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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5章入代作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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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鼎送走了荊軻,急召桓齮、司馬鋅、王賁到行轅議事。

王賁的軍營距離梁囿較遠,直到深夜時分才抵達行轅。此刻寶鼎已經把琴唐請到了大帳,與桓齮、司馬鋅、曝布等人共商代北戰局。

寶鼎把代北局勢簡要説了一下。目前邯鄲已經決定放棄代北,李牧竭盡所能也就只能守住代郡一地,所以秦國獲得了進軍代北,佔據雁門的最佳機會。秦軍進入代北,必然與匈奴人作戰,但時值嚴冬,北部軍將士大部歸鄉,真正能即刻投入戰場作戰的只有離石要的三萬北疆軍。

雖然咸陽已經同意北疆常備軍的人數由三萬增加到五萬,但增加的兩萬常備軍分佈在北地和隴西兩郡,太原和上郡兩地還是原先的三萬軍隊。以三萬軍隊進入代北作戰,而且還是在冰天雪地的惡劣環境裏作戰,其勝算有多大可想而知。

寶鼎當然相信上將軍王翦有出眾的謀略和豐富的作戰經驗,但三萬北疆軍的武力畢竟有限,一旦此仗打敗了,讓匈奴人佔據雁門,接下來北虜大軍必定直殺代郡。代郡幾乎是一片廢墟,代人又缺衣少糧,本無力抵禦。匈奴人佔據了整個代北,對中土來説就是一場噩夢了。

這事不要寶鼎説,幾位將軍都清楚。假若讓匈奴人佔據了代北,匈奴人對秦國的北疆就形成了東西夾擊之勢,而對趙國來説因為有太行山之險,尚可暫保河北無虞,但匈奴人一旦在代北立足,縱馬南下,河北也就危險了。

“武烈侯是否奏報咸陽?”王賁當即問道。奏報咸陽,咸陽獲悉邯鄲決意放棄代北,勢必傾盡全力北上作戰,這其實對秦國有利。王賁不想爭什麼“仁義”的虛名,他要的是戰績。

寶鼎搖搖頭“必須把代郡留給李牧。”

“武烈侯何必行婦人之仁?”王賁不屑一顧,手指地圖説道“我們拿下代北,河北的代北軍必定軍心潰散,這非常有利於我們明年攻打河北。武烈侯難道不想早點拿下邯鄲?”

“我不是不想盡早拿下邯鄲,而是條件不允許。”寶鼎無奈苦笑“我大軍傾盡全力北上,時間上來不及,集結軍隊、調集糧草和徵調民夫都需要時間,但代北的大雪不給我們時間,代北的災情更不給我們時間。代北人一旦知道我們要趁火打劫北上攻擊,局勢勢必驟然失控。李牧回天乏術,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匈奴人橫掃代北,只能任由代北人投奔單于庭。匈奴人拿到了雁門和代郡,陳兵注句要,威脅太原,我們還有機會拿下代北?”

“武烈侯是不是過於誇大了匈奴人的武力?”王賁無法拒絕全取代北的誘惑,對寶鼎的擔心很是不以為然。

“去年出作戰,我們佔據了天時地利和人和,所以才屢戰屢捷。”寶鼎正告誡王賁“此次戰局對我十分不利,匈奴人佔盡優勢,我們只要得到李牧的配合,才能在局面上有所扭轉,由此才能拿到三分勝算。我請問大上造,你瞭解陰山南北的匈奴人嗎?你瞭解匈奴新任左賢王及其帳下所有左方諸王嗎?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我們不瞭解對手,怎敢妄言必勝?”

