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九指頭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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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裏方自寂然,酒肆外又響起了步履聲,一個瘦高、一個矮胖的黑衣人,並肩走了進來。他兩個一進酒肆,立即為“太白居”帶來了一片慄人的森冷,他兩個在門邊一站,犀利目光橫掃酒肆。那矮胖黑衣人冰冷發話説道:“是哪位要家主人來見?”那位黑衫客一邊舉杯,一邊淡淡應道:“我!”那矮胖黑衣人陰沉的胖臉上,浮現一絲詭異彩,道:“閣下怎麼稱呼?”那位黑衫客舉手仰幹了一杯,道:“你是甘瘤子本人?”那矮胖黑衣人陰陰説道:“閣下是非見到家主人才肯説了?”那位黑衫客道:“他見了我後,不用我説他就會知道的!”那矮胖黑衣人道:“我聽説你嫌甘繩武不夠!”那位黑衫客道:“夠不夠,他見到你那主人沒説麼?”那矮胖黑衣人冷然點頭,道:“説了,家主人特命我二人前來向閣下賠罪,甘繩武那隻手得罪了閣下,家主人命我送來那隻手!”衣袖一抖,一物挾帶血光直向那位黑衫客去。
未見那位黑衫客有任何舉動,那東西甫近他身周兩尺內,便似被什麼東西擋住“叭”的一聲墜了地,那是一隻血淋淋的斷手,齊腕而斷的斷手。郭璞眉鋒一皺,海騰、海駿雙雙揚眉。
曾靜與張熙畢竟是讀書人,臉上都變了。
那矮胖黑衣人與瘦高黑衣人,則神情一震,目驚駭之。
那位黑衫客卻連看也未看一眼,淡淡説道:“還有什麼事麼?”那矮胖黑衣人道:“家主人特命我二人來相請!”那位黑衫客一搖頭,道:“你那主人好大的架子,我請問一聲,請不動我的就要斷手?”那矮胖黑衣人冷然點頭,道:“有損家主人威名,理當斷手!”那位黑衫客又舉起了杯,道:“那麼你兩個不該來!”那矮胖黑衣人臉一變,道:“這話怎麼説?”那位黑衫客仰乾了杯中酒,道:“你兩個也不夠,仍要賠上兩隻手!”那矮胖黑衣人目寒芒,哼哼兩聲突然仰頭狂笑,笑得一身肥直哆嗦,忽地,笑聲斂住,他道:“閣下坐穩了!”與那瘦高黑衣人身形齊閃,同時向那位黑衫客撲去,四掌齊遞,頭向黑衫客抓去。身法之快,招式之詭異毒辣,確較那甘繩武高出多多。
那位黑衫客一笑道:“你兩個仍嫌不夠,回去,看看再換誰來!”話落,舉箸連點,疾若閃電,大叫兩聲,那兩個機伶齊顫,雙臂齊垂,霍然飄退。他兩個目驚駭狠毒,面如死灰。
鮮血,自他兩個那隻右掌指尖,一滴一滴地滴下。
然而,由於被衣袖遮住,卻令人難望見他兩個那右掌究竟受了什麼傷,不過,想來傷勢不會太輕。那位黑衫客像個沒事人兒一般,向着櫃枱揚聲説道:“夥計,再替我拿一雙筷子來!”那夥計顫聲答應,抖着兩條腿,剛要出櫃枱。
倏地,那矮胖黑衣人獰笑厲喝:“老二,咱們請不動他,走!”一聲“走”字,齊揚左掌“噗!噗!”兩聲,血光崩現,兩隻右掌應掌落地,然後,轉身飛出門。掌落傷現,地上那兩隻斷手一正一反,但無論正反,在那手心或手背上,都有一個血貫穿手掌。郭璞搖了搖頭,曾、張二人白着臉閉起了眼。
海騰與海駿雙雙變了,海駿道:“郭爺,這人下手好狠!”
