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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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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rli的背沒有大問題,醫生説他脊椎上動過手術,偶爾背痛是很正常的現象。但是還是要注意保暖和休息,不要做長時間的劇烈運動。

醫生待的時候orli心不在焉地聽,雙手叉在夾克口袋裏,低着頭研究地毯上的花紋。viggo踢他一腳,他才做出一副認真傾聽的樣子,微張着嘴,雙眼誇張地直眨,頻頻點頭,一臉似傻非傻的笑。

viggo本來還沒發覺他在搞鬼,等到發覺醫生臉上直才轉頭去看,這一眼幾乎被他逗笑,暗暗罵一聲,辛苦忍住。

“你就不能認真點兒?”在電梯裏,viggo無可奈何地説。看看那個一臉滿不在乎的小二百五,他就覺得敗下陣來的到底還是自己。

orli聳聳肩,笑嘻嘻的:“我的脊椎是拿最結實的合金釘子接上的,哪有那麼容易壞?”viggo覺得自己背上嗖地一涼,過了會兒才問:“出了什麼事兒,怎麼就把脊椎斷了?”orli不好意思地抓抓頭:“是件傻得要命的糗事,我在朋友三樓的陽台上靠着欄杆喝酒,不知道怎麼往後一仰就栽下去了。呶,就是這樣……”他居然就在電梯裏往後仰給viggo看。

viggo立刻開始慶幸無論是自己還是前都不住樓房,否則他會忍不住要給henry打電話警告他不許靠近欄杆。

orli自己笑一陣,又説下去:“我醒過來的時候醫生跟我説,有可能我一輩子也走不了路了。所以有三天的時間我一直在想要是真不能走了該怎麼辦。不過到後來,他們給我動了一次手術,在骨頭上了這麼長一個釘子,一個月後我居然就出院了。”他在viggo眼前晃晃手指,跟他比劃那釘子的長度。讓viggo覺得真是觸目驚心。

這時電梯門開了,orli輕快地走出去,幾乎是連跳帶滑的,手上還唏裏譁拉地玩着車鑰匙。viggo走在他身後,盯着那兩條瘦而靈活的長腿,腦子裏只是在想:一輩子不能走路麼?那怎麼行?這麼一個活潑好動的孩子怎麼能忍受在輪椅上過一輩子?那種生活遲早會要了他的命,毫無疑問,會要了他的命。

他只是這麼想想,就覺得一顆心漲滿了惶恐,氣球一樣蕩着,再沒有實處可以着落。又不知道是從哪裏起了一陣瑟瑟的荒涼,就象是冬天一個人在湖邊,看見一陣風把枯樹枝上的雪灑在寂靜的冰面上。

他一直沒説話,直到orli把車發動起來的時候,他才忽然問:“你那時怎麼想的?我是説,你以為自己真的再不能走的時候。”orli的嘴角忽然抿緊了些,他沒有笑容的側臉顯得比平時瘦削。他一字不出地掛了檔,車子平穩地滑出去,兩個人默默無言。

直到出了市區,rli才開始説話:“對不起,剛才我只是不知道怎麼説,你知道,從來沒人問過我……

“我想是害怕,對,那個時候我真的害怕的。怕得快發瘋了,又想還不如干脆摔死算了……你知道,一輩子坐輪椅,連上廁所都得別人幫你……所有看見你的人都想:‘這傢伙真他媽的可憐……’我可受不了這個。”他神經質地動了動嘴角,停了一下才接着説:“不過,想想我媽就知道這不可能。我老爸,我都叫他老harry的,死得那麼早就夠她難過了,我怎麼能再傷她的心。我知道她寧可讓我象顆菜似地活着,也總強過眼看着別人把我和老harry埋在一塊。我老姐samantha也私下裏威脅我説,‘orli,你要是敢幹什麼讓媽媽受不了的事,老harry在那邊也不會饒你。就算你不能走路又怎麼樣,大不了我一輩子不嫁人照顧你,又有什麼?’”orli説到這兒的時候笑了一下,笑容裏有一種一閃而過的悲傷,好象忽然間長大了不少。

