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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衰老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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衰老之突如其來甚於死亡。

***古奇海夫納願意給莫妮卡最好的,最好的食物,最好的衣服,最好的住宅,最好的傭人,最好的汽車,最好的學校,最好的醫院,最好的‮物藥‬和設備,最好的醫生和護士。

但無論是誰,只要站在監護病房外面的玻璃窗前看一看,就能知道,躺在雪白病牀上的那個人已經沒救了——如果他能看出大半淹沒在牀單下的那樣東西是個“人”的話。

莫妮卡今年只有二十八歲,富有活力,前途光明,原應是一朵盛開的玫瑰,一隻剛成的好蘋果,一頭鮮的捲小母羊,但霍普金斯所看到的只是一具繚繞着臭氣與絕望的活骷髏,沒有髮,沒有肌,凹陷的眼窩裏突出着蒙着白翳的眼球,嘴乾癟,縱橫錯的深刻皺紋把她的臉分割成無數不規則的小塊,灰黃的皮膚就像骯髒的抹布那樣從骨頭上柔軟地一層層地耷拉下來——她早該死去了,卻被鉅額的金錢拖拽住瞭解的腳步,先進的醫療機器填滿了近半個房間,數量驚人的管子從她的身體裏穿出來或是進去,幫助或説強迫她呼、攝取營養和排,而另外半打專家、醫生、護士晝夜不停地輪班看守着這裏,隨時準備着撲上去與死神搏鬥,以防其帶走他們最大的財源。

“那天晚餐後她還去參加了一場通宵舞會,第二天一早傭人走進房間時她就已經陷入昏——就像是被人整個兒煮過,頭髮落了一牀,”海夫納悲哀地用手指尖碰了碰女兒的面頰,皮膚在塑膠手套的輕微按壓下滑動,薄而且皺,就像一張使用後的保鮮膜,“他們説是哈爾福德早老綜合症,嗯,也許是這名兒。”

“哈欽森-吉爾弗德早老綜合症。”

“沒錯,醫生和我説過,可我總是記不住…他説一般此類患者早在嬰幼兒時就會表現出相應的症狀,譬如血管發脆,身體矮小,頭髮和牙齒落等等,他們説這是種打受卵成型起就存下的隱患——因為一部分基因有致命的缺陷,這種缺陷會隨着分裂擴展到胚胎、胎兒、最後是嬰兒的所有體細胞中——但莫妮卡一直很健康,她幾乎沒有生過什麼重病,我和她媽媽的身體也都很強壯,而我們各自的父母,也就是莫妮卡的祖父母與外祖父母也順順遂遂,快快活活地活到了八十歲以上,我們家族裏沒有短命鬼,除了我的小舅舅,但他的死亡和任何疾病無關,他太大意了,被人捅了一刀子,正中腎臟…”霍普金斯耐心地聽着他翻來覆去,喋喋不休地説個不停。

他的一部分注意力卻始終放在了莫妮卡。海夫納身上——哈欽森-吉爾弗德早老綜合症在成年之後爆發的,在這個世界上還不足百例呢。

***探視病人,特別是那種幾乎沒有了希望的病人總是會令人情緒低沉,幸而古奇海夫納有着不少能讓人瞬間振作起來的法子。

用手指一丁點兒一丁點兒地探索年輕富有彈的身體,撫摸蓬鬆光滑的頭髮,注視着明亮的眼睛,嘴彼此摩挲,舌頭絞纏,空氣中滿是汗水與麝香的味兒…海夫納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那個喜歡在水裏和陽光裏展示美妙**的小女孩,他的小寶貝,他的小馬駒,他簡直是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她,觸摸到她,他想要看到她在自己身上蹦躂,她的青和熱量應該能夠輕而易舉地驅散這次探望所帶來陰影與寒冷——可等他回到大宅,吩咐某個經過身邊的女郎通知貝蒂上三樓(整個三層都是他的卧室)的時候,那個女郎頗為希奇地出了為難的神

“怎麼啦,”海夫納好脾氣地問道,“她有什麼問題,”沒關係,他可以換一個,“出去了?還是身體不舒服?哦,”他快速地撫摸了一下自己的下巴,他不該忘記那場彩的近身搏戰:“那麼邦妮呢?她應該有空。”

“我想…邦妮她也有點事兒。”那個大概有這四分之一非洲血統的混血兒有着一雙黑的,形狀如同橄欖那樣的眼睛,結實豐滿的身體上覆蓋着光潔緊繃的褐皮膚,讓人聯想起那些質地良,價格高昂的名牌皮具——她用視線指示了一下方向,“您可以去看看,但我想她可能不出身。”海夫納捲起了嘴,他很不高興。

霍普金斯發現混血兒所指的方向很像是自己的臨時居所。

海夫納的光腳板在拼出圖形的細木條子地板上啪嗒作響,臉陰鬱,霍普金斯緊跟在他的身後,兩人一起上了樓,在二層最東面的房間裏,他們找到了貝蒂、邦妮、卡西、莉莉絲還有似乎已經離了低熱與疼痛的折磨,在一旁安安靜靜,興致(這隻有大霍普金斯能看得出來)的撒沙。