“為了防止匈奴人拿到代北,我們必須以最快的速度出兵雁門。”寶鼎繼續説道“至於為什麼一定要把代郡留給李牧,原因很簡單,明年我並不想打河北,我還需要李牧坐鎮河北與我們對峙。”

“為什麼?”王賁吃驚地問道。

“這是咸陽政局的需要。”寶鼎猶豫了一下,又補充道“假如代北人撤過太行山,進入河北,李牧手上的軍隊會更多,反而不利於我們打河北。我們留下代郡給李牧,既可以把代人留下,又可以進一步挑起李牧和邯鄲之間的矛盾,這其實是有利於我們打河北。等到我們打河北的時侯,先打代郡一樣可以起到打擊代北軍士氣的作用。”王賁認為寶鼎的理由有些牽強,代北人現在飢寒迫,撤過太行山的可能太小了。他本想出言反駁,據理力爭,但旋即想到寶鼎肯定有其它方面的考慮,那句“咸陽政局的需要”其實才是寶鼎決意避開咸陽冒險一搏的真正原因。

王賁暗自嘆息,不再説話。老父年事已高,老秦人又剛剛復出,此刻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在代北戰場上還是謹慎再謹慎為好,本沒必要冒險。然而,武烈侯在中原戰場上的勝利讓王賁底氣不足。武烈侯既然能在中原創造奇蹟,想必在代北也能創造奇蹟。

“能夠緊急入代作戰的只有三萬北疆軍。”王賁嘆道“倉促之間,太原、上黨等地可供徵調的民夫大概也只夠給三萬軍隊運送糧草輜重。”

“這個我已經考慮到了。”寶鼎手指桓齮與司馬鋅等人説道“我們商量了一下,決定以最快速度給上將軍運送一批最新打造的武器,虎烈軍以護送這批武器為由,夜兼程北上,隨上將年入代作戰。”王賁濃眉微聳,又驚又喜“虎烈軍全部北上?”

“一萬騎全部北上。”寶鼎説道“我以急奏咸陽,請大王允許虎烈軍押運這批重要武器北上。這批武器不但式樣新穎,而且其中大部分是由炒鋼百鍊而成的環首刀。這關係到王國機密,押送途中不容出現任何問題。”

“炒鋼?”王賁望向琴唐,失聲驚呼“炒鋼冶煉成功了?”

“成功了。”琴唐撫須笑道“目前雖然只有白水大作坊可煉,產量較少,但在過去的三個多月裏,我們還是打造了大量武器,其中環首刀就有一萬五千多把。”

“有這麼多?”王賁難以置信。之前他從寶鼎這裏曾聽説過炒鋼與環首刀的事,從炒鋼、百鍊鋼技術的研發到轉為武器需要很長時間,短則一兩年,長則五六年,誰知琴唐和白水大作坊的工匠們竟然創造了奇蹟,在不到一年的時間裏便打造出了鋒利的環首刀。

“這要謝武烈侯。”琴唐笑道“武烈侯把韓魏兩國所有鍊鐵和打鐵工匠全部送到了南陽,讓白水大作坊一夜之間便得到了數千名中土頂尖的能工巧匠,因此我們才創造了一個奇蹟。”王賁終於知道寶鼎為何要在代北冒險一搏了,他把中土最鋭的配備着中土最犀利武器的騎軍全部送到了代北戰場。代北戰場上的匈奴人佔着兵力上的優勢,而秦軍將士佔着武器上的優勢,雙方武力在可以正面一搏的情況下,老將軍王翦的謀略和作戰經驗便成為致勝的關鍵了。

“如此一來,此仗至少有五成勝算。”王賁興奮地説道。當初他在河南戰場上就曾在馬蹬的幫助下充分發揮了騎軍的威力,橫掃河南北虜。現在老父手上的騎軍不但配有馬蹬,連弩,還有被武烈侯稱之為中土第一刀的環首刀,還有配合環首刀所用的鈎鑲等各種適合馬步軍使用的長短武器,如此強悍武力,不論馬上步下,當可擋者披靡。

旋即他又大為遺憾。可惜自己在中原,無法參加這一場與匈奴人的正面對抗,只能羨慕老父、羌瘣(hui)和曝布等人在風雪之中酣暢淋漓地痛宰北虜了。當他的目光掃過寶鼎,看到寶鼎的眼裏也有遺憾之,心情頓時又好了些。寶鼎不惜代價革新冶煉和鍛鍊技術,一門心思打造新式武器,本想在中原戰場上讓虎烈軍大放光彩,在自己的戰績薄上填上厚厚一筆,誰知人算不如天算,虎烈軍竟然帶着新武器入代作戰,白白便宜了王翦。

