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第三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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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緣聽秦遠岫一番話説下來,才知道秦大公子如今已口不能言,頓時心生慨,道:“不如我今
就去看看他?”秦遠岫搖頭:“我大哥向來心高氣傲,出了這等事,自然不願意見人。況且你忘了,那
他是如何説你與平安之事的?你去了,他也不會理睬。”秦遠岫只説他被人割了舌頭,卻並未提及秦大公子與唐韻的苟且之事。
修緣點頭,想了想,又覺驚懼萬分:“那人既然能潛入聚賢莊,殺了唐門當家,傷了秦大公子,這麼説來,就連秦莊主,説不定也是…”秦遠岫背對着修緣,半天才道:“不得而知,我爹一直都有痛風病,恰逢武林大會,又有魔教橫行,思慮過多,或許真是身體不好了。我反反覆覆查了幾次,並不見他身上有傷口,也不是中毒。”修緣站在荷花池邊,滿池未開的水芙蓉搖搖曳曳,他望了一會兒,道:“無論如何,魔教之人,人人得而誅之。望川宮已經承認江南四家被他們滅門,若我們再不作為,夜長夢多,也許會有更多人遭他們毒手。”秦遠岫轉過身,對他苦笑一下,道:“你知道麼,西南已被天一教控制,所以這次武林大會,許多一等一的高手都不曾來。且中原門派林立,卻人心渙散,硬碰硬本行不通,只有使計讓天一教與望川宮兩敗俱傷。”這個話題太過沉重,且需從長計議,因此二人都不再説話,默默無言。
近姑蘇城外的寒山寺,常有僧人下山化緣,總要經過聚賢莊。秦遠岫便命人備了齋菜與白粥,放在廳堂內,若有僧人問路或是化緣,便領他們進去吃齋。
這來了個老和尚,五十出頭的年紀,胖乎乎矮墩墩的,秦家的守衞領他進了門,老和尚雙手合十,念兩句“阿彌陀佛”便跟着進去了。
“老師父是山上來的?”
“可不是,下山來化緣,碰巧經過貴莊,素聞秦家宅心仁厚…”正説着,卻聽遠遠有個人在叫他:“慧遠師叔!”老和尚一回頭,便見到了修緣。
二人俱是又驚又喜,修緣便像個孩子似的,飛奔過來抱住老和尚,話也説不出,半天才哽咽道:“慧遠師叔,你竟還活着!”原來這慧遠老和尚原是靈音寺的伙伕,常與修緣的師叔一塊兒在後山偷偷烤吃,修緣因為師叔的關係,與他十分親近。
慧遠嘆一口氣:“説來話長,那往寺裏送菜的張二病了,我與你師叔恰要下山運菜,順便採買些東西回來,早早就離了寺。直走到半山
,我才發現銀子帶少了,合計半天,如何都不夠,只得由我折回去,你師叔守在原地等着。我沿那條上山常走的小路,竟聞到了血腥味,且愈發濃烈。修緣,你知道麼,撥開葦叢,原來一路都是咱們的僧眾,血
成河,紅光漫天哪,他們都躺在地上,一個個竟都不會説話了。”修緣雖未見過那樣的情景,聽慧遠説起來,卻覺得心痛無比,頓時撲通一聲,便跪倒在地上。
慧遠繼續道:“我躲在葦叢中,不敢出聲,只看到個蒙了面紗的紅衣人,站在老遠的地方,他帶來的人一個接一個跪在地上向他回稟情況,最後他似乎很失望,大概是要找的東西沒有下落,便帶着人走了。”慧遠幾乎要老淚縱橫了:“我躺在地上,旁邊一個小娃娃臉上身上都是血,我便用手抹了,往脖子上蹭,閉着眼睛屏着氣息裝死。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那些人走了,我進寺裏去看,沒有一個生還。再回到半山,你師叔也不見了。後來我便輾轉
落到這裏,現在想來,真如同噩夢一般!”修緣也不知如何安
老和尚,他自己心裏如同千刀萬剮一樣難受,連淚都
不出了。
正逢秦遠岫從議事廳回來,見修緣扶着個老和尚,忙上前道:“這位是…”修緣見他來了,便對慧遠道:“師叔,這是秦二公子。”慧遠朝秦遠岫合了雙掌,道:“我在寒山寺裏也聽了秦家的遭遇,二公子節哀順變。”秦遠岫帶了他們來到廳堂:“坐下説話。”修緣便把慧遠對他説的這番際遇都一一説與秦遠岫聽了。
“原來如此,大師歷經坎坷,與其寄人籬下,不如就住在聚賢莊,也好與修緣作伴,你看如何?”慧遠道:“出家人四海為家,清心寡慾,我經此一劫,都看開了,還是回寺裏誦經唸佛最好。我與修緣久別重逢,且在此地叨擾,陪他幾便回去。”説完這番話,慧遠抬頭,望了望秦遠岫的眼睛,忽然神情困惑:“我看公子好眼
,卻不記得從前在哪裏見過?”秦遠岫笑道:“大師不記得了麼,我自小便被家父帶到靈音寺中,在那裏小住過幾
,與修緣一見如故。前幾年,還獨自撐了小船去寺裏找修緣,修緣直跟我説大師做的齋菜了得,我當着你的面吃了三大碗,卻捨不得走。”修緣也笑:“這些你都還記得,我只隱隱約約有些印象。”慧遠點頭:“是了,看我越老越糊塗,秦公子莫計較。”秦遠岫只擺手笑道:“一面之緣,記不清也是正常。”用完了齋飯,修緣帶慧遠四處走走,又與他説了這些天的境遇。
“師叔,你看我如今,該怎麼做呢?”慧遠道:“我一介伙伕,並不懂太多,我想着,《明瀾經》既是靈音寺的鎮寺之寶,如今寺裏就剩你一個人,學了也無妨。既然學了,便要學得,將來才能報仇有望。”修緣點頭,他明白要報仇,如今只能靠自己了。然而山谷裏的不堪記憶如今還歷歷在目,好不容易死裏逃生,另半本經書現在蓮花生身邊,要拿到手又何其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