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別淚注金樽惆悵天涯斷腸人遠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靈筠本定同行,因聽蘭珠説賢貞尚在家中相待,想起平蒙她維護,情逾骨,無話不談,當此死別生離之際,焉能不辭而別。又見主人夫婦還是滿臉悲憤,有懷莫吐。
雖是萬分無法的事,也覺相識以來,人家深情愛護,無微不至,便這未了一段,連自己的安危榮辱,也在對方掌握之中。人家用盡苦心,殷勤備至,自己卻是一意孤行,事事專斷。固然身有難言隱痛,形跡卻近於剛愎自傲,容易為人誤解。又見蘭珠説完前言,握手示意,不令同行,神誠懇已極,只得暫留。
成全等走後,張婉埋怨道:“成八哥疾惡如仇,此行無異押送囚犯,你隨他們一路,豈不難堪、何況賢貞姊姊因今夜事鬧太大,最奇是,老堡主竟早得知,方才密令七嫂,將他信符與七哥,聽其隨意處置。並令任大哥轉告賢貞姊姊,請勿介意。到底她是衞壁居停主人,面情難堪。又因錢氏兄妹和武氏父子處心積慮,已有多年,所結叛黨甚多。
她那地方十分隱僻,男主人不在,只她和幾個男女傭人,惟恐叛黨搜捕不盡,前往隱匿,不能離開。你們至姊妹,事情她又知道,理應往別,我們也可藉此和你多聚一會,何苦同行?看人受氣,你又難過。”説時,靈筠見室中只張婉心直口快,還在説之不已,主人均是滿臉憂容,愁眉不展。金國士雖似在想心事,但那關切之情也無形。想起眾人相待如此情厚,隔不多時便要分手,從此天各一方,前途更佈滿荊棘,決無善狀,忍不住觸動悲懷,下淚來。李氏夫婦和張婉也被勾動酸心,淚不止。似此無聲之位,最是痠痛。四人淚眼相看,呆了一會。靈筠剛含痛淚,説了一句:“我對不起你。”國士微笑道:“徒自悲傷,無濟幹事。筠姊方才曾以死自誓,萬一生死兩難,身受有甚於死,又當如何?別的都是虛言,方才我傳筠姊雙鏡合壁的本門口訣,除至火窟防身之外,還有好些妙用,千萬記住,不可漏。途中無事,務加勤習才好。”説罷,賢貞命人來請,説方才有兩名叛黨逃往當地,如非事前留意防堵,幾被漏網。
如今只有賊女武鳳尚未擒到,眾人正在搜索,不能離開,請主人陪了靈筠,速往一晤。
並説成全押着衞壁、小翠故意步行,明午才能趕到鸚哥崖,靈筠明早飯後起身,還都不遲。蘭珠隨命紅杏取水,一同把臉洗淨,往朱家趕去。
到後一談,才知老堡主任中遲對於叛黨逆謀,竟比眾人所知還要詳細。因為受有高人指點,又知愛婿夫婦和靈筠情厚,並有別的深意在內。為了立堡以來,第一次遇見這等大事,叛黨全數伏誅,單放走衞璧、小翠,明公審,恐李琦、蘭珠受人議論,特把祖宗遺傳的血箭取出。箭乃第一任堡主所留,附有鐵券,專為遇到軍國疑難,不及集眾公議,或因事有礙難,必須從權。此箭一經請出,全堡立似變出非常,生殺予奪,全由堡主一人專斷,不容過問。但是過了十天半月,甚或遠至三年五載,十年八年,事完之後,仍須由堡主向眾宣示經過和當年不得已的苦衷。所行如有不合,不特要向堡人謝罪,並還告廟認罪,自請懲罰,端的嚴重無比。此箭以前共只請過兩次,均為對待外敵而用。
因堡民全守法,對自己人,尚是初次。此次除了眾人通行無阻而外,全堡人民已無一人可以往來各處路口。堡中埋伏的八陣圖,也由任龍全數發動。許多細密佈置,連李琦夫婦事前均不知道。王藩等擒拿叛黨,也由堡主傳令,才行下手。
