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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七章:蒼生為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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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風樓這幾回京,倒是忙碌得很。

不少人登門造訪,自是曉得郝家這個新貴,如今又要上一層樓,此時不努力打一些道,還等什麼時候?

原本郝風樓是很不願意與這些人打道的,從前能躲就躲,終究這些貴族在他眼裏都是一羣趨炎附勢之徒,可是卻不知是不是受了郝政的影響,郝風樓卻總算拿出了郝家男主的姿態,每會客。

錦衣衞那兒是非去點卯不可的,欽差的差事已經割,如今該當值的還要當值,他去了北鎮府司,北鎮府司那兒,紀綱顯得有些憔悴。

這位紀大人總算碰了個釘子,而這個釘子偏偏是他招惹不了的。

錦衣衞再厲害,終究還是外臣,他紀綱即便是都指揮使,也算是坐鎮一方、獨當一面的人物,可是終究他不是太監,他不能夜伴駕宮中,也不能隨時傳遞消息,這就意味着,無論任何事,人家都會比他快一步。

這一步看上去似乎沒什麼,實則卻是關係重大,紀綱覺自己坐冷板凳了。

而接下來更可怕的是,東廠突然來了詔獄,直接傳了天子口諭,放了幾個名士,這還不算,甚至直接尋覓了幾個錦衣衞直接帶走。

這幾個錦衣衞再也沒有了蹤影,有同知親自過問,得出的結果卻是這是天子的意思,至於這幾個人是死是活,就只有天知道了。

等到紀綱親自過問了此事,才知曉了問題的嚴重。原來是這幾個人‘擅作主張’,居然以建文餘孽的名義拿了幾個名士。當聽到這個,紀綱的臉就變了。

紀綱只這一問,立即就明白他被人坑了,這幾個錦衣衞一定是受了王安的收買,這一切都是有預謀的事,錦衣衞前幾四處拿人,以至詔獄人滿為患,這是紀綱的命令沒有錯。下頭的錦衣衞拿了人直接去詔獄過審。這也沒錯,由於拿的人多,所以經歷司那邊核實得並不嚴格,反正上頭有代,總要殺雞嚇猴。

於是乎,打着建文餘孽的幌子將人丟進去,王安在御前隨口説上幾句。天子自然而然免不了要動怒。

至於那幾個被東廠‘拿’去的錦衣衞到底是已經被滅了口還是別有安置,紀綱就不清楚了。眼下他是有理説不清,百口莫辯,只能吃了這個啞巴虧。

反而東廠藉此不斷壯大,論起天子信任,錦衣衞不如人。如今連人手和權利,錦衣衞也大大不如人了。

此時的紀綱覺自己像個夜壺,天子已經,如今卻被一腳踢進了牀底下,這種憋屈之情可想而知。

越是如此就越要謹慎。紀綱這個人便是如此,可是這樣下去也委實不是辦法。此時郝風樓前來求見,紀綱自然在公房裏見他。

“郝僉事啊,恭喜,恭喜,實在恭喜啊,你再立新功,龍顏大悦,只怕這一趟又少不了加官進爵,哎,少年英雄,委實令人稱羨。如今你既是卸了皇差,這北鎮府司的差事,你卻是不能再不管了。今時不同往,如今京師和從前大不相同了,你剛剛回來,許多事或許不明白,不過老夫卻少不得還要依仗你的。”郝風樓忙道:“大人客氣,卑下自是聽從大人調遣。”無論如何,紀綱就是自己的上憲,這層關係不變,郝風樓絕不會對紀綱失禮。

紀綱微微一笑,道:“你大可以先歇幾,等養好了神,老夫自會給你安排一個好差事。是了,倒是昨,漢王有點兒生氣。”

“哦?”郝風樓皺眉道:“卻不知漢王殿下所為何事。”紀綱嘆口氣道:“還不是你,平時漢王殿下和你素來親暱,終究是義兄弟,這心裏透着一股親切,你倒是好,回來了京師也不去拜望,這是什麼道理。罷,這是你們的事,老夫也只是隨口一提而已。”紀綱並不急於給郝風樓直接安排差事,因為他有預,東廠那邊必定會有動作,所以呢,這事兒還是放一放再説,且看東廠那邊有什麼舉動,再見招拆招。

他刻意提起漢王,這倒是實情。朱高煦曾幾次拉攏郝風樓,説是兄弟之情,這卻是過了一些,如過要算,太子和漢王才是親兄弟,也不曾見漢王和太子有多親暱。無非還是想借郝風樓與太子分庭抗禮而已。

