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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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已經到王草近乎瘋狂地收購國營企業的時候了。
王草只買賣土地,收購國營企業,不搞房地產,也就是説他只要現成的,不蓋房子。圈地——屯地——用土地向銀行抵押貸款——收購國營企業——國營企業改制後就賺錢——再圈地——屯地,這是他的一套循環作業,財富就從這樣的循環中源源不斷地產生出來,進王草的包。
這時,他看到每個大款都搞房地產,四處大興土木,料到鋼材一定會漲價,為收購一家瀕於破產的國營鍊鋼廠,要加大技術改造、打發員工下崗,需向銀行貸款。因為他手頭總有大量土地儲備,所以,王草的信用在銀行界完全扎得住,勿須他本人出面,下面的人就辦了,何況私下易已經談成,給經辦人的好處費也説定。這時的王草在c市報紙上經常出沒:“希望工程”、“救災捐款”、“資助貧困大學生”等等,他都不落人後,不但是“商界鉅子”還是個“慈善人士”銀行信貸部主任知道王草出手大方,有意跟王草拉個關係,好給他將來退下來鋪條路子,就跟鍊鋼廠的主管人員和王草方面的人説,要請他吃飯,王老闆一定要到場。
“不然,這頓飯有啥子意思嘛!我連借款人都不認得,面都見不到,啷個敢借給他錢嘛!”王草沒法子,硬着頭皮去了。
在c市著名的五星級酒店的餐廳酒足飯飽後,信貸部主任藉着酒勁説:“王老闆架子啷個那麼大嘛!一起耍耍都不行嗎今天你王老闆不跟我們一起‘與民同樂’,我坐在這裏就不下桌子!明天你們到銀行去也找不到我,看你們啷個辦!”王草不得已,假笑道:“好嘛好嘛!趙主任要啷個耍我就陪你啷個耍!我王草儘管不愛耍,可是我愛你!我奉陪你到底!”
“你王老闆啥子是愛我喲,你愛的是人民幣!王老闆真會説話。我沒得別的愛好,就愛唱歌,高歌一曲,啥子煩惱都沒得了!都丟到九霄雲外去了!”餐廳在這座星級酒店三樓,夜總會在七樓,本是香港人到c市來開的第一家娛樂場所,後來幾經轉手,現在是個廣東人當老闆,雖然設施已經有點陳舊,但依託這家星級酒店,地理位置好,所以生意還是不錯。
一幫人坐電梯上樓來到夜總會。既到夜總會,當然要叫小姐。歌者之意不在唱,在乎小姐之間也!夜總會領班一聽c市有名的大款請銀行的人來消遣,鶯鶯燕燕招來一大幫子小姐,把個包房擠得滿滿當當的,身子都轉不過來。看來信貸部趙主任是這裏的常客,主任點張三李四王五,個個都叫得出名字。鍊鋼廠的人、王草的人,加上銀行信貸部主任一方的兩個人,他們八個男人點了十個小姐。這十八個男男女女就開始亂鬧起來。音響放得震天響,震得王草耳朵疼,包間裏氣都不過來,但王草也沒法子,捨命陪君子嘛!信貸部主任説得不錯,就為了四千萬人民幣。
信貸部主任進了包房如魚得水,把王草和其他人撇在一邊,真正像成語“旁若無人”形容的那樣,只跟小姐打情罵俏。卡拉ok上的字王草不認得,屏幕上的風光女人他也沒興趣,只好獨自坐在沙發上看他們摟來抱去。可是小姐們不饒他,知道他才是真正的主人。一會兒端來飲料,一會兒端來水果,一會兒靠在他身邊撒嬌。他聞慣了垃圾的味道,香水味燻得他腦殼暈。坐了半天,他發現有一個小姐始終沒到他身邊來,也跟他一樣坐在角落裏。有人拉她跳舞就起來,其實拉她跳舞的人也就是要摸她而已,這點她看得開得很。她的面貌在小姐羣中雖不算最姣好的,但還是最清秀端正的。她被人全身摸了個遍,又回座位上坐下,雙臂摟着肩膀,好像冷的樣子。王草就喜歡這樣的女人,拾破爛的姑娘就是這樣:他想了就讓他,他不想的時候從不勾引他。
鬧到凌晨一點,夜總會快關門了,他手下人過來低聲跟他説,信貸部趙主任想帶個小姐開房。他也小聲説:“狗的!那就在樓上訂個套房讓他耍,把小姐的錢也付了,可是明天別誤了放貸款。誤了,你看我啷個收拾這龜兒子!”第二天,信貸部主任很痛快地給他放了四千萬。
過了幾天,他到他旗下一個企業去視察,商量完正事,飯館送來盒飯,吃工作餐的時候,閒聊間,有個那天晚上他帶去夜總會的下屬説,那天晚上他差點把錢包丟了,錢包裏有身份證、駕駛證,還有剛辦理的銀行卡。
“老闆不是要我帶錢付小費的嘛,現款也有兩三千呢!身份證丟了要上公安局,銀行卡丟了更糟糕,還要到銀行掛失,手續麻煩得很呢!”