靈筠聞言,料知中遲由於疼愛女兒,維護自己,竟然這等大舉,想起前情,愧集,望着李氏夫婦,悽然説道:“妹子今生無以報德,只有期待再生報答了。”賢貞見她傷心,知其隱痛太深,強笑勸道:“筠妹不必悲苦。人事難知,遇合悲歡,命中註定。
誰知將來便無相逢之?離情苦緒,賢者不免。雖不必強為歡笑,也無須多費愁腸,乘此有限時光,好好談上一會如何?”蘭珠苦笑道:“此時夜深,筠姊明還要上路。好在甲馬護送,飛行迅速,晃眼便可追上。莫如安歇一會,多養一點神,明早起來,我們再痛飲幾杯,為筠姊餞行如何?”李琦接口道:“筠妹隱痛在心,滿腹愁腸,你叫她如何能睡呢?”靈筠忙接口道:“這幾我代蘭妹看家,因不願看人嘴臉,多受閒氣,只有陪老堡主談上一會,終均在昏卧,睡得太多。再説會武功的人,一兩夜不睡也不相干。何況他們走了一夜,比我更累,並還受傷。難道他們安睡,叫我一人上路不成?”國士道:“其實桓師兄明必到,只不知早晚。筠姊只要多留兩三個時辰,便能遇上。
你先前太阿倒持,反主為奴,實太冤枉。雙鏡在你手內,別人不得妄用,你再把火窟虛實得去,這廝反正無情無義,賤婢武功又非你的對手,離開鐵堡,更無顧忌,落得就此挾制,扳轉回來,使其俯首聽命,免受好些閒氣。也許能將負心人管好,哪怕不是真心,到底要好得多。”賢貞口道:“五妹説得好。此是夙孽,否則筠妹那麼聰明有志氣的人,怎會甘心受挾制欺侮,無異奴婢?若能轉柔為剛,早就好了,哪有今之事?”眾人一直談到天亮。賢貞好客,家中食物甚多,均極美,又當良朋遠別之際,恨不能全數搬了出來。靈筠始而滿腹悲憤,吃不下。後見眾人這等情厚,忽然轉念,暗忖:“自己不過佔了一點才貌和情温柔的便宜,加以李琦痴情熱愛。蘭珠因和丈夫恩愛太深,又知其心地光明,別無他念,不特不以為意,反更推愛,眾人又均信仰李琦,於是全都另眼相看。甚而以非為是,遇事容忍,全不計較。實則所遇諸人,全是有施無報,實覺愧對。此次同行兩人,一個把自己認為眼釘刺,必去之為快;一個又是忘恩負義,心如豺虎。即便為了盜取靈藥藏珍,非我不可,有一絲天良未喪,但受潑婦蠱惑,也不會再念舊情分。以後還想得到眾人這等温情,除非是夢。不如放開愁腸,暫且享受,免得為我一人,舉座無歡,辜負良友高義。”念頭一轉,立時化愁為喜,慨然笑道:“自來知己難逢,良辰易逝,人生如夢,為歡幾何。此時已然想開,由我薄命人先自免去悲懷,恭領主人與諸位的盛意。從此誰也不説喪氣的話,共謀一醉如何?”李琦見她秀眉忽舒,皓齒嫣然,雖因一夜愁腸,玉容清減,這一變得滿臉風,笑語從容,比起平,又是一種美豔丰神,忙接口道:“筠妹説得極是。誰説喪氣的話,罰酒三大杯如何?”張婉笑道:“頭一個要罰的就是你。在座的人,只有我能勝任做令官。話不受聽,固應罰酒,便是強顏歡笑,內裏愁苦,也該嚴罰。任他如何工於掩飾,也是瞞我不過。”靈筠朝李琦看了一眼,笑道:“自來誠中形外,有什心思,易被明眼人道破。今我卻不怕,但要九妹説出道理,使人心服口服才行,不可故意罰酒欺人。”張婉笑道:“你莫説嘴,你這時忽改常態,表面好似想開,實則內心沉痛過甚,成了麻木,嚴格説來,恐比七哥受罰還更重呢。”靈筠力言張婉有心欺負,實非如此。張婉不信,國士也在附和。最後還是賢貞看出靈筠心意,代為道破,問其是否如此心情。靈筠方始心服。蘭珠笑道:“便是這樣,也比楚囚相對,要強得多,認真作什?”各人議定之後,便又開懷暢飲。李琦雖打不起高興,但是靈筠笑語生,愁容盡掃,愛目光老是註定在自己身上,恐其愁慮,只得強打神,隨同説笑,心情卻是苦悶已極。金、張二女俠早已看出,因恐酒落愁腸,蘭珠又在暗中示意,全都裝不知道。