“不然!”郭璞搖頭説道:“比起那兩個,這一手絲毫算不得狠!”海駿一怔,道:“郭爺,怎麼?”郭璞道:“你看看地上那三隻斷手?”海駿目光忙溜向地上三隻斷手,一看之下然變,忍不住口輕呼,道:“天,好毒!”是不錯,那三隻手都已呈烏紫,望之嚇人。
郭璞淡淡一笑,道:“這兩個是‘四川’唐家的人,追隨甘瘤子多年,為虎作倀,助紂為,不知殘害過多少白道俠義,是甘瘤子兩個最得力的助手,那位是有心廢去他兩個一身毒功!”海駿呆了一呆,急急説道:“‘四川’唐家?那定然跟大內侍衞‘血滴子’二等領班唐子冀…”郭璞點頭説道:“是該有淵源…”他目中異采忽閃,道:“照顧好兩位先生,兩個賊頭到了!”話聲方落,酒肆內紅白兩一閃,那“太白居”門前已並肩站立着兩個人,那兩個人,是一俗一僧。俗,是個身軀高大、威猛的白衣老者,濃眉,凸眼,獅鼻,闊口,頷下一副如蝟鋼髯,額上長着一個拳頭般大小赤紅瘤,加上他滿臉暴戾兇殘之,望之猙獰嚇人!
僧,是個身穿大紅僧衣、頭圍金箍的帶發頭陀,身軀與白衣老者一般地高大,長相與白衣老者一般地兇殘猙獰,只是,他那在衣袖外的那隻左手,較白衣老者少了個小指頭。
他兩個,神一般淒厲,四道如炬目光掃過郭璞那一付座頭,直落那位黑衫客身上。白衣老者突然開了口,冰冷慄人:“甘瘤子來了,是哪個指名要見?”
“我!”黑衫客仍然是那副毫不在意的瀟灑神態,手裏舉着酒杯,連看也未看二人一眼,淡淡笑道:“我只當請不動你呢,畢竟你仍是來了!”那白衣老者甘瘤子道:“不錯,我來了,如何?”黑衫客微微搖頭説道:“不如何,我要跟你談筆生意。”甘瘤子道:“你指名要見我,就為了這件事?”黑衫客點頭説道:“不錯,你兩個可願意坐坐?”甘瘤子道:“無須,我兩個站着説也是一樣。”黑衫客搖頭笑道:“威震大西南、名揚武林的甘家老頭兒怎如此小家子氣?再説若讓我一個人坐着我也彆扭!”甘瘤子濃眉一聳,道:“大師,走!”雙雙邁步行進,揀了一付座頭坐下!
黑衫客向着櫃枱一招手,道:“夥計,送杯箸,上酒菜,我做東,?這兩位喝兩杯!”櫃枱裏那掌櫃的與夥計都快嚇癱了,夥計張了幾次嘴,一聲答應尚未出口,甘瘤子已冷然抬了手,道:“盛意心領,我二人不敢叨擾,談正題吧!”這回黑衫客未堅持,自己仰幹了一杯,抬手一指郭璞等人,道:“京中押解重犯的欽差,海貝勒府的郭總管,兩位護衞及重犯曾、張二位先生在此,看見了麼?”甘瘤子道:“甘某老眼不瞎,看見了!”黑衫客道:“看見了就好,你兩個要的是曾、張二位先生?”甘瘤子冷然點頭,道:“不錯!”黑衫客道:“還有麼?”甘瘤子道:“沒有了!”黑衫客倏然一笑,道:“不要郭總管及這兩位護衞的命?”郭璞眉梢兒為之一挑。
甘瘤子道:“如果他舍下人犯,帶着兩個走路,甘某答應放過他!”黑衫客笑了笑,道:“那樣讓他拿什麼覆旨?回去不仍是死路一條麼?”甘瘤子道:“他本武林人,儘可回武林去!”黑衫客點頭説道:“話是不錯,不過我納悶你兩個要曾、張三先生幹什麼?”甘瘤子道:“曾、張二位先生乃先朝遺民,忠義之士,豈容落入滿朝之手…”黑衫客笑道:“滿朝?您怎麼不説滿虜?”甘瘤子臉微變,道:“那並沒有什麼兩樣。”
“不然!”黑衫客搖頭説道:“你若口稱滿虜,那會狙殺頭之罪的。”甘瘤子濃眉一揚,道:“若怕什麼殺頭之罪,甘某也不來救二位先生了。”
“救?”黑衫客笑道:“所謂‘救’字,那僅是由左手右手,我不懂你們在什麼玄虛,更不懂你們為何多此一舉?”郭璞目閃異采,邊泛起了一絲笑意。
海騰與海駿則各自一臉詫異。
甘瘤子怒聲説道:“你這是什麼意思?”黑衫客笑道:“你要我説明白些麼?”甘瘤子道:“你最好説明白些!”
