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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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呵着凍僵的雙手,金寧不停的在慈寧苑外的迴廊上等着安颯宇。
她也不曉得自己為何要來,或許是他離去時那淡淡的哀傷,讓她不由自主的挪動腳步跟着他前來,然而這一等便是半個時辰。
冬季的陽落得早,才過申時,天幕已染上深沉的黑,黑湛湛的天空此時正飄下點點白雪,宛若珍珠落地,讓她不由得走出迴廊,來到庭院之中,伸手捧着飄落的雪花,彎起了角。
當安颯宇踏出慈寧苑,看見的便是這副景象,原是冷硬的面容,在看見金寧臉上那抹滿足的笑靨時,竟奇蹟的軟化,甚至覺得心頭微暖。
他邁步朝她走去,在她還未反應過來前,緊緊的將她攬入懷中。
金寧嚇了一跳,忙轉過身,在看見摟着她的人是安颯宇時,雙頰一紅,本想將他推開,可在看清他的神時,她停下了原要推阻的小手。
總是面無表情的他,淡然、疏遠、驕傲且冷漠,幾乎沒有什麼表情,然而此刻,她卻在他臉上看見了…沉痛,以及淡到幾乎難以察覺的脆弱。
她該推開他的,不該讓他攪亂她的心,但她做不到,因為她能覺到,此時的他十分需要她。因為這份需要,她沒問一句話,而是她做出這輩子最大膽的舉動,伸起她的雙手,輕輕的、帶着安的回抱住他。
在她的手環上他的時,他的身子一僵,下一瞬將她抱得更緊。
在金寧以為他會這麼抱着她到天荒地老時,她終於聽見他嘶啞的嗓音在耳邊響起——“我有個表妹,她姓曾,叫毓靈。”聽見他提起一個不認識的女人,金寧有些訝異,但沒説什麼,靜靜的等着他説下去。
“那年,我十六、她十五,她與我一樣,早早就喪父失母,是個可憐的女孩,因此前來投靠我…”靈是個開朗的姑娘,他也知道她喜歡他,但他一直把她當妹妹看待,也與她言明,她知道後,雖然失望,卻還是十分黏他,幾乎只要他在府中,她便會纏着他跟前跟後,像個長不大的孩子。
他是獨生子,多了個妹妹自是十分疼愛,對她總是縱容、寵愛,只要不是太過的要求,他一向都會答應。
那幾,她吵着要學看帳,説當不成他的子,卻還是他的妹妹,她不能賴在府中白吃白喝,至少要替他分擔些事務。
他很高興她能這麼上進,雖然捨不得她吃苦,卻認為能多學一點對她而言也是好的,於是答應她每歇肩前一個時辰教她。
然而他沒想到他的好意卻害死了她。
那,毓靈一如往常在書房等着他,卻遲遲不見他的人,怕他出了什麼事,這才跑至他房間找他,不料卻被她看見那不堪之事。
當時,他被怒火與失望衝昏了頭,壓沒留意到曾毓靈就躲在窗角旁,只急着想離開那污穢的地方,一直到了隔,他想起她那黏人的小丫頭怎會大半沒來找他時,才得知她已成了一具冰冷的屍體,再也不會對他出撒嬌的笑容,再也不會用甜甜的嗓音喚他一聲哥哥…是他害了她,要是他能早點想起他與她有約,要是他能早點察覺到不對勁,她也不會死。
他恨自己,更恨殺死他妹妹的人,所以他這輩子都不會原諒她,他會奉養她、供她一切需求,但他絕不再是那渴望着母愛的少年,對她尊敬、對她敬重,他對她,只有恨。
聽完他説的一切,金寧的臉早已慘白。