真是太妙了,濟濟一堂。

邦妮出現在這兒不算太奇怪,自從霍普金斯父子得到海夫納的允許住在這兒之後,她就被指派為撒沙的保姆,很多姑娘對此幸災樂禍,邦妮倒不怎麼在意,她一樣能夠拿到錢,而且她比較喜歡服侍這樣而非那樣的客人——她已經受夠了那些從夜晚九點起到凌晨四點出沒於古奇海夫納的大宅、俱樂部以及夜總會的男人們,當然,還有香檳、香煙、大麻或是牀。

另外她還能提前練習和適應一下,嗯,正常人的生活——晚上九點睡覺,早上六點起牀,簡單地打理自己(不化濃妝),清掃和整理房間,沐浴着晨光吃早餐(麪包、雞蛋、牛而非一杯威士忌),照看孩子(異常輕鬆地),在孩子午睡的時候借用空閒着的廚房嘗試着製作一份蘋果餡餅什麼的——上帝知道,她十年之前過的就是這種子,那時候她對這種單調貧瘠的生活簡直是深惡痛絕,而現在,它又成為她最為渴望的東西了。

邦妮已經記不起自己是如何走出那個小鎮的,可以想象的事,當初她一定和現在的貝蒂一樣美麗、充滿活力且野心

這簡直就是一個説不上好壞的循環,她出去了,她回來了,然後另一個人補上她留下的位置,然後再過幾年,如果後者不夠走運的話,她也會回來,而後另一個年輕漂亮的女孩會決定出去試試——用自己轉瞬即逝的青,她也許會成功,也許不會。

但總有人回來,總有人出去。

我仍然抱有着一絲奢望,邦妮想,我希望我的夢能夠成為現實,在我不能的時候,我將這個希望寄託在了其他人的身上——不然我無法解釋我為什麼非得幫着貝蒂,這個沒腦子的小蠢貨已經給我招惹來了不下一打的麻煩,而且從不知道恩,可我還是會在必要的時候伸伸手,譬如剛才,譬如現在。

也很有可能,是我在嫉妒莉莉絲。梅爾,她的運氣實在是太好了,我樂意給她找點麻煩。

“你們在幹什麼?”海夫納怒氣衝衝地問道:“在我客人的房間裏?”房間裏亂糟糟的,像是有一頭喝醉酒的大象在裏面跳過舞。

“她要趕我走!”坐在地毯上的貝蒂尖聲尖氣地喊道:“她沒這權力,海夫納先生,她要解僱我!”

“我有,我能。”莉莉絲。梅爾在説出“能”這個單詞的時候齜出了雪白的牙。

兩個保安人員無可奈何地站在莉莉絲的身後。他們是被莉莉絲。梅爾派來驅逐貝蒂的,但見勢不妙的貝蒂立刻躲進了霍普金斯先生的房間。

而邦妮與卡西堅持要等古奇海夫納先生回來——不管莉莉絲。梅爾想要幹些什麼。

莉莉絲梅爾固然是新寵,但邦妮和卡西也不是什麼好對付的角,在進入大宅之前,她們也都曾是頗為著名的兔女郎,到這兒後也受歡的(無論哪方面),最起碼的,海夫納先生知道她們叫什麼。

他們同樣記得海夫納先生提到過下週的封面,最佳玩伴——那個內定人選好像就叫做貝蒂。別人或許不清楚,但在這兒工作了好幾年的他們對古奇海夫納很瞭解,這個小個子黑皮膚的男人出了名的喜怒不定,薄情寡意——誰知道一分鐘後會發生些什麼事?他們誰都不想得罪,幹起活來自然磨磨蹭蹭。

不得不説,他們的選擇還是蠻正確的。

古奇海夫納皺着眉,跨過一個打碎的玻璃盤子,湊到貝蒂面前一手擰起了她的下巴,他就像個老練的古董鑑定商那樣仔仔細細地觀察着那道還沒來得及找醫生好好處理過的傷口,“還行,”他低聲評價道,然後提高聲音:“趕快去找威廉,該死的,讓他給你!”

“我沒被解僱,對嗎?”

“你很想被解僱嗎?給你三十秒!”海夫納咆哮道:“從我面前消失,不然你就能願望成真了。”貝蒂跳了起來,就像只秋天樹林裏的兔子,捷穿過人羣,之前還來得及發出一聲嗤笑。

“你説過,”莉莉絲嘶嘶地喊道:“我有權力…我有權趕走任何我不喜歡的人!”

“我是説過,”海夫納滿不在乎地回答:“現在我收回這份權力。莉莉絲,別討人厭,如果你不想先於任何人滾出這裏的話。”莉莉絲猛然閉上了嘴巴。

(待續)對不起…工作實在太緊張了,累得什麼都想不起來…但從這周起會略微輕鬆些,我會盡量保持兩天一更得…魚魚鞠躬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