與武烈侯的遺憾比起來,王賁這點遺憾就不值一提了。

“武烈侯是不是也想入代作戰?”王賁揶揄道。

寶鼎笑着點點頭“請大上造指點津,給我一個北上之策?”王賁哈哈一笑“武烈侯要是北上,必定轟動中土。姑且不説邯鄲和匈奴人作何反應,就是咸陽也會一眼看穿你的心思。到了那個時侯,代北局勢勢必失控,我大軍必將失去進軍代北的最佳機會。武烈侯,你還是不要枉費心機了,安安心心坐鎮中原吧。”

“你千萬不要離開中原。”桓齮擔心寶鼎口不對心,嘴上説一套,背後做一套,接着王賁的話頭鄭重告誡寶鼎“中原尚未穩固,新軍也尚未建成,韓魏逃亡叛逆蠢蠢動,齊楚兩國也是揮眈眈,這時候你離開中原,極有可能引發一連串的禍患。”寶鼎搖搖手,示意眾人放心,他不會做出此等幼稚之舉。

“既然大家一致同意對入代作戰,那就給上將軍寫信,請他最後決策。”寶鼎説道“假若上將軍在接到書信後的第一時間拿出決策,那麼他至少有十天左右的時間做攻擊準備,這足以讓離石要的北疆軍急速趕到秦趙邊境。”

“李牧那邊會否出問題?”司馬鋅皺眉説道“假如他遲遲不願退出注句要,延誤我們入代的時間,或者有意把匈奴人引進雁門,讓匈奴人與我們打個兩敗俱傷,那形勢對我們就愈發不利了。”

“不要對李牧抱有幻想。”寶鼎冷笑道“我們和李牧始終是誓不兩立的敵人,而李牧這次肯定要借刀殺人,借匈奴這把刀來殺我們。我們和匈奴人為了爭奪代北的控制權只有以死相搏。虎狼相鬥,非死即傷,但最終的贏家不是我們,也不是匈奴人,而是李牧。李牧藉此一戰消耗了我們和匈奴人的實力,給趙國贏得了寶貴的媳間。這才是李牧讓荊軻趕赴中原,向我透漏邯鄲決意放棄代北的真正目的。”桓齮、司馬鋅等人連連點頭,目欽佩之。武烈侯最可怕的地方就是他的智慧,不論何時何地,他都非常冷靜,能透過重重霧看到實質,能在紛繁複雜的局勢中找到突破點。這次李牧以雁門為誘餌,試圖一箭多雕,而武烈侯將計就計,斷然決定趁此機會入代作戰,確立秦軍在中土大勢中的戰略優勢。

王賁隨即擬寫書信,寶鼎與桓齮、司馬鋅聯合署名。這封信由宗越負責送出,蓼園秘兵通過商貿渠道十萬火急送往太原。

當夜,寶鼎與曝布急召虎烈軍軍侯級以上武官,部署北上護送武器的任務。馬上就要過年了,虎烈軍的將士們兜裏有錢,都在尋思着如何過一個富足的新年,本沒想到突然有任務,而且還是長途跋涉趕赴太原,心裏難免有怨言。不就是護送一批武器嘛,有必要如此興師動眾?

“如果僅僅是護送武器,我會在新年之前調動軍隊?”寶鼎知道這些軍官們雖然一個個答應地響亮,但其實心裏並不痛快,為此有必要做出暗示,讓軍官們提前做好打仗的準備。

寶鼎這句話一説,軍官們的表情頓時不一樣了。武烈侯是什麼人物?他會為了護送一批武器調用全部的虎烈軍?聯想到代北大地震,北方形勢對秦軍有利,不難推測到大軍有可能乘着風雪加之際入代作戰。

