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要看書網
主页 推荐 分类 短篇 小説 阅读记录

第十章美人恩仇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月光,把他那頎長身影映在地上,拖得更長。

只見他抬頭望夜空,雙目之中樹下兩行英雄淚。

只聽他雙微微翕動,透出了那喃喃話聲:“壯志未酬身先死,常使英雄淚滿襟,一失足成千古恨,途知返難回頭,蓋世英豪,一代虎將,未血灑沙場,馬革裹屍,卻死在狠毒小人之手,年爺,英魂不遠,聽我哀悼,您的死,不會沒有代價的…”衣袂飄風聲劃空,倏然而至,只聽海騰話聲在背後響起:“郭爺,怎麼了?”郭璞未回身,也未拭淚,緩緩説道:“年爺已經遇害了…”

“啊!”背後響起八護衞的失聲驚呼。郭璞緩緩地轉過了身子,道:“海爺進宮去了,咱們回去吧!”當先行去,八護衞默默地跟在他身後,漸行漸遠,最後,消失在紫城上那茫茫的夜之中。

這地上,又恢復寂靜,空蕩,只有那淒冷月着兩具屍首,遍地鮮血,還有那長劍森寒的光芒…

三更過後,海貝勒才回轉了“貝勒府”前後不到半夜工夫,這位宦海奇英、蓋世豪傑已被那至友遇害的打擊,折磨得不成了樣子。

他雙目盡紅,臉煞白,神情木然,不帶絲毫表情,英風雖失,豪情雖去,威嚴雖斂,但那神態怕人。

郭璞一個人負手在大廳前那石牆上,已經等了他一個多更次,此時一見海貝勒回來,連忙下石階,道:“海爺,您回來了!”海貝勒一擺手,啞聲説道:“老弟,咱們上我樓上談去!”於是,郭璞默默地跟在了海貝勒的身後。

到了海貝勒所居的小樓上,海貝勒自己點上了燈,郭璞為他倒了一杯熱茶。

坐定,海貝勒第一句話便道:“老弟,我辭職了,從此是閒員一個了!”郭璞心中一跳,道:“海爺,皇上他準了您?”海貝勒道:“不準又怎麼樣?我在御書房裏跟他拍了桌子,我不幹了,這顆腦袋任他摘,這條命任他要,他不但未發脾氣,而且直向我陪笑臉,最後準我休假半年。”郭璞皺了皺眉,道:“海爺,關於年爺…”海貝勒道:“小年是自裁的,皇上這個人做事夠厲害,他還念小年平定青海有功,着步軍統領阿齊圖在半路上等着,監視小年自裁,本讓我沒辦法阻攔…”郭璞漣:“海爺,年妃…”海貝勒黯然地道:“未能倖免,皇上賜了白綾一條!”郭璞一驚忙道:“那麼老年太爺及年大爺…”海貝勒道:“年富,年羹堯之子正法了,年遐齡及年希堯褫奪爵位,免議處分,所有小年的家產,盡數查抄入宮!”郭璞心中一鬆,未説話。

海貝勒又道:“老弟,你知道小年為什麼會那麼快遇害麼?那全是陸虎臣那狗東西的一紙奏章,他參小年説小年有反逆之罪五,欺罔之罪九,僭越之罪十六,狂妄之罪之十三,專擅之罪六,貪瀆之罪十八,忌刻之罪六,侵蝕之罪十五,殘忍之罪四,共計九十二大罪,按律該凌遲處死,這等於是小年的催命符!”郭璞揚眉説道:“海爺,陸虎臣他以前為什麼不上奏章?”海貝勒搖頭嘆道:“固然,老弟,破鼓任人捶,陸虎臣這奏章雖是落井下石,但是小年他做的事也讓我在皇上面前張不開口!”郭璞道:“年爺有什麼事讓您張不開口?”海貝勒道:“那件事他瞞得我好苦,他把那虎符給了叛逆…”郭璞心頭一震,道:“海爺,這是誰説的?”海貝勒道:“他自裁後,‘血滴子’在他身上搜出了虎符的一半,那一半的另一半卻已不知去向…”郭璞冷笑説道:“這就能指年爺通敵謀叛麼?”海貝勒道:“難道不能?”郭璞道:“請問海爺,當‘血滴子’搜年餘的時候,是您看見了,還是我看見了,死無對證,説它是圓便圓,説它是扁便扁,我只認這是皇上為堵您的嘴的做法!”海貝勒呆了一呆,未説話。