“好吧!”黑衫客點了點頭,舉杯淺飲一口,道:“武林人所共知,甘瘤子已經死了,‘紅蓮寺’妖孽也已被除盡了,可是據我所知,全不是那麼回事…”甘瘤子道:“當然不是那麼回事,甘某與一空大師隱居…”黑衫客搖頭説道:“只能稱之為藏匿,不能稱之為隱居,據我所知,甘瘤子那墓中只是一具空棺,人卻已悄悄地溜進了‘雍和宮’…”海騰、海駿為之一怔。
甘瘤子然變,倏又冷笑説道:“眾所周知,‘雍和宮’中供奉的是密宗喇嘛,甘某人…”
“不錯!”黑衫客截口説道:“眾所周知,‘雍和宮’中供奉的是密宗喇嘛,但據我所知,‘雍和宮’卻不只藏着你一個俗家漢人,除了你之外,還有幾個‘四川’唐家的不肖子弟,他們貢獻家學為滿虜製造各種毒器,你則專負責教喇嘛們悉中原武學…”甘瘤子砰然拍了桌子:“你胡説!”那一掌嚇人,整張桌子應掌粉碎。
黑衫客淡淡笑道:“我胡説?自胤禎登基那天你便進了‘雍和宮’,至今已然多年,為滿虜效力的那幾個‘四川’唐家不肖子弟,也是你拉進去的,還有云家十兄弟,令婿、令媛為此跟你鬧翻,一怒離家,我胡説?”甘瘤子臉大變,厲喝説道:“你究竟何人?”黑衫客道:“稍時你自會知道,如今你且再聽聽我説説這‘紅蓮寺’餘孽,‘九指頭陀’一空的藏匿經過…”
“九指頭陀”一空獰聲説道:“佛爺聽着呢,你説吧!”黑衫客慢條斯理地又喝了一杯,接着説道:“‘紅蓮寺’非佛教正統,乃是西藏密宗喇嘛在中原的一處巢,自當年紅姑等破了‘紅蓮寺’消除了妖孽之後,‘九指頭陀’漏網逃往西藏,專為喇嘛製造藥,並暗中殺害隱居藏邊的先朝忠義遺民,曾幾何時潛來中原,覓地再築秘密巢,如今受甘瘤子一紙相召,跑到這川鄂界處,打着先朝忠義遺民的幌子,攔劫曾、張二位先生…”一空頭陀突然厲喝説道:“不錯,確是如此,你待怎麼樣?”黑衫客淡淡説道:“不怎麼樣,我不説了麼?跟你兩個談筆生意。”一空頭陀道:“談什麼生意?”黑衫客抬手一指曾、張二人,道:“我也要曾、張二位先生,要你兩個把他二位讓給我。”一空頭陀尚未説話,甘瘤子已然説道:“總該有點代價?”黑衫客點頭説道:“做生意講究公平易,自然會。”甘瘤子道:“你拿什麼代價換曾、張二位先生?”黑衫客道:“你兩個自己的兩條命。”一空頭陀然變,便要站起。
甘瘤子抬手一攔,道:“説來説去還是你便宜!”
“不然!”黑衫客頭説道:“便宜的是你兩個,如果你兩個想要曾、張二位先生,就留下兩條命,否則,帶着兩條命走路。”甘瘤子:“甘某不以為便宜會讓我兩個佔了。”
“當然!”黑衫客點頭説道:“你很有自知之明,論公論私,都不該讓你兩個留在這世上,但我多年手不沾血腥,也看在令婿、令媛份上,我留你二人一命,廢去那身仗以為惡的功力…”甘瘤子臉一變,尚未説話。
一空頭陀已目閃寒芒,厲笑而起:“匹夫,你是何人,敢説這種大話?”一聲“匹夫”聽得郭璞挑了眉,但他終於又忍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