郝風樓的能力其實已經不容置疑,得到此人,確實能增添那麼一兩分勝算,這對眼下境遇並不好的漢王來説當然重要。

可是郝風樓也只是撇撇嘴,客氣一番,旋即告辭出去。

漢王的算盤,他當然懂,可正因為懂,卻實在不想趟這趟渾水。

其實郝風樓也樂得清閒,若是紀綱安排了差事,每在北鎮府司辦公,卻也煩躁,還不如趁着‘歇養’的功夫好生歇一歇。………次一大清早,郝風樓便出門了,他倒是想歇下,閉門不出,無奈何紫金山那兒,郝風樓許久不曾去過,此時若是不去,心裏不免放心不下。

出了城,待到了紫金山西麓,這裏早已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這裏的造作局主要負責朝廷的火器製造,工坊其實並不多,畢竟朝廷的需求也是有限,可是一座座的煙囱卻是不少,不少的高爐冒着滾滾濃煙。郝風樓輕車從簡,直接上了上頭山峯。

山峯之上便是寺廟,這偌大的寺廟裏就更加熱鬧了,神武衞、造作局的中樞都在這裏,來來往往,人數不少。

姚廣孝也住在這裏,郝風樓先去拜謁恩師。姚廣孝比起從前確實蒼老了不少,鬚髮皆白,背也駝了一些,這老僧坐定在蒲團上,眼睛並不睜開,只是道:“坐。”郝風樓卻不肯,先是行禮:“弟子郝風樓,見過恩師。”

“哦…不要有這些虛禮,為師…為師已經老了,沒幾年壽數了,不知什麼時候就要去那西方極樂…何必要把時間花費在這些虛禮客套上。”姚廣孝的眼睛終於睜開來,那眼眸雖然渾濁,可是郝風樓依舊能受到眼中所掠過的智慧。

彷彿這雙眼睛已經看透了滄海桑田,看到了人間百態,看了太多太多東西,世故之中帶着幾分淡然,人生百年,如雲煙一樣只是一掠而過,再引不起波瀾。

郝風樓訕訕笑道:“學生若是不行禮,恩師怕又要喝了,左又不是,右又不是,實在為難。”他一面説,一面坐下,見姚廣孝有怒目的跡象,便連忙改口道:“這個…師弟請我送了書信來,他對師傅很是掛念,只是因為兼着皇差,不能就近伺候,心中很是不安,所以期望恩師好生照料身體。”郝風樓一面説,一面取出書信,恭恭敬敬地送到了姚廣孝的蒲團之下。

姚廣孝的臉緩和了一些,道:“鄭和的人品莊重一些,不似你這樣油嘴滑舌。”郝風樓苦笑道:“師弟雖好,師傅也不能將弟子説得一無是處才是。”姚廣孝搖頭道:“你當然也有比他強的地方,你比他聰慧,許多事一點就透,於世故,知曉輕重,為師看你的骨子裏不是武人,也不是文人,是商賈,雖然不是斤斤計較,卻往往以利為先。這樣…其實也不是不好,罷…不説這些。老夫這半年的身子大不如從前了,哎…活了這麼多年,學了一身的本事,好不容易賣給了當今陛下,也總算是功成名就,為師和你不同,你計較的是利,而為師呢,在乎的是用,平生所學若是不能用得淋漓盡致,豈不白費了半輩子功夫?世人對為師的褒貶不一,前些時,為師回鄉了一趟,鄉人卻是説:和尚誤矣,和尚誤矣。哈…”説到這裏,姚廣孝老神在在,卻是不以為然,甚至出幾分譏誚之:“他們終究是凡人啊,他們只以為這世間有好有壞,有黑有白,卻是殊不知,這好壞和黑白對為師並不算什麼。為師好下棋,你知為何?因為下棋,你才是棋手,你的指尖之下萬物皆棋子,人人任你擺佈,我為國手,要黑子勝就黑子勝,要黑子輸,便將這棋局推個乾淨,和尚沒有錯,錯的是他們,夏蟲不可以語冰,以他們的淺見識,如何來猜度為師。”姚廣孝似是在發着牢騷,卻抬眼笑地看了郝風樓一眼,接着道:“要陪為師對弈一局麼?”郝風樓咀嚼着姚廣孝的話,依稀能受到和尚的體內似乎包藏着太多太多的東西,一時失神,待姚廣孝又問一句,他才回神哂笑道:“師傅,輸了不許抵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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