眼看光陰一分一分地過去,由清晨起,漸漸到了傍午。仗着隨意小酌,不是豪飲,談笑時多,誰都未醉。光陰也更易逝,眼看午。靈筠心急前途,對於眾人,轉更依戀,心情矛盾,但又不得不走,已然辭別了兩次。勉強捱到正午,賢貞也説不能再留,命人把隔夜預為準備的小包裹和隨身寶劍晴器一同取來,令同起身。李琦還想親送,不好意思出口,正和蘭珠互遞眼,令代説。靈筠忽然眼含痛淚,慨然説道:“相知以心,不在形跡,妹子此後雖然遠隔天涯,耿耿此心,寢寐難忘。如蒙厚愛,免我受人閒氣,只請賢姊甲馬飛送,無論哪位,均請留步吧。”李琦料知中有礙難,靈筠借話暗表心情,只得罷了。行時忍不住再三叮嚀,請其保重。靈筠因此一別,相見無期,不忍使其別後柏思,更多悲苦,也便強忍悲懷,轉相藉,請其珍重,努力虔修,勿以薄命人為念。
蘭珠和金、張二女俠也各紛紛勉,互道珍重,如遇危難,務照昨夜密議行事。靈筠心亂如麻,不肯辜負良友盛意,隨口應諾。賢貞取飛行甲馬,拉了靈筠,把手一揮,一片遁光擁了二人,騰空而去。
李琦早已接報,説叛黨除武鳳外,全數成擒。今早任龍先代堡主預審,問知武鳳膽小,間內應未成,便知不妙。傍晚又見任龍手持大令巡行各地,越發情虛,仗着前和蘭珠同居數年,頗知門户向背,生克之妙。又因丈夫逆謀未成,心中害怕,暗命小翠強迫衞壁行刺盜鏡,全是為了當年求婚不遂之故,事成與否,均先逃走。出山之後,再等衞壁前來會合,同往賊巢。不知怎的,看出不妙,連錢希唐也未及告知,先自遁走。不料衞璧被成全隱形尾隨,連小翠一齊擒住,正在暗中拷問真情。錢賊見堡中靜悄悄的,不像有事情景,心疑衞璧膽小,臨事畏縮。又疑小翠不願丈夫犯險,雖恨靈筠,不曾強迫下手。自己先逃,反馬腳,不特仇未報成,就是逃往賊巢,也無意思。自恃機智,長於應變,堡中情形極,往探看,未曾想任龍早在暗中埋伏停當。因其先往崖上,無意之中出地,先後相差不過兩三句話的工夫,如在下面,早已被擒。這一轉念,無異自投羅網,只便宜了一個武鳳,叛黨無一倖免。
靈筠一走,李琦想起堡主放走這三人,全是為了自己,心方內愧。忽見一道遁光破空飛來,落地一看,正是桓平,見面笑問:“魂消南浦,花贈將離,會短離長,古今同悵。我知師弟此時情緒萬端,特地趕來,送一喜信。可惜還是晚到一步,否則,藉此留得素心良友,同作壯遊,豈不也是人生快事麼?”李琦驚間何故。
桓平隨説:“大師伯劉蒙功行圓滿,內必要召見師弟夫婦,傳以道法。來時,師父説那藏珍火窟共是兩處:一在月兒島火山之下,一在滇緬界深山之中,地名洛明爾峯煙火崖。當初原是古仙人遺留的兩處寶庫。自來正教仙人每值道成,或是兵解轉世,惟恐所留法寶被左道妖得去,為害人間,多半是在事前將所有法寶飛劍分藏各處隱秘之地。尤以這兩處火窟所藏最多。月兒島火海,每數百年開放一次,內有前古仙人所留各種制和地水火風、金刀火箭之險。這先不去説它。煙火崖雖比月兒島要差得多,但那所在原是千年前火山出口,內中尚有大量烈火藴藏未。先經一位古仙人行法封閉,不久成道,事前藏了好些法寶、靈丹在內。九宮塔上所失奇珍,原因長白三仙誤犯教規,偶然疏忽,受罰之際,被一左道能手乘機盜去。因此寶為仙府奇珍,本身具有靈,外人不能使用,稍一出手,便自飛回,還與原主,心又不甘。恰值三仙受罰未滿,無暇及此。師父谷若虛受罰最輕,本意限滿尋那妖索取。