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瀚海邊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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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集”西入“死亡瀚海”的最後一個集鎮,出集之後就能看到茫茫砂礫,荒涼沉鬱,少數幾叢頑強又扭曲的綠不僅不能帶來生的脈動,反而襯托得戈壁蒼莽死寂。
“西域”乃大晉、北周西面廣袤地域的統稱,實際算不得一個整體的概念,自出“玉門關”後,幾百上千國家林立,沙漠戈壁處處,其中光是縱橫萬里的大沙漠、大戈壁就有“死亡瀚海”、“葬神沙漠”、“西極荒漠”等好幾處,而它們腹地又不乏綠洲暗河,形成了奇妙的異域風情。
前代有遊歷西域的外景高手曾經説過,“西域”可以説是沙漠、戈壁包裹着綠洲與國度,也可以説是無數國家之間夾雜着沙漠和戈壁,唯一的例外是北面的大雪山,它自“無盡淵海”起,至“玉門關”止,延綿不知多少萬里,貫穿了整個西域。
而在大雪山深處,傳聞有上古神話時代九位仙尊之陵墓,鎮壓住了“無盡淵海”持劍六派之中的“雪山派”據説就是世代相傳的守陵人發展壯大而來。
夾雜着砂礫的狂風如冰刺骨,刮向“沙集”讓這處集鎮籠罩在沙塵之中,視不及三丈,耳難聞八方。
“這就是‘沙塵暴’嗎…”從未經歷過的孟奇緊了緊厚厚的僧袍,他倒不是怕冷,而是覺得沾滿塵土砂礫後,就沒有了瀟灑飄逸的氣質,像是個牧羊的老頭。
自秋高之時離開少林後,玄悲一直不緊不慢地趕路,給前往其他宗門説明此事的僧人留下寬裕的時間,所以,到了陽三月,師徒三人才抵達了“沙集”而西域的三月,依然寒冷如嚴冬。
真慧睜着一雙大眼睛,好奇地看着身邊瀰漫的沙塵,看着周圍被沾染得頹廢黯淡的樹木,看着那一頭頭晃盪着鈴鐺的駱駝,不時發出小聲的驚歎。
集上行人稀少,住在這裏的人們已經回了各自家中,以躲避狂風砂礫,只有行商、遊俠、旅者等還在頂着風沙往集上唯一的客棧走去。
“師兄,你們長得和我們不一樣啊!”真慧終於忍不住開口詢問。
不少行人高鼻深目,發瞳異,鮮于中原百姓,更有甚者,頭生雙角,眉心開眼,狀似妖物。
孟奇看得目不暇接,卻不知該如何回答真慧。
“阿彌陀佛,一方水土養一方人,自有不同之處,而部分西域之人號稱神魔後裔,難免有特異形狀。”玄悲淡聲説道。
前者是指正常的西域人,後者是針對那種頭生雙角、眉心開眼的“異人”
“神魔後裔,他們有什麼特殊能力嗎?”孟奇非常興趣地問道,莫非“六道輪迴之主”的兑換譜上還隱藏了“神魔後裔”等血統選項?
風沙齊至,玄悲身邊卻纖塵不染,微笑道:“當然有的。”説話間,師徒三人已經抵達了客棧,這是一間外表陳舊,佈滿風沙吹打痕跡的三層房屋,上書“瀚海第一家”邁步走入客棧,孟奇當先看到了櫃枱,它就在門邊,上面凌亂地擺滿了紙張、筆和賬薄等物。
掌櫃是位穿着黑衣裙的女子,她二十七八歲,做婦人打扮,柳眉鳳眼,容顏嬌豔,如同一朵正在盛開的鮮花,充滿了女人味,引得來往客人或明目或鬼祟地打量。
她右手支着下巴,懶洋洋地看着賬薄,被黑衣裙襯托得愈發雪白的臉上表情冷淡,彷彿全客棧的人都欠了她一百兩銀子。
“阿彌陀佛,掌櫃的,住店兼用餐。”作為相對比較靠譜那位弟子,孟奇上去説道,其實他很想直接稱呼老闆娘的,可惜師父在後面看着。
黑裙女子頭也不抬,愛理不理地道:“五兩銀子一晚,用餐另算。”我x,你搶劫啊!孟奇很想教育一下她什麼叫“顧客是上帝”可惜師父在後面看着。
想着這裏只有這家客棧,連破廟都沒有,屬於“壟斷行業”孟奇回頭看了師父一眼,見他輕輕頷首,於是從包裹裏掏出銀兩,放到櫃枱上:“十五兩銀子,三間房。”
“只有兩間。”黑裙女子還是愛理不理。
孟奇覺得沒有問題,師父一間,自己和真慧擠擠就過了,反正這一路上風餐宿的時候也不少,現在有兩間房不錯了:“好的,這是十兩銀子,兩間房。”他伸手就要拿回五兩銀子。
黑裙女子斜眼看着孟奇:“按人頭算。”孟奇嘴角搐了一下,很想教她怎麼做人,可惜師父在後面看着。
徵得了師父同意後,孟奇點頭道:“十五兩銀子,兩間房。”黑裙女子慢悠悠將銀子攏了過來,眼皮也不抬地道:“二樓靠西邊,沒鎖的兩間房,自己去。”不要以為你是大美女,我就不敢打你了!可惜師父在後面看着…孟奇不知多少次如此怨念地想着,這是一路上養成的下意識念頭。
客棧大堂內,擺着二十幾張桌子,全都坐滿了人,有划拳喝酒的,有高談闊論的,有低聲私語的,沸沸揚揚,好不熱鬧。
這些客人,有的緊身短打,一看就是練家子,有的臉現風塵,細節處卻帶有富貴氣息,有的一襲儒袍,雖處喧囂嘈雜之中亦有幾分讀書人氣質,有的則包着頭,長袍罩身,做“沙客”打扮——大晉百姓將常年穿行於西域沙漠戈壁中討生活的人稱為“沙客”裏面不乏馬匪強盜。
玄悲帶着兩名徒弟穿過大堂時,不少客人都隱蔽地瞄了一眼,看不出特殊後,又收回了目光,繼續着自己製造噪音的努力:“五,五,五!”
“哈哈,三個六!喝三碗!”
“孃的,怎麼又輸了!”這樣吵吵鬧鬧的環境中,一位看起來頗為年輕的男子抿了口酒,皺眉將碗拍下,起身高喊道:“掌櫃的,你們這酒不夠烈,難道摻水了?”頓時,大堂內一切聲音戛然而止,劃酒拳的,扔骰子的,説話的,喝悶酒的,吃菜的,都像時光凝固了般短暫保持着原來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