的那些保鏢還要了得了。

剛説完這話,我們就聽見急驟的馬蹄聲又壓了過來,我和左大面面相覷了一下,就往剛才扔下兵器的地方跑。

“弓箭手!”冒準又在高呼了。

只有十來個人及時拿起了他們的弓弩。馬蹄聲是從正西過來的,那僅有的幾張弓緊張地瞄準了那個方向。其餘的人還在亂哄哄地翻找自己的武器。

“吱――”一聲鷹唳。幾十匹戰馬衝出了花叢。

“是鷹笛。”有人提醒。

太晚了,幾個過於緊張的弓箭手弦一鬆,星一般的箭矢奔着那些騎士們飛了過去。

當先的騎士刀勒馬,行雲水般磕飛了三支箭,沉聲低喝:“住手!”原來是冀中。其餘的箭矢也被保鏢們磕飛。我們的弓箭在這些保鏢的面前就象是孩子的玩鬧。

冀中策馬着童七分走了過去,只是一瞬間,他已經看清楚了營地中的局面,滿臉都是沉鬱的神

“童老闆。”他衝童七分施了個禮。

“嘿嘿,”童七分冷笑了一聲,那笑聲其實慘痛的很。

冀中一伸手,斗篷裏一件黑乎乎的東西落在童七分腳前。我依稀聽見一聲咬牙忍住的悶哼,不由大為好奇,悄悄走了過去。

“是山賊嗎?”童七分的聲音微微有些顫抖了,他死死盯着腳下的俘虜。

“嗯,”冀中點了點頭“還是個秘術師哩!”那團黑影掙扎了一下,似乎想站起來,卻沒有成功。童七分蹲了下來,惡狠狠地揪住了那山賊的頭髮,發力一拖,咬着牙關道:“總也…”他忽然愣住了。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童七分揪那山賊頭髮的時候,我依稀聽見了一聲痛楚的喉音。很含糊,但我不會錯,那是年輕女子的聲音。

童七分站了起來,茫然地對冀中説:“是個小姑娘啊?!”冀中慢慢地點了點頭。

我想象中的山賊都是些青面獠牙吃人不吐骨頭的大漢,這樣的反差實在太大。聽見了童七分的問話,周圍的人三三兩兩地都圍了過來。那些保鏢不聲不響地催動戰馬,圍住了冀中和童七分,把路護的人都隔在了外圍。我這才看明白,原來保鏢比出去的時候還多,總有四五十個,不知道是從哪裏冒出來的。

冀中用靴尖撥了一下那山賊的腦袋:“起來,見見中豐行的童三掌櫃。你們燒了他那麼多糧車,總得給人個代吧?”他的聲音還是很温和,可裏面有什麼東西冷到了我的骨頭裏。我打了個寒戰。

那山賊掙扎着坐了起來。我看不清楚她的臉,因為上面沾滿了血污。她的身子瘦弱,裹在破爛的布頭中,沒有什麼曲線。我看不出她是個女子。只有她的眼睛是明亮的,裏面又是恐懼又是憤恨,就是剛才左大眼中的神

“説説,為什麼要燒路護的車啊?”冀中很和氣地問她,那和氣讓我覺得骨悚然。

山賊艱難地搖了搖頭,並不做答。冀中皺了皺眉,他衝小崔比了個手勢。小崔“唰”地跳下馬背,甩着馬鞭走了過來。他的眼睛微微放光,分明是充滿狂熱。

“童老闆。”冀中淡淡地對童七分説“中豐行的損失,咱們一定得從這山賊身上找補回來,你説是不是?”

“是。”童七分下意識地回答了一句,忽而又覺得不對,疑惑地把雙手袖了起來。

“啪!”一聲脆響,是小崔的鞭子。現在我能確信那是個女孩子了,牛皮馬鞭帶着破碎的布屑和血花飛了起來,被鞭子撕裂的單薄的衣衫底下是女兒家才有的白肌膚,上面的血痕紅得驚心動魄。我的眼皮忍不住跳動了一下。

“哇——”那山賊吃不住痛,號哭了一聲卻又嗚咽着把下面的哭聲嚥了下去。好一個倔強的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