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秦遠岫連連後退,此時不必説話,更不用開口去問,他應該保持清醒,修緣怎麼可能選他?
修緣的速度極快,二人騰空而起,拉開距離,他的身形拔,穿梭在秦遠岫身旁,與他過了三百餘招,身影越發模糊,速度快到似變作一柄劍。
不知過了多久,耳邊忽然傳來蓮花生的聲音:“左右並通,相生相剋,往來不息。”修緣在這一刻想到平安,這句口訣出現在山一整面刻有明瀾經的牆壁上,接下來的字字句句,他們都記在心。
蓮花生撐着一口氣,來到修緣身邊,與他並肩作戰。
修緣使出明瀾經裏的功夫,一招一式,都有《驚和經》與之對應。二人一攻一守,一進一退。
剛開始,秦遠岫應付起來綽綽有餘,蓮花生雖是武林中最頂尖的高手,但畢竟身受重傷,修緣雖機緣巧合練了明瀾經,但武功路數單薄,本不是他的對手。然而漸漸地,二人似心有靈犀,默契到了可怕的地步,秦遠岫開始應顧不暇。
從數十丈開外眾人聚集的地方看過去,蓮花生與修緣已然化作兩團雲,速度快到令身形模糊。聲東擊西,修緣襲向他左側,與他過了十幾招,秦遠岫出招極快,單修緣一個人,是應付不了多久的,蓮花生在秦遠岫右側,朝他幾處要害出手,每一招都與修緣相輔相成,秦遠岫顧得了左,便要丟了右,一炷香工夫下來,愈來愈似在與同一人對抗,兩雙腳兩雙手都有了相同意志,漸漸雙方竟打成平手。
秦遠岫去過山,那裏有宋進的遺物,再看當下的陣勢,也就心下了然。他背對修緣,將丹田之氣慢慢運出,掌心已推向蓮花生,對方亦不落後,使出全身力氣,顯然是生死之搏了。就在這時,秦遠岫卻突然收了掌,繞到蓮花生右側,飛昇而起,單手懸浮在他頭頂上方。
這一連串動作一氣呵成,幾乎只是一眨眼工夫,讓人措手不及,修緣頓時毫倒豎,心如亂麻。
他隱約有了不好的預。
秦遠岫從秦風處得到的秘籍太多太雜,又急於求成,挑了不少忌功夫來練,這一招,便是趁對方將畢生功力悉數奉上,一決生死之際,使出的移花接木之法。
異族的功夫中有一招,鋌而走險,至陰至毒,卻是短時期內有所作為的捷徑:取他人的全部內力,為己所用。
這功夫門至極,曾經也有人試圖練過,一旦開始,便被心魔所困,貪婪之心人皆有之,放不下停不了,最後都活不長久。
練此功的人,求的是速成,大多內力不算深厚,取了形形人的內力,雜亂無章,本身內力薄弱,難以化解均衡,是其一;若有幸取得武功高強者的畢生功力,自身條件所限難以鉗制,短時間尚可遇神殺神,久了之後恐反受其害,暴斃而亡。
秦遠岫屠殺江南四家,手染鮮血的同時,內力亦神速進。
秦風也不算白死,他的畢生內力,已經留在秦遠岫身上。
面對蓮花生,他卻略有遲疑。
蓮花生的武功修為更在天一教前任教主劉恆明之上,所謂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秦遠岫心裏明白,貿然取他內力的下場是什麼。
但是他已經沒有後路。
在這猶疑的片刻,秦遠岫卻沒想到,修緣竟側身而過,一把推開蓮花生,用自己替代他。
秦遠岫先是一驚,幾乎同時收了掌,修緣黑白分明的瞳仁向他望去,只見秦遠岫先是對着自己笑了一笑,隨後被一股無形的強力撞擊,跌倒在地,整個人側翻過去,再抬頭的時候,身下已經鮮血淋漓。
心脈俱斷,功力盡失。
他的紅袍似乎被血染得更豔。
關鍵時刻收手,唯一的下場就是被反噬。秦遠岫不是不懂,只是別無選擇。
蓮花生臉蒼白,站在離他不遠處的桃樹下,樹枝光禿,黃葉零落,他的心也空無一物。
修緣則在他二人的中間位置。沒有人説話,這一場對決,贏的人不夠光彩,輸的人卻足夠坦蕩。
秦遠岫勉強撐着身體站起來,一步一步,走到崖邊,本就靠的極近,等修緣反應過來的時候,他一隻腳已經跨了出去。
不願被任何人指手畫腳,三言兩語決定自己的命運,他大概天生對掌控自我有着幾近痴狂的執着,就連生死,也不例外。
他的最後一句話,藉着風輕拂過修緣耳邊:“此生輕賤,人如草芥,只有跟你一道,才有一息尚存之。”修緣兩三步並一步,奔到崖邊,卻連他翻飛的紅衣角也捉不住。
秦遠岫仰面墜下山崖,兩個人最後對視了一眼,修緣彷彿看到他的一生,短短二十多年,在他眼前呼嘯而過,從少時開始的處心積慮,漸漸無可自拔,陷入這一條幽深不見天的歧路。
他竟有一些懂得他,亦懂得蓮花生,懂得阿東,懂得白望川,懂得師叔,懂得世上所有身不由己費力掙扎的人,唯獨不懂他自己了。
最後一抹光線隨着夕陽西沉漸漸隱去,夜幕即將降臨,在場眾人皆鬆了一口氣,至少今晚,大家都能安生睡個好覺,明的事,明再計較。
蓮花生看到修緣轉過身去,背對着他,意離開。他走上前,握住他的手,血染在他的手心,修緣掙開來,回過頭,雙手合十,那血便順着他合起的掌淌下來。
是詭異又瑰麗的一幕,修緣眉目低垂,斂了心神道:“你我始於~身~念,又拋不開~相凡塵,不如就此別過。”蓮花生漸漸鬆開手,既不驚詫也不挽留,只是低聲問他:“我們何時能再見?”修緣抬起頭,望住他的眼睛,想了想,肯定道:“寸絲~不掛,沒有惦念和心魔,坦誠相對的時候。”修緣再次轉過身去,踩着一地月光,尋着北極星辨別方向,獨自下山去了。
他的身影越來越小,漸漸融入無邊夜之中,蓮花生站在他背後,看了一路,忽然使了傳音之法,他的話響徹山谷,迴盪在整座浮屠山之間:“三個月夠不夠,或者三年,等你想清楚,天涯海角,我也會找到你!”夜漸沉,阿西與阿北轉頭去尋阿東,卻不見他的蹤影,無人知道他是何時離開的,要往何處去。
只有那一輪明月,依稀照着孤獨的離人,帶他們往心之所向的地方披荊斬棘,踏歌而行。
夜深,月圓,風清,星疏,一切惆悵事留在今夜,餘下的希冀和祈望,隨着破曉的朝陽愈升愈高。
一路馳騁,初冬寒意橫,卻有花香四溢,新的一天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