“samantha説話從來都温柔的,忽然這麼慷慨昂惡狠狠地,還真讓人覺得好笑。所以我跟她説:‘呸,自己嫁不出去,別拿我當藉口。就你那麼點力氣還不夠把我搬上馬桶,怎麼能照顧我?’…氣她的話我從小到大不知道説了多少,她從來都不當一回事的,結果那次不知道怎麼她就真生氣了,舉着手想要打我,但是我渾身都是支架,哪兒也下不去手。她大概是氣壞了,忽然間就開始大哭,我動也不能動,只能聽着。結果老媽碰巧也來了,她們兩個一邊一個拉着我的手哭得唏哩嘩啦,得我也難受得要命,連我同房的病人都以為我大概活不成了。”viggo瞧着orli説話時越來越亮的眼睛,在那裏面慢慢攢起來的亮東西就要快掉出來的時候,他轉過頭去,看看路標。

“orli,”他説“44號路走南邊,帶你去一個地方。”他聽見orli輕輕鼻子,帶着鼻音笑起來:“他媽的,viggo,就你會招我。本來我都快忘了。”那天他們去了一個森林裏的小湖,從外面看你絕對想不到在這麼一小片林子裏會藏着這麼一個象是被人施了魔法的小湖。

湖水是一種奇異的深綠,看多了似乎可以把人進去。viggo總覺得是所有那些樹木的基深深地扎入水底,它們漸浸出的靈華才造就了這種水

湖邊的樹木葉子掉了大半,水面上漂浮着許多枯葉。彷彿是被水洗掉了顏,那些紅黃早已不再鮮豔,反倒有了一種陳舊古樸的氣息,岑寂黯淡地點綴着水面。

周圍沒有一絲風,一切只是絕對的靜。然後,枝頭上一片僅存的葉子無風自落,象是羽一般慢慢扶搖旋轉,落在水面的時候抹出一圈水紋,温柔無聲地瀰漫開去。

所有的彩都象一幅掛在暗中的油畫。

開始時orli簡直不知説什麼好。他只是興奮地笑着,張口結舌地説:viggo,viggo…。這兒真他媽透了。”然後這傻孩子就再也接不出下文。

後來他慢慢安靜下來,開始望着湖面發呆。碧綠的水光照着他光潔的額頭,讓他的眉和睫看起來黑得出奇。他微微張着嘴,看來就象是一個了路還走得累的孩子,瞧見眼前美景就暫時忘了發愁。

“跟我説説老harry吧。”viggo在他背後説。

orli過了一會兒才回頭看他:“怎麼盡問這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

“跟我説説。”viggo平靜地説。

orli想了想,把手伸進褲袋,掏出錢包來扔給他。

“自己看吧,照片底下還有一張,老harry也在裏面。”viggo打開來,在大家都見過的orli和他女友的照片下面發現了另一張老照片。

照片壓了膜,所有人臉上的光線都顯得很柔和。

那是一個四口之家。那個女人五官秀氣,表情温柔,可以明顯看出orli從哪裏遺傳來的漂亮眉眼。她懷裏是個捲髮大眼的小姑娘,非常可愛。那個男人臉孔瘦削,深邃有神的眼睛,眉心微皺,似乎是一種習慣的憂鬱。膝蓋上坐着一個一個兩三歲的小孩,隱約就是orli的模樣,不過要胖得多。那孩子繃着小嘴,兩眼灼灼地望着鏡頭,似乎如果不是被父親的手臂攔住就會嘩地一聲跳過來。

viggo看得笑起來:“orli,你好象不怎麼喜歡他抱你。”

“才不是,我小時候喜歡膩着老harry的。拍照的時候,是他們拿了一個水果蛋糕在鏡頭那兒逗我們,所以你看我和samantha的眼睛都是直勾勾的。”orli坐到他身邊來,興致地指點“amantha老是拿這事笑話我,她説後來剛拍完照片,老harry一個沒拉住,我就噌地衝過去抱住了那個拿蛋糕的助手的腿,死也不放。”viggo放聲大笑“oh,orli!”他説。

“老harry尷尬極了,你知道,他總是告誡我們在外面要有教養。結果他教出來的兒子就象個小餓狼……後來他只好掏錢跟人家把那個蛋糕買下來,我才肯放手。回到家他嘆着氣看我和samantha吃,倒是一句都沒説我們。第二天一大早他就跑來叫我們起牀,我們一下子都起來了,誰也沒賴牀,原來那個老傢伙又去買了一個水果蛋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