“那你啷個找回來的嘛”
“嗨!老闆別小看小姐,是小姐撿到了給領班。第二天我正急得要命的時候,領班給我打電話過來叫我去拿。”
“他哪知道你電話嘛!瞎扯!”
“那不是有身份證還有名片嘛,一對,就知道了嘛!”王草來了興趣。
“是哪個小姐你曉得不曉得”
“那倒沒問,我給了領班兩百塊錢。老闆,這兩百塊錢給報不報銷這也算是工作嘛!”
“報銷你媽賣!你狗的自己摸小姐摸昏了頭,還要我付錢!”王草用筷子像劍似的指着這個下屬“給你一個任務,你去打問一下是哪個小姐撿到的,啥子名字,那天晚上她穿啥子衣服,長得啥子樣子。將功折罪!要不,我炒了你龜兒子魷魚!”下屬哪敢怠慢,一會兒就向他報告得清清楚楚。他一聽,果然如他所料,就是那個沒來跟他糾纏的小姐。他馬上命令下屬:“去!打個電話跟那家夜總會的領班説,今天晚上十點鐘給我留間好包房,把那個小姐也留下來。只要她一個,不要再多的小姐來跟我胡鬧,鬧得我腦殼疼!”晚上十點整,王草準時到達夜總會。領班看見,心領神會,多一句話都不説,側身走在他旁邊,把他領進包房。
“王老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稍等,稍等,馬上就來!”領班出去,不到五分鐘,她就進來了。穿的還是那晚上穿的肩背的吊帶裙子。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似笑非笑。王草跟官員幹部善於周旋,跟小姐反倒不知説什麼開場白好,只是不自覺地站起來:“坐嘛坐嘛,要不要點飲料”
“飲料他們會送過來的。”小姐冷冷地説。
既然有人送飲料,那就等着人送吧。兩人坐在沙發上,還隔有一點距離。王草找不出話來説。小姐偷偷瞥了他一眼,奇怪他沒有一點動手動腳的意思。
飲料送來了。領班想大大敲王草一筆,十幾個高的矮的杯子、十幾罐罐裝飲料,加上水果盤,滿滿擺了一茶几。男服務員擺完,知趣地很快離開,輕輕把門關上。王草一面手忙腳亂地把茶几上的各種飲料像下棋似地挪來挪去,一面語無倫次地説:“喝嘛喝嘛!你要喝哪種飲料哪種飲料好喝你就喝哪種嘛!”小姐從中端起一杯,遞給王草。
“還是這種好,你們男人喝了酒喝這種比較合適。”
“我從不喝酒,我從不喝酒!”王草趕緊聲明“那我就喝這個。你呢”
“領班在敲你竹槓,你曉得不曉得”小姐突然以氣憤的口吻質問他。王草一時不得要領,愣愣地望着她。
“你看不見嘛!兩個人要這麼多飲料幹啥子”小姐忿忿地説“這不是明擺的嘛!最後算賬要好幾千塊呢!”王草才明白,更加高興,暗想:“要得!要得!就是要這樣的女人!”
“沒關係、沒關係!你不要跟他們計較。只怕賺不來錢,不怕多花錢。你見過有幾個人是因為節約發財的沒得!是不是有人説我不煙不喝酒是為了省錢,話!我是小時候家裏窮,沒得這個習慣。要不,我比哪個都喝得兇!”公開承認小時候家裏窮,小姐對他有點另眼相看了。現在很多大款恨不得説自己和榮毅仁家有親戚關係,要麼,就是舊社會的川蜀世家,祖輩跟劉鴻生、盧作孚等人平起平坐的。
“我不是説那個,我是説人心壞了。”小姐説“那個領班在我進來之前就跟我説,不要説你的馬仔給了他兩百塊錢,就説給了我了。錢包是我撿的,撿了東西還給人是應該的,就是你們給點意思也要給我嘛!他拿了錢,還要我承擔。你説氣人不氣人!”原來是這樣!王草暗暗想:“狗的!我非把這夜總會收購了不行。收購了先開除這個領班!”不過現在不是説這話的時候,王草只是説:“沒關係,沒關係!我給你補兩百塊錢。你不要生氣。啊!我忘了給你説了,你知不知道我是哪個先要自我介紹嘛!”
“哪個要你補嘛!,,小姐瞪了王草一眼。心想:要調節一下氣氛才對,不要讓客人一進來就不高興。她笑着説:“至於你嘛,哪個不曉得你嘛!你是個拾破爛的!”小姐説完哈哈大笑起來。
“我當然認得你,前幾天晚上你領着一幫人來,是你手下的馬仔買的單嘛!”王草吃了一驚“你啷個知道我是個拾破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