妖人恰在事前兵解,因為雙方仇怨太深,將此三寶連同自有的幾件法寶一齊投入火窟之內。因有妖人一面寶網包沒,外加七面妖幡圍繞,否則早已飛回。師父谷真人算出時機未至,而那九宮仙塔又經師祖洪都真人行法封,埋藏在穿雲頂下,令大師伯劉蒙三師叔燕雲叟,就着受罰守候。便三寶飛回,也只費事,並且師兄弟二人均要入定,不時神遊,出外修積,萬一寶光外映,被強敵得知,跟蹤來犯,雖然無慮,到底擾及清修。火窟在千尋絕壑之下,上面終年熱霧蒸騰,火毒甚重,附近山崖都被燒成紅,寸草不生。四外又有崇山峻嶺和前古森林,處處毒蛇猛獸,大如車輪的蚊蠅螞蟻,噬人立斃。更有飛蟲苦雨,細如牛,專噬人的孔,拂拭不去,稍微受傷,全身腫痛麻癢,號叫而亡。離崖三百里,奇熱如焚,地面宛如一塊燒紅的烙鐵,人未近前,先自熱死,又無滴水,形勢萬分險惡。崖底火煙隨時冒起,無論人畜飛禽,撞上便化為一股青煙,燒成劫灰。火口一帶,更具極大力。口內只是一片純青的濃煙,並不像火,但絲毫沾它不得。不但凡人,便是法力多高的道術之士,事前如無準備,深知毒火噴吐收發時刻,並用至寶防身,入內必死。反正外人去不得,也就聽其保藏在內。想等大老劉蒙難滿,九宮仙塔出現,再作計較。
“誰知師祖洪都真人仙機莫測,早就算出未來之事。前三老發現遺偈,得知火窟起閉時刻和人窟取寶之法,因火奇毒,除卻雙鏡合壁可以防身而外,那如意雙環也是防身至寶。師弟夫婦雖可深入,但是第三層寶庫乃窟中火眼,其深無際。好些靈藥藏珍,在一個大玉盤內,被下面地火英懸空托住,上面火眼又經仙法閉。必須一人應劫,再用仙法,才能破去。九宮奇珍本不在內,因為對頭內行,恨極長白三仙,將二寶投入火眼之中,受那地火煉化,投時曾用不少心計,離那火眼不遠。年月一久,因受窟中火焰吐推動,火眼力又大,又有古仙人行法閉,無論是何法寶,能入而不能出。
火眼之內,地甚廣大,共有五火柱,三寶便在左面第二火柱之下。若墜人地肺火心深處,便非被大火毒焰熔化不可。總算運氣,落時正趕那天地泰,五火同,火力奇猛,往上一衝,那麼神奇的法寶,並有妖網籠罩,竟被蕩入窟房空之內,雖然不致被毀,取時甚難。尤其火眼制不破,當中火柱未下降之際,多高法力,也難由這五火柱之中越過,端的厲害非常。
“特命我來傳,説時機將至,今先往見師長,得了傳授,修煉些,再行起身,為期約有三月。至時,衞壁。靈筠也有別的妖指點,展轉尋去,雙方差不多同時到達。
相機行事,必能成功。至於鐵堡對頭九頭獅子龍天化,不足為慮,可由同盟男女諸俠隨意應付,自能水到渠成,除此一害。並説靈筠夙孽將完。我也是見她可憐,未來之事又早得知,本意先期趕到,阻其和衞壁同行,可使少受好些危害。不料我路過樹王峯,被大方真人喚住,説那女殃神鄭八姑是受玉清仙子之託而來,令我轉告九俠,這兩女仙雖是旁門,並無惡行。玉清仙子已歸佛門。八姑賦強做,又和採蔽大師的好友姜雪君有仇,不久便要相遇惡鬥,令我照所賜柬帖行事。又着我將柬帖與崔南州,令其隨時留意,發現雙方蹤跡,立即開看。匆匆説了幾句,我便辭別,等到趕來,靈筠已走,可見定數無法避免。”李琦聞言,優喜集。便照所説,同見任中遲,等羣妖伏誅之後,便往穿雲頂,見師待命。是時中遲已早傳令,在望帝樓前平台之上,召集全堡人民,公審昨夜所擒叛逆,只等李琦夫婦一到,便即同往。見與桓平同來,越發歡喜,再三稱謝。説:“本堡自先代建立以來,已歷多世,一向安樂。中間雖有兩次外患驚擾,仗着事前得信,戒備嚴密,只數月之內,分別平息,從來不似這次嚴重。