這事太過震撼,完全超出她所知的倫理範圍,然而震驚過後,她只剩下淡淡的哀愁。
她本以為,他與她一樣,僅僅是與繼母不和,才會這般厭惡安老夫人,壓沒想到他們之間竟發生過這般驚人之事。
纖細的手臂不由得收緊,像是要給他安的力量,直到覺到他緊繃的身子緩緩放鬆,金寧才輕聲道:“我也恨那個害死我母親的女人,她以為我還小,什麼都不知道,其實我知道,什麼都知道…”她娘是陳氏害死的,這件事沒有人知道,包括她爹和爺爺。
孃的身子一向很好,卻在陳氏進門後,一一的虛弱,直到重病不起。
那時娘重病,府中大小事理所當然全落在陳氏手中,甚至是照料她娘一事,她都不假他人之手。
當時,每個人都對她另眼相看,就連金寧原本也十分氣她用那般無恥手段嫁予她爹爹,可見她這般用心,也對她改觀,不再排斥她。
然而所有人都不知道,陳氏不過是隻披着狼皮的羊。
孃的病會愈來愈重,就是因為那可惡的女人在藥裏下毒,那時的她還太小,不曉得是什麼毒,但她發覺,只要娘喝了陳氏熬的藥,病情會轉好一陣,然而兩後卻會開始發起高燒,等燒退了,孃的身子便又傷了一分。
她發覺這些事時,誰也沒説,只告訴娘,娘卻似乎早已知曉,只是不知為何沒説,甚至凝重的告誡她不準吐半個字,之後一臉不捨的將她緊緊抱在懷中,不停的哭。
直到今,她都還能覺到娘落在她手上的淚水,有多麼的燙、多麼的不甘,又有多麼的不捨,沒多久,娘便過世了,過世前,她只囑咐她要好好照顧爹和爺爺,不要惹陳氏生氣。
娘是怎麼死的、金家是如何敗的,她清清楚楚的知道,但爹爹卻不知道,他一直以為陳氏不過是一個愛慘他的女子,她對他元配子盡心照顧、對他的女兒呵護疼愛,所以在臨終前,特地囑咐她要好好對待陳氏,這也是她會一直容忍陳氏的原因。
娘死時,她還小,不懂娘為何明知是陳氏害她,卻隱忍不説,直到大了,她才知道娘這麼做全是為了她。
若不是為了保護她,娘不會受制於陳氏,也不會落得無力反抗的地步,而這一切都是陳氏那可恨的女人造成的,要是娘知道她的隱忍並沒有讓陳氏滿足,到最後甚至想將她的女兒賣至青樓,她會不會後悔?
可無論娘會有什麼想法,她已經無法再問、無法知道答案,可她清楚明白,這一切皆無法挽回,那個疼愛她、將她看得比自己生命還重要的孃親,已經回不來了…所以她恨陳氏,但在恨她的同時,她也恨自己當初的弱小,若不是她太小,又被陳氏哄得團團轉,娘或許就不會死,金家也不會敗破到這般地步。
“這不是你的錯。”耳邊傳來安颯宇低啞的嗓音,讓沉溺於悲傷往事的金寧回過神,輕揚螓首,凝着那雙在雪夜中更顯深幽的雙眸。
望着他漾着温柔的眼神,她勾起角,突然覺得悲傷的情緒緩緩逝去,她揚起手,情不自的撫上他微擰的眉,柔聲道:“那也不是你的錯。”同樣的話、同樣的安,讓兩人不由自主的彎起角,這一刻,兩人的心,如同他們相擁的身,緊緊依偎在一塊。
之後,他們沒再多説一句話,只是緊緊抱着彼此,誰也不願先放手。
落花飄雪隨着冷風飛舞,這畫面是如此的和諧、如此的美好,然而對躲在角落許久的藍庭樺而言,卻是無比的刺眼及心傷,而站在他身後的藍雨芬更是目陰狠,死死瞪着兩人,雙手緊握成拳。
昨夜發生的事彷彿打破了他們之間的隔閡,兩人的情突飛猛進,即便金寧想抗拒也抗拒不了,光是想起昨夜離去之前,他在她齒間留下的纏綿熱吻,雙頰便忍不住發熱發燙。
她知道,她真的完了。