郭璞又冷笑了一聲,又道:“海爺,我不怕死罪,人都被殺了,何必再給人扣上這麼一個通敵謀叛的罪名?皇上做事未免太刻毒了!”海貝勒仍未説話,半晌始道:“老弟,你有所不知,我進這一趟宮,還另外多知道了一件事,説起來跟小年不無關聯,國舅隆科多你可知道?”郭璞點了點頭:“我聽説過,他是擁戴的元勳。”海貝勒冷笑説道:“擁戴元勳又如何?你知道,皇上是經常派個親信在那外放大員的身邊的,河東總督田文鏡身邊有個紅牌師爺姓鄔,那就是皇上的親信,他慫恿田文鏡上了一本奏章彈劾國舅隆科多枉法貪贓,庇護小年,又恃功驕橫,私藏玉牒,圖謀不軌,皇上就把隆科多削去官爵,順承郡王賜保嚴刑審問,還好後來佟太妃親自替她這位哥哥求了個情,皇上也念他有擁戴之功,饒他一死,在‘暢園’外築宮三間,永遠監,最後害得大學士張廷玉也深自危,告老還鄉了…”郭璞冷笑説道:“皇上厲害,一下除去了三個,還有個鄂爾泰看他怎麼辦?”海貝勒搖頭笑説道:“那是他的事了,永遠跟我沒關係了。”郭璞道:“海爺,您別忘了,皇上只准您休閒半年!”海貝勒道:“我的打量是休閒一輩子,我的心意已決,誰也改變不了我,他便是殺了我,我也不再進宮一步!”郭璞未説話,又坐了一會兒,看看天不早,他又勸了海貝勒幾句之後,告退下樓而去。

郭璞踏着那花間小徑行向自己居處,他邊走邊想,損失了一個年羹堯,心中固然悲痛歉疚,但為此宮裏少了一個京畿第一高手的海青,未嘗不是失之東隅、收之桑榆的意外收穫。

想着想着,只聽前面步履聲傳了過來,他當即停身駐步喝問道:“是哪一位?”只聽海騰話聲由前面傳來“是海騰,郭爺,我正在找您!”隨着話聲,前面步履匆匆地行來了海騰!

郭璞問道:“海騰,找我有什麼事麼?”海騰近前躬身,低低説道:“郭爺,大內雲姑娘來了…”郭璞一怔,立刻意會到了一件事,眉鋒一皺,忙問道:“她人在哪兒?”海騰忙道:“在前院等着您呢!”郭璞道:“你忙去吧,謝謝你!”急忙舉步行向前院。

前院中,那朱欄小亭旁,雲珠一襲黑衣,抬頭望月,嬌靨清冷,衣衫單薄,令人有一種説不出的受,只覺看她一眼,能使人莫名其妙地熱淚盈眶。

她聽見了步履聲,連忙收回目光轉過了頭,四目甫一投,她那嬌靨上的神令人難以言喻。

郭璞近前忙笑道:“這麼深夜,雲姑娘…”雲珠嫣然而笑,有點悽惋,也帶着點幽怨:“聽説你回來了,我來看看!”郭璞忙道:“謝謝你,雲姑娘,亭裏坐坐好麼?”雲珠柔婉地點了點頭。

進亭,坐定,雲珠那一雙包含了太多東西的目光,落在郭璞臉上。

她緊緊凝注一眨一眨,道:“先生清瘦了不少,也憔悴得令人心酸,這一趟江南之行,必然是十分辛苦!”郭璞強笑道:“沒什麼,雲姑娘,我剛回來,臉也沒洗,衣裳也沒換。”雲珠淡淡笑道:“先生,年大將軍的事,恕我無能為力,愛莫能助…”郭璞道:“雲姑娘,你已經幫了我恨大的忙,我還沒謝謝你。”雲珠笑了笑道:“先生要跟我談謝字,那未免顯得生疏,我告訴先生,年二公子雖已遇害,還有個小公子倖免於難,皇上已經派出了‘血滴子’正在到處搜捕…”雲珠淡然説道:“先生,皇上這個人,你是知道的…”郭璞沒有説話。

