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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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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琅的屍體打撈工作進行得並不順利。那裏地勢險要,岩石叢生,特警們花了一整天時間,才下到崖底。而茫茫山谷,風又十分大,河滔滔。要尋找一具或許本已不存在的屍體,談何容易。

但按照法醫推斷,洛琅的受傷情況,倖存的可能微乎其微。除非他還有一條命。

許多人在忙碌,許多人在焦急,許多人在撫掌動歡慶。這一宗驚天大案的偵破,震動了整個警界。

而昔最忙碌的特案組,這一夜氣氛卻寂靜壓抑無比。

事實上,從洛琅跳崖那天開始,組裏的氣氛,就一直很糟糕很安靜。

夜幕寂寥,小城的天空格外寧靜高遠。

方青頭上傷口還包紮着,坐在窗邊,手裏點了支煙,説:“我得馬上回趟北京。”安巖玩着手裏的魔方,已玩得意興蕭索全身無力。聽到方青的話,他也抬起頭,説:“老大,我也想回去一趟…顧彷彷她都畢業了,這幾天在找工作…我一直沒回去過。”簡瑤也望向薄靳言。

他依然戴着墨鏡,西裝筆,手指上還戴着閲讀器,神竟透出幾分温和,他答:“沒有問題,明天一早就安排車,你們回北京。”其它三人一時都沒説話。

“你呢?”簡瑤問。

終於,又回到兩人間僵持的那個問題了。

薄靳言的手摁着枴杖,神淡然地答:“我已經有了非常長遠的工作計劃和安排。”方青:“哦?”安巖:“你不能一個人去。”簡瑤不説話。

方青看一眼他們仨的神,説:“靳言,我去幾天就回來。不管你要殺龍屠虎,也不差這幾天了。等咱們人到齊再説。只要大家重新聚攏在一起,多大的坎兒過不去?”安巖連連點頭:“我同意。”薄靳言也笑了一下,説:“當然,我會需要你們的幫助。”方青和安巖這才稍微放下心來。

可簡瑤望着薄靳言有些高深莫測的臉,靜默不語。

——入夜。

奔波忙碌了大半個月的警察們,都進入了酣睡。但簡瑤和薄靳言的房間裏,依然亮着燈。

一盞柔和的枱燈,照在牀頭。這招待所的房間雖然簡單,卻已是簡瑤一年來最温暖的記憶。她洗完澡,回到牀邊坐着梳頭,便見薄靳言也已換了睡衣,立在窗前,不知在想什麼。

她的靳言,現在也開始有心事了嗎?

她走過去,從背後抱緊他。他低頭笑了,説:“噢,我總是很喜歡你的擁抱。像一隻小鳥依戀着我,又像一棵小樹,茁壯又温暖。”簡瑤忍不住也笑了,慢慢把他的身體轉過來,盯着他説:“靳言,你是不是,有話要對我説?”薄靳言靜默下來。

片刻後,他説:“簡瑤,我現在,什麼也不能説。”簡瑤心頭一酸,下意識便鬆開了他的手,卻被他又抓住。她説:“你鬆開!”他卻握得更緊:“我不松。”簡瑤轉過身去,背對着他:“你又要一個人走對不對?”他不説話。過了一會兒,他抱住她,輕喚道:“老婆…”簡瑤不理,想要推開他,可這傢伙的身體每一處,都好像塗滿了膠水似的,就這麼黏着她,最後兩人倒在了牀上。

他摸到她的臉,説:“你完全不用擔心,我已經有萬全之策。”簡瑤苦笑:“我不在你身邊,看不到你,算什麼萬全之策?”薄靳言咬了一下下,低頭吻住她。微涼的、乾涸的嘴,彼此碰撞着尋求着。簡瑤的手握着他的肩骨,沒來由地,輕聲問:“靳言,你這一生,在尋求什麼?”他答:“我所尋求的,我所守護的,始終不變。即使目不能視,即使曾經離開了你,也矢志不渝。”簡瑤望着他白皙的臉龐,清秀的眉目,還有雲般的黑髮,心中疼痛不已。她説:“那你不要再離開我。你怎麼可以再離開我?”薄靳言忽然口一陣刺痛,那痛意也襲向他的眼眶。他扣着她的手説:“簡瑤,我一定會回來。這是我給你的承諾。”簡瑤的淚水滾滾而下。然而她的腦海裏只有一個念頭:她要帶他回家。