前數年我見人民衣食豐足,享受太過,早有居安思危之戒。不久花塢建成,過於華侈,因為老夫而建,既不願過拂人民盛意,又不願上行下效,致啓象箸玉杯之漸,只得發令與全堡人民同樂共賞,老夫雖然承名,一年難得去上一兩次。這一二年,老覺有危機隱伏未發,時生愁慮。後經雪衣老人指點機宜和一切因果,才知大難將臨。難得九俠兄弟問關來投,與雪衣老人仙示吻合,並與先祖昔年卦象相應。方在欣,不久便發生金靈筠穿雲頂取寶之事。按我堡規,便是外來賓客也須守法,本意不能善罷,心正不快。先是雪衣老人令門人暗送一信,內寫此事關係將來甚大,必須從權處理,尤其衞壁將來自有他的惡報,我們卻不可以傷他。
跟着賢貞便代靈筠説項,才知此女身世可憐,有許多難言之痛。由此拿定主意,衞氏夫婦任犯何等重條,無不寬容;對於靈筠,更是決計保全。
“初意這等懦夫,還能鬧出什麼大亂子?誰知令智昏,竟與好人同謀內叛。當九俠弟兄未出以前,我已得知他們陰謀毒計。當時堡中只段賢侄相助留守,正恐賊人發難太早,且喜敵人和九俠兄弟同時到達。當我聞得空中響箭,還不知九俠兄弟已回。事已至此,仗着平還有準備,正命龍侄持令,指揮應敵。忽接九俠功成歸來之信,寬心大放。料知敵人必敗,好逆也不敢遽然發難。便照老人仙示,由龍侄暗中佈置,不問堡內之事,聽其自然。方意衞壁如果被擒,雖有先代所留鐵券,生殺隨意,到了公審時節,若單放他一人,仍是礙難。還有靈筠面上也下不去,豈不有失九俠弟兄維護她的苦心?
並與雪衣老人仙示違背。正打不定主意,萬沒料到,他會潛入後堡行刺,經此一來,罪名雖然更大,卻仗九俠相助,有了生之機。靈筠賢美多才,隨此倫夫,前途必無善況,想起可憐,但也無法。
“小婿情為人,我所深知,此番徇情叛逆,按照堡規,固是違法,便小女也有應得之咎。所幸立功甚大,遠勝於罪,全堡生靈田業與歷代先人艱難締造之基,如無九俠弟兄相助,必遭堡破家亡之言。小婿乃三軍主帥,全堡人民對他敬仰,眾望所歸,功勞足可補過。何況火窟藏珍,關係本堡未來安危甚大,放走衞壁,原與取寶有關,將來頗有説詞。否則,自先代立堡以來,誠信相孚,上下一體,遇事雖可從權,發言決無虛偽,我須代得過。如果同罪異罰,縱令堡人對我翁婿信賴敬仰,祖遺鐵券更有生殺予奪之權,決無人肯持異議,少時宣佈叛逆罪狀,何以自圓其説?還有好民錢希唐乃此間土著,深知堡中政令風俗,人又狡詐,他因向小女求婚不允,懷恨多年,致與武氏父子勾結,私通外敵。”陰謀內叛。他因小婿為救靈筠,雪山涉險,平形跡又較親密,明知雙方心地光明,仍中傷,一面散佈謠言,一面暗使同黨向我告密。幸而本堡風氣向尚自重,人知守法,夫情愛,貴能專一,重婚懸為厲,男女往來,一向不拘形跡。而小婿夫婦又是少年恩愛,出入必偕,人民固是不信,老夫更得雪衣老人預示,早知此中因果,把告密的人嚴斥了一頓,力把言止住。否則,不待今,小婿早受不白之冤了。
“如今犯人均在堡前聽候發落,全堡人民聞此逆謀,俱都極為義憤。錢賊見同黨均在,只乃妹和衞氏夫婦不見出現,斷定衞璧必難逃走,料定小婿推愛屋烏,為之保全。
再不便是乃妹小翠看出不妙,臨時生悔,向我自首。竟乘堡人指説喝罵之際,藉着自吐罪狀,對小婿和靈筠盡情誣衊,血口噴人。按照堡規,犯人臨死以前,例許申訴自白。