將臉深埋在雙手之間,她想懊悔昨夜所做的一切,卻無力的發現,她一點也不後悔,甚至還有點…回味,回味着那讓她渾身酥軟的熱吻。
對這不該產生的情緒,她真不知該哭還是該笑…“夫、夫人,你還好嗎?”聽見叫喚聲,金寧驀地抬頭,這才發現紫茵不知站在她身旁多久了,正一臉擔憂的看着她,她小臉一紅,忙輕咳一聲,以掩飾她的失態。
“沒事,怎麼了嗎?”雖然主子都説沒事了,但紫茵還是很擔心。
今早她進屋服侍,卻發現平時早已起榻的夫人竟破天荒的還躺在被窩之中,並用暖被將自己的身子給蓋得密密實實,她不敢喚她,正想轉身出去,卻聽見夫人不斷低嚷着“完了、完了”她嚇了一跳,連忙衝至榻旁察看,夫人聽見她的叫喚,好像這才察覺到她在屋內。
看着夫人豔紅的雙頰,她再次嚇一跳,本以為她病了,正想去喚大夫,夫人卻叫住她,擱手説她沒事,並起榻梳洗。
她服侍完夫人穿戴,接着幫她盤發,這時就更怪了。平時幾乎是斂着眼眉、似乎在想事情的夫人一反常態,不僅發起呆來,還時不時對着銅鏡出微笑,可不一會又苦着張臉,最後更乾脆將臉埋在掌心裏,發出無意義的呻。
見紫茵一臉擔心的望着自己,金寧很是尷尬,又輕咳了聲,才道:“我真的沒事,只是…有些頭疼。”一聽,紫茵心急地忙道:“奴婢這就去請大夫。”要是請大夫不就餡了?金寧連忙擺手。
“不了,熬點薑湯來就成了。”
“但是…”
“真的沒事。”她知道紫茵這忠心的小丫鬟很擔心她,因此耐心的道:“可能是昨夜受了點風,額角有些疼罷了,沒什麼大礙,喝碗薑湯便會沒事的。”一想起昨夜,她忍不住又紅了臉,想了想,又囑咐道:“讓廚房多熬一些,熱點,保温着送過來。”紫茵見她似乎恢復往常,這才不再堅持請大夫,應聲而去。
待她一走,金寧這才站起身,審視着身上的衣裙是否不妥,又看了看銅鏡裏那綰着飛雲髮髻、雙頰絕豔的自己。
她算是美吧?住在安府的這段時,用好吃好,讓原本像個黃丫頭的她,不到幾個月的時間成了亭亭玉立的絕代佳人,鏡中的自己,美得連她自己有時都十分懷疑,這是她嗎?
她知道自己的長相不錯,為了避免麻煩,只要是去採藥,上集市或是金玉寶那羣狐朋狗友來時,她都會特地將臉給抹黑。
平時她總是忙得團團轉,要採藥、要曬藥、要上集市兜售販賣,回到家中還得熬藥、照顧爺爺以及整理家務,她已有許久沒這般細看自己,今這一看,她也十分吃驚。
這樣的她,怪不得能引藍庭樺的目光,就不知,她在意的那個人是否也會被她所想到那人,她臉兒又是一紅,忍不住抬起頭望着門外,想着紫茵怎還不快些回來。
“你是認真的?”凌魆揚閃爍着雙眼,臉上帶着如風般和煦的笑容,慵懶的問着坐在他身旁的安颯宇。
安颯宇面無表情,一句話也沒説,壓不把眼前尊貴的六皇子當一回事。
凌魆揚也不惱,笑笑的道:“看來是真動了心了,這可怎麼辦?這事遲早會傳到賢妃耳中,到時…”他的語氣裏掩不住替他擔心。他最大的勁敵就是他的三皇兄,然而真正可怕的卻不是他,而是他的母妃賢妃,能在後宮一面獨大,賢妃的手段可見一斑,安颯宇是她極力拉攏的對象,若是讓她知曉有金寧這麼一號人物,對他們倆而言,可不是件好事。
現在是非常時刻,而他輿安颯宇身處同一艘船,不管是誰,都不能被對手察覺到弱點。而他看得出來,金寧便是安颯宇的弱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