她只想帶孤身一人的靳言回家。

——次清晨,一輛車停在招待所樓下。

方青和安巖已經坐了上去,風塵僕僕,但又義無反顧。

安巖一直望着窗外,薄靳言昨晚住的房間,愣愣地不説話。方青把頭探出來,望着簡瑤:“你也不跟我們一起走了?”簡瑤笑了笑,點頭:“放心去吧。我會和他在一起,等你們回來。咱們特案組再大展雄威。”方青着點點頭,語氣卻變得深沉:“我處理完曉哲的事,第一時間回來。跟靳言説,那不光是他的仇,也是我們的仇。我這一年想的事,也是把那羣禽獸繩之於法。三個臭皮匠,抵個諸葛亮。一定要等我們回來。”安巖也説:“嫂子,我比他快,我去看一眼彷彷就回。”簡瑤笑了,説:“嗯那,你們放心去吧。”他們終於還是乘車走了。

簡瑤回到房間裏,這裏已經空無一人。今天一早,薄靳言就悄無聲息地走了——在她哭累了睡的時候。他走得如同第一次那樣沉默乾淨,只帶走幾件隨身衣物,還有枴杖、閲讀器、墨鏡和一把手槍而已。

簡瑤倚在門邊,站了一會兒,拿起自己的行李,也走了出去。神平靜,不急不怒不悲不怨。

數個小時後。

這是西南某省某市某縣,某個狹窄、髒亂、吵鬧的小火車站。在這個年頭,還跑綠皮火車的車站,已經不多了。那些車輛,只往最偏僻落後的地方去。

他坐在候車室的椅子上,一動不動。

打工仔、農民,偶爾還有揹包客走過,或多或少都會看他一眼。儘管他穿着普通的休閒外套和運動長褲,但是手中的枴杖和臉上的墨鏡,還是太引人注目。尤其他膚白皙,氣質冷淡。雖然只背了個包,但看起來就是跟他們這些人不一樣。

頭漸漸偏移,天就要黑了,發車時間也快要到了。

他顯得格外安靜有耐心。

直至,一陣腳步聲,不疾不徐地朝他靠近。

旁邊的人都再次看過來,目好奇。畢竟,一個女人走向一個看起來很斯文的瞎子,在這個地方,是個難得一見的事。

但那女人目光平靜,看起來至多二十幾歲,就像走在尋常街頭,並不去看別人。

她走到瞎子面前,蹲了下來,抬頭望着他,握住了他的手。那雙眼清澈沉靜得將她跟這世上任何女人都區別開。

他們在竊竊私語,但是沒人能聽清他們説話。

“靳言,我説過,以後我要做世上唯一那個不被你保護,而是保護你的人。”他已一人坐了太久,手指冰涼,靜默不語。

她説:“你有你的計劃,我也有我的,矢志不渝。就是跟你在一起。”她説:“再危險的地方,我都跟你去。你去哪裏,我就去哪裏。一天,一年,一生。能在一起就好。”薄靳言低下頭,墨鏡遮住了他濕潤的眼睛。他鬆開枴杖,緊緊抱住了她。

“簡瑤…我答應你,我們再也不分開了。”

呵,我對約會這種事沒有興趣,但如果你每10分鐘親我一下,我會陪你做任何無聊的事。

你眼睛看不到了,以後換我親你。每10分鐘親你一下,我會陪你去做這世上任何危險的事。…獨居在深山別墅裏的那個孤僻男人,紅着臉牽着烏龜來向我求婚的男人。

這世上所有明亮的眼睛,也比不上你心中一輪明月光。

請你再也不要離開我。(未完待續。)