人民遇到懷疑之處,或是刑法失平,只要有兩三人提出諸問,便須説明是否合理。只要有多數人説一不字,立命推人上台,相助犯人抗辯,全以人民之意論斷。此問世外桃源,和平安樂,人民以犯法為奇恥大辱,刑條等於虛設。這多年來,對人用刑,連今才只四次。以前三次,倒有兩次是因犯人無心之過,本人已認罪,轉由人民為之平反。平多供人民商討政令之用,形式也與今公審大體相同。無論議政用刑,除卻事關軍機、請出鐵券不容異議而外,例由堡主先向人民宣示興革諸端,詢求利弊。或是宣示犯人罪狀,由犯人自白之後,再向人民詢問所判當否。鐵券一出,雖無異言,堡主責任卻極重大。前者必須躬行領導,以身作則,而將來後果,必須圓滿。否則,堡主不是退位,另舉賢能,便是告廟自責,以謝堡人。由此便成終身之玷。關乎後者,無論用刑嚴寬,哪怕事關機密,遲早仍須還出一個道理,故此輕不敢用刑,除非先有成竹。
“諸位賢侄只要早來個把時辰,老夫驟然登台,也未必要受叛黨反汗了。錢賊原是恨極小婿夫婦,自知必死,意兩敗俱傷,至少也使失去堡人信仰,不惜盡情詆譭。卻沒想到,本堡為政素主仁厚,以前公審三次,死者才只一人,尚是勇於任過,把受刑認為奇恥,負愧自殺。錢賊主謀叛堡,雖難活命,他這些年勾結的死黨,均是他的至親至戚,因向小女求婚不遂,經他長期誘的無知少年。本堡罪疑惟輕,逆謀未成,人畜無傷,只求誅去首惡,餘均從寬,錢賊先世,原屬有功家將,又是單傳,只他兄妹二人,話説得好,並非沒有生機,原可落個終身錮,未必便死。這一來,害人不成,卻害了自己。因其預謀叛堡,歷時已久,比較無端受辱,行兇害人,罪加一等,他這一説,無異自認罪狀。此是立堡以來第一個反叛,人民個個切齒,便我顧念他先人的情面,想要寬容,也辦不到,主謀不説,連從犯也難免死。這類害羣之馬,理應殺一儆百,免留後患。我們去吧。”李琦見中遲説時一雙虎目隱藴威力,對於自己和靈筠心情經過,竟都深悉,雖然語多維護,每一談到靈筠,必以九俠相提並論。因堡中風俗特殊,不容分愛,自己心雖無他,形跡可疑。惟恐中遲萬一誤會,不肯當眾明言,藏在心裏。又知犯人決無好話。不慚愧臉紅。蘭珠立在身旁,看出窘狀,低聲笑説:“有爹爹做主,全堡人民對我夫婦又極信賴,任他狗口狂吠,決不相干,你要這樣心虛作什?”李琦方要答言,中遲已傳令起身。
平中遲行動隨便,人又謙和,堡宮只有一二十個男女侍者、花匠、公役之類,除宮室華美高大而外,餘者直和平民差不許多,決看不出是一堡之首。這時因值公審之期,儀仗衞士均已集備,在外相待,眾人來時除門前兩個執戈衞士而外,餘人均閒立花蔭樹蔭之下,不曾看出。等到中遲一聲説走,旁立任龍手持令旗,趕往殿外一揮,先是轟雷也似一聲應諾,緊跟着便聽樂聲吹動。眾人隨出一看,外面已立着兩行盔甲鮮明的衞士,手持戈矛,寒光閃閃,映生輝,由正殿起,一直排向正門之外,長達半里,連咳嗽之聲俱無。九俠方想今才見堡主威嚴,忽聽樂聲由遠而近,中遲當先,站在殿台之上,前設香案,立定等候。一會樂聲越近,四人抬着一個錦緞結成的小亭走來,亭中供着一個鐵箭頭和=面鐵券。中遲焚香下拜,上前去,由小亭內將箭券取出,藏向懷中預設錦囊之內,再將小亭供向案上。旁立侍者照人數牽來十餘匹好馬,中遲朝桓平把手一拱,請眾同上,然後在兩行干戈林立之中馳去。到了堡外望帝樓前公審台,下馬上台。
這時台前站着無數人民,除兩行衞士排列的馬道而外,更無隙地。犯人約有三十餘個,俱都綁在台上,由堡中健兒持械守護。錢希唐正向眾人捏造謠言,毀謗李氏夫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