有仗打那就完全不一樣了,軍官們的表情即刻彩,對此次太原之行充滿了期待。

“臨行前,我只囑咐你們一句話。”寶鼎的目光從眾人的臉上一一掃過,最後鄭重説道“都給我活着回來。”代北的仗打定了。軍官們動不已,轟然應諾。

寶鼎親自把將軍官們送出轅門,然後與曝布、熊庸和烏重依依道別。

“很遺憾,你的婚禮要推遲了。”寶鼎拍拍熊庸的胳膊,笑着説道“早點回來,回來就完婚。”

“武烈侯還是關心一下公主吧。”熊庸打趣道“公主跟你到了南陽,結果大半年沒看到人,估計在白水河畔已經望眼穿了。”寶鼎想到趙儀,心裏湧出一絲歉意,但更多的卻是一股説不清道不明的複雜情緒。趙國滅亡之後,趙儀還會快樂,還會笑嗎?他搖搖頭,不再想趙儀,抬手指向曝布和烏重説道“你們兩個不要以為他是熊氏貴胄就把他當個寶,想着一定要把他完好無損地帶回來。我警告你們,千萬不要這麼想,這是對他的侮辱,也是對虎烈軍極度不負責任的行為。”曝布和烏重互相看了一眼,眼裏出一絲無奈。武烈侯説得輕鬆,這熊庸要是死在代北戰場,對武烈侯的未來佈局可是個致命打擊,所以兩人不惜代價也要確保熊庸的安全。

熊庸則是對寶鼎不盡。他不再是過去的大頭庸夫了,貴胄身份就像一個牢籠困住了他,讓他極度痛恨。他一直是靠自己的真本事打天下,但現在沒人相信他有真本事。得不到袍澤的認可和信任,在戰場上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不但危害自己的命,也危及到了袍澤的命。

“從這一刻開始,放棄你們心裏那種愚蠢的想法。”寶鼎神情很嚴肅,衝着曝布和烏重厲聲説道“你們現在也是大秦新貴,也算是新一代軍功貴族,十年二十年之後,當你們的下一代長大之後,也會像他一樣被普通人視之為貴胄,所以,不要把他當個寶,他就是熊庸,他就是大頭庸夫,就是你們的袍澤兄弟,他可以為你們而死。”曝布和烏重再度對視,兩人微微頷首,領會到了武烈侯的苦心。這一仗不同於中原,這是在代北作戰,和去年的出作戰一模一樣,隨時都有生命危險,因此將士們要齊心協力,袍澤們要絕對信任,只有眾志成城才能戰無不克。

兩人躬身受教,拋開了心裏那點芥蒂,真正接受了熊庸。

“還有一件事。”寶鼎轉目望向深邃的黑暗,臉上出一絲笑容“有一個人,我要託付給你們。”

“王離嗎?”烏重想當然地説道“武烈侯放心,王離長年跟我們在一起,他就是虎烈軍的一部分,他的安全絕對不會有問題。”這次入代作戰,王翦、王離祖孫齊上陣,假若王離陣亡,對王翦勢必造成打擊,影響到戰局發展,所以烏重才有這種想當然的念頭。

“我擔心王離幹什麼?”寶鼎笑着搖搖手“那小子我都管不了,你們就更不要想了。隨他去吧,讓他殺個痛快。”烏重有些尷尬,不好意思地問道“到底是誰啊?哪家的子弟?”

“趙高。”趙高?曝布驀然想起了那個從黑暗裏走出來的英氣的年輕人。烏重和熊庸則是面面相覷,一臉茫然。趙高是誰?

“他要來中原?”曝布問道。

寶鼎點點頭“我身邊需要一個人了。”曝布笑了起來“運氣不錯,人還未到,武烈侯就給他了一個天大的機會。”

“人人都有機會,但只有把握住機會的人才能穎而出。”寶鼎説道“我把他託付給你了。”

“給他安排一個什麼軍職?”

“不要安排了,就叫他帶着三百黑鷹鋭士跟在你後面。”寶鼎説道“他是第一次上戰場,你要多教教他,就像當初你教我一樣。”曝布微笑致禮“我知道了。”===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