雲珠卻接着説道:“剛才海爺進宮在御書房裏跟皇上拍了桌子,皇上心情很不好,安寢得早,所以我才能空出來…”郭璞不安地道:“雲姑娘,你讓我不知該説什麼好…”雲珠搖了搖頭,柔婉地道:“不必説什麼,先生,有些事兒無須掛在嘴上的!”郭璞默然未語,但他旋又説道:“雲姑娘,有件事我不得不告訴雲姑娘…”雲珠淡淡截口説道:“我今夜來看先生,也就是順便向先生要人。”郭璞心中一震,道:“雲姑娘已經知道了?”雲珠道:“‘血滴子’向我稟報,説我五位叔叔離奇地失了蹤,我一聽詳情之後,就立刻想到了先生,先生該已知道,我那五位叔叔身手都不差,尋常的高手是難以一下對付他們五位的!”郭璞道:“雲姑娘,你沒有猜錯,那是我,只是,雲姑娘,我事先不知道,下手未免過重了些…”雲珠截口説道:“不要緊,先生,站在先生的立場,以雲家的作為,先生就是殺了他們五位,也不為過。”對雲珠郭璞有着極度的歉疚與不安,他剛一句:“雲姑娘…”雲珠已然淡笑説道:“先生,我是句句由衷,字字發自肺腑。”郭璞了一口氣,道:“雲姑娘,當我知道了之後,我廢了他們五個的功力…”雲珠忽地離座拜下,道:“雲珠謝過先生的大恩!”郭璞忙伸手攙扶道:“雲姑娘,你這是…”雲珠已一拜而起,道:“先生,我剛才説過,站在先生的立場,以雲家的作為,先生就是盡誅雲家十兄弟也不為過!”郭璞口齒啓動,言又止,終於默然。

雲珠美目凝注,又道:“我想知道一下,他們五位現在何處?”郭璞道:“姑娘放心,我已經令人把他們送往‘大刀會’總堂安置去了。”雲珠嬌軀猛然一陣顫抖,道:“先生對我雲家,已經是十分恩厚了。”郭璞道:“姑娘給予我的更多!”雲珠道:“我恨不得把我的所有都給先生,可是…”一絲悲慘苦笑掠上嬌靨,住口不言。

郭璞沒有説話,他不知道該説什麼好,但是他知道,在這句話後以不説話、沉默不接為最好。

有頃,雲珠改了話題,道:“先生可知道,皇上懷疑先生是南海郭家的人麼?”郭璞點了點頭,道:“謝謝姑娘,我剛聽海爺説過!”雲珠笑了笑,道:“我以為皇上眼光過人,懷疑得很有道理。”郭璞淡淡笑道:“姑娘也這麼想?”雲珠道:“因為我敢斷言,先生必是南海郭家的人。”郭璞心中震動,淡淡笑着:“為什麼我非是南海郭家的人不可呢?”雲珠道:“當年傅家的人不必説,胡家的人十有八、九是女,唯獨郭家的‘無玷玉龍’郭讀輩有五位少爺及一位螟蛉義子,所以我認為先生必是這六位郭家少爺中的一位!”郭璞笑道:“其實姑娘想錯了,我只是江南郭璞!”雲珠美目凝注,道:“對我隱瞞真姓名,先生,有這必要麼?”郭璞道:“不是對姑娘,乃是對任何一人,其實,姑娘又何必在郭璞之外,再多認識一個人呢?”雲珠笑了笑,道:“先生好會説話,雲珠這一片真心,猶不能換取先生一個真名實姓,先生又何其忍心?”郭璞只覺一陣歉疚,道:“姑娘,可否緩上些時?”雲珠道:“可以,但請先生告訴我什麼時候?”郭璞道:“姑娘,等我功成身退時。”雲珠悽惋一笑,道:“先生,雲珠可以等,只是到那時候,恐怕…”她搖搖頭,住口不言!

郭璞道:“雲姑娘,我這成功是不傷人的!”雲珠道:“謝謝先生留情,那就等到那時候再説吧!”郭璞道:“雲姑娘,事非得已,我只不安。”雲珠道:“先生,別這麼説,我能體諒先生的苦衷的!”郭璞暗暗一陣動,道:“謝謝你,雲姑娘!”雲珠忽地站了起來,道:“先生,我該走了,皇上醒來會找我…”郭璞未挽留,站起來送雲珠出亭。

出小亭時,雲珠螓首半轉,道:“先生,那一半虎符的一半已經沒有用了,帶在身邊很麻煩,不如早些丟棄了吧!”郭璞心中一震,淡笑説道:“看來姑娘事事知道,姑娘放心,我遵命就是。”雲珠柔婉一笑,向前行去。

走了兩步,她又半轉嬌軀,美目深注,道:“先生到梅姑娘那兒去過了麼?”郭璞心中猛地又是一震,這回他只有裝糊塗,道:“我到梅姑娘那兒去幹什麼?”雲珠微笑説道:“這多不見,先生如今回來了,不該去看看麼?”郭璞故作輕鬆地笑道:“姑娘莫要開玩笑,要是讓海爺知道…”雲珠截口説道:“我擔心他遲早會知道。”郭璞暗暗心驚,道:“知道什麼?”雲珠道:“知道我所知道的。”郭璞道:“姑娘又知道什麼?”雲珠笑了,但笑得很不自在,道:“看來先生是把我當成了傻子,我知道的很多,先生是要聽一件呢,還是要都聽聽?”郭璞強笑説道:“我委實想都聽聽。”雲珠美目略一轉動,道:“譬如説,那夜‘貝勒府’散席後,先生送她…”敢情這她也知道!

郭璞忙道:“姑娘,那是海爺的意思。”雲珠笑了笑,道:“那或許是海爺的意思,可是月下荒郊密談,那恐怕就不會是海爺的意思,對麼,先生?”郭璞心神撼動,險些答不上話來,臉上發熱地道:“姑娘也知道?”雲珠道:“我還不算太糊塗,被‘血滴子’無意中看見了。”郭璞搖頭苦笑,道:“看來我一舉一動,全在姑娘指掌之中…”雲珠道:“我可不敢隨時監視先生的行動。”郭璞道:“姑娘既然知道,就該知道那夜沒談什麼。”雲珠道:“哪兒不好談?偏偏要跑到荒郊曠野去談?其實,先生有沒有跟她談什麼誰知道:‘血滴子’不敢靠近,自然聽不見。”郭璞心中一鬆,道:“姑娘,我沒有話可説了…”

“我還有!”雲珠截口説道:“像那夜‘雍和宮’的國師到‘八大胡同’圍捕‘洪門天地會’的叛逆,先生暗中助了他們一臂之力,叛逆們出在‘怡紅院’,又恰好那‘洪門天地會’的雙龍頭是位女中丈夫…”郭璞心驚膽戰,忙笑道:“我明白了,姑娘是懷疑梅姑娘…”雲珠笑了笑,道:“先生認為我只懷疑麼?”郭璞搖頭説道:“姑娘,那不可能,梅姑娘是‘廉親王’-晉的幹格格,又是海爺的…這個玩笑可開不得!”雲珠淡淡笑道:“可能不可能,先生自己明白,也無須瞞我,不過我要告訴先生,恨海難填,情天難補,將來海爺一旦發現真相,我擔心先生無以對知己…”郭璞心底裏冒寒意,剛要張口。

雲珠已經接着又道:“還有對我,我自知甚明,像我這殘花敗柳破身子,是沒有辦法跟她比的,我承認她是俗人間少有的奇女子,也承認情絲毫勉強不得,不過,先生要是因為她而拒我於千里之外,那未免顯得太忍心…”郭璞暗暗叫苦,忙道:“姑娘,你該知道我不是那種人!”雲珠未答理,微微一笑,逕自又道:“女兒家心本窄,於一個‘情’字尤其死心眼兒,我這個人更是走極端的,不是愛便是恨,情場之上沒朋友,她既是我的情敵,先生該知道我會怎麼對付她!”郭璞大急,剛一句:“姑娘…”雲珠急忙以玉指壓香,低聲笑道:“先生,別説了,有人來了!”果然步履